第59章 第59章

在这个年代，孩子能拴住男人的心仍然是很大一部分女人的价值观，她们相信，在亲生骨肉面前，再怎么无情的人也会心软七分。正如古代后宫里头嫔妃以孩子谋取名位，续香火成了她们最响亮的本领。

        但终究今非昔比，现在没有皇帝了，没有后宫了，没有需要争抢的名位了，孩子自然也失去了与生俱来的使命。江如烟听说过许多未婚先孕最后把孩子打掉的人，有的似乎根本没所谓，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她们还不想成为日渐憔悴的黄脸婆。但更多情况是孩子的爸爸不想要，原因无他，没做好准备而已。

        也真的有靠孩子得宠的女人们，老一辈的人喜欢小孩，连带着孩子妈也看着顺眼。这在江如烟身上行不通，她知道程滨和家里关系不好，他才不管父母怎么想。

        明明怀孕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江如烟却变得忧心忡忡。先前她说服自己的话都白费了，事到如今她才终于明白，和程滨短短几个月的恋爱，她其实并没有实实在在地得到程滨的心，不然她此刻也不会有“万一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怎么办”的顾虑。

        程滨有时候看上去很爱她，有时候没有那么爱，她都以“性格使然”的理由替他维护过去了。副作用就是她经常患得患失，过日子像在耗时间。

        思来想去，还是得看程滨的态度。江如烟只能祈祷，他也喜欢小孩。

        当天晚上，江如烟留程滨睡她的房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程滨意外，以为她突然开窍了。

        然而不是他想的那样，江如烟没有更进一步的主动，仍旧无趣地给他铺床，躺在他身侧，说些有的没的。

        程滨伸手去抱她，江如烟用手掌抵住了他的胸口，从下往上看他。

        她轻声地、小心翼翼地问道：“程滨，我们可以结婚吗？”

        程滨动作顿住，反问：“怎么突然这么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和结婚没两样了吗？”

        下一秒他捏了捏江如烟的耳朵，开玩笑地说：“还是说你想听我叫你老婆？嗯？老婆？”

        江如烟耳朵泛红，眉头轻皱，说：“不是我想说，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去领证吧。”

        见她是认真的，程滨躺了回去，手撑着脑袋看她，“不办婚礼？不买房子？如烟，我还什么都没有，现在结婚太草率了。”

        “那些可以以后在办，不碍着领证。”江如烟说。

        她想着，只要把领证了，哪怕没有仪式，她的孩子也算名正言顺了。

        程滨奇怪她为何突然如此性急，而他压根就没考虑过结婚，那都是在他功成名就之后该考虑的问题。

        不是他不愿和江如烟结婚，正好相反，江如烟是他见过最适合结婚的女人。而是他对婚姻有本能地排斥，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是“束缚”的代名词。

        江如烟等待程滨的回答，只要他点头，什么困难她都能克服。

        “如烟，我会娶你的。”他说。

        江如烟听到这句十分惊喜，可还没等她所反应程滨又说道：

        “但不是现在。”

        江如烟一颗心沉下来，她能等，但是孩子等不了。

        “程滨，如果我怀孕了，你会立马娶我吗？”她试探道。

        程滨一向从容的神色有一丝裂痕，语气严肃：“你怀孕了？”

        “我是说如果。”江如烟尽量表现得诚恳。

        或许是她眼神里的爱意过于浓烈，程滨头一次招架不住，他移开目光，一边支起身一边喃喃道：“也是，我每次都做了措施”

        他从床头柜上拿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说：“如烟，如果你怀孕了，我当然会娶你。只是我现在不打算要孩子，你也不想我们的孩子过苦日子吧？”

        程滨认为，江如烟是太想和他结婚了，凭她的脑子，能想到最直接的方式便是怀上他的孩子。至于她为何这么想，或许是他这段时间冷落了她，让她感到不安了。

        江如烟呆呆地看着他嘴边的香烟，说：“不会苦的，我来带孩子，浅浅也是我一手带大的。”

        “养孩子要钱啊。如烟，不要着急行吗？况且我们才谈了四个月。”程滨说。

        “可我们已经认识四年了”江如烟弱弱地说。

        这四年，她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不少了。

        程滨点起打火机，烟头瞬间被点燃，他吐出一团烟，也可能是在叹气。

        他没有办法和一个死脑筋的女人讲道理，江如烟不懂他的难处，他甚至担心她会为了和他结婚而不择手段地怀上孩子。

        他程滨最讨厌道德绑架。

        江如烟一闻到烟味就犯恶心，连忙把鼻子塞进被窝里，推了推他。

        “抽烟去外面抽，我要睡觉了。”

        程滨睨了她一眼，她这吹毛求疵的样子果然是生气了。

        “行，我去阳台。你早点睡觉，别东想西想了。”

        江如烟索性把整张脸埋进被子里，没人看见她苦涩的表情。

        果然，程滨不想结婚，也不想要孩子。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打掉吗？

        她舍不得。

        第一次怀孕就打掉，换做是谁都会有心理阴影。

        江如烟忍不住小声抽泣。她还是想再试试，她只想有个家，别的什么都不求。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江如烟在吃喝上再也没亏待过自己。虽然孩子的降生尚未成为定数，但她总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孩子受委屈。

        由于想说服程滨和她结婚，她越发关注他的动向。他还在和徐北区的那位老板谈生意，她有些嫉妒他那所谓的事业，把他全部身心都夺了去。

        嫉妒归嫉妒，江如烟一直很支持他的决定。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程滨才愿意呆在她身边。

        有了孩子之后，江如烟变得异常直白。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她非常理智地对程滨说：“程滨，我想过了。我不在乎什么形式，如果你在乎的话，我们共同努力，以后办个隆重一些的。我只是想和你领证，然后什么都不用改变，就和现在一样。”

        结婚的事江如烟明里暗里提了不止一次，程滨早就没了反应，不知道她从何而来的执念。

        他淡淡地说：“领证就好了吗？我不想这么随便。”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给我个数。”江如烟退一步说。只要在显怀的期限内，她都能接受。

        程滨唉了一声：“如烟，不是时间的问题，是条件的问题”

        江如烟被他这种说辞弄得烦心了，一急之下直接说道：“我怀孕了。”

        程滨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也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语气毫无波澜地问：“真的？多久了？”

        “一个月了。”江如烟心跳得极快。

        她说出来了，她直接说出来了。程滨会动容吗？

        程滨抬了抬眉，说：“一个月了现在才说？”

        江如烟一噎，磕磕绊绊地解释：“我也是上周才知道”

        程滨放下筷子，手肘撑在桌面，和她平视，字字清晰地说：“如烟，我们现在真的养不起孩子。就算有了孩子，我也抽不出时间照顾你们，无论对你还是对孩子都不好。如果你真的怀孕了，我倾向于流掉。”

        江如烟怔在原地，呼吸几乎停滞，呆呆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她不知道是该难过程滨不信她真的怀孕了，还是难过程滨居然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如烟，我给你承诺，我一定会娶你的。你是我最想结婚的人，我要风风光光地娶你。我只是这段时间忙，现在忙点儿，以后就能好过点儿。我在徐北老板那边有一定的资产，目前没有办法调动，再过个两年，或者可能只要一年，我就能成为他们的股东。那时候我再娶你做程太太，好不好？”

        程滨声线出奇地柔和，耐心地哄着她。

        见江如烟低下头，还是不说话，他摸了摸她的头发，问：“你真的怀孕了吗？”

        江如烟还是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视线朦胧中看见不知什么时候掉到腿上的米粒，她捡起来放进嘴里，想尽量表现得镇定些。

        好久好久，她才泪眼晶莹地抬起头，摇了摇头。

        程滨觉得她傻，这点事有什么好哭的。但她的模样实在惹人可怜，他帮她拭去眼泪，一边轻笑道：“别哭了，我说娶你就一定会娶你的，昂？”

        江如烟更加止不住眼泪，一边擦一边哽咽地回应：“嗯。”

        那天说开之后，江如烟彻底死心了，这个孩子是注定留不住了。但她迟迟不舍得打掉，以至于她越来越愁眉苦脸。

        程滨有意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再也没和她在一张床上睡过。可他发现，江如烟也在疏远他。他给了承诺之后江如烟反而对他更加消极，说不出哪儿不对劲，她照旧对他有求必应，只是不复从前热情。

        事业正忙，他没空应付江如烟的阴晴不定。

        避免又惹出什么麻烦的事情，程滨宁愿省吃俭用，卖车卖表凑出投资的钱，也没有再向江如烟借钱。那些东西卖出去他没有很心疼，就当新陈代谢一般自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然而江如烟看不下去，拿出所有积蓄给他，她以为，程滨这次也会像之前一样，很快就把钱还上。等他渡过这几天的难关，她就去把孩子打掉。

        程滨最后一次去徐北区的那天，右眼皮一直在跳。他在楼下多看了几眼窗边的江如烟，她的目光像是想留住他，又好像没留住之后的哀伤。

        他感到不舒服，回过头直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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