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物理只有十五分

“咔哒。”

        忽然亮起的灯光驱逐了一室的昏暗。

        苏香牵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孙小颖，站在门口张望。

        玄关处鞋架已经翻倒，鞋架上鞋子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门口的原木色的衣架上挂着主人没有来得及穿的嫩绿色的羽绒服外套，不远处餐桌上边躺着打碎的玻璃杯，碎片浸在一片水渍中，锋利的边角在灯光映射下闪着幽光。

        黑色的猫咪从高处的收纳柜上一跃而下，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孙小颖身边，柔软的身躯磨蹭着她的裤腿，猫头四处拱着，柔软修长的尾巴依恋地缠绕而上，热情地欢迎归家的主人。

        苏香侧耳倾听，室内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好像什么都没有。”打量了一会，苏香小心翼翼迈步，还没跨进门，便被身后的孙小颖拽住。

        回头一看，孙小颖轻轻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明显依旧心有余悸。

        “没事。”苏香本想拍拍手安抚她，伸手伸到一般又收回，只是温柔说道：“我们三个人呢。”说完便一马当先进了屋子。

        因为上午已经来过一次，苏香对孙小颖家的格局还有印象，她第一时间便直奔厨房，拧开水龙头疯狂冲洗——

        这一手的血，她是真的忍不了了！

        等她洗完手出来，薛长珏和孙小颖正站在客厅中间，默默无言，仿佛两个沉默的雕像。

        苏香将手缩进袖子里，四处打量，询问：“你之前听见声音，有感觉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吗？能不能估计大概位置？”

        客厅里的东西不多，一张铺着灰色细纹格子的餐桌，餐桌两边各摆着两把椅子，椅子上还有棉垫子。客厅另一头是一个暗红色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还有上午探视送来的水果，茶几前则是两条并排的木沙发。

        餐桌靠墙的一侧，是收纳的多宝柜，最大的收纳格中摆放着一只青瓷花瓶，其余收纳格中则是一些琐碎物品，多宝柜的侧面悬挂着一只大红的中国结。

        阳台靠窗拐角，放着猫爬架和圆圆的带花边的絮了棉花的花布垫子，此时黑猫在热情欢迎后，早就返回了自己的小窝，四爪朝天躺在垫子上，姿态格外安逸休闲，看得出它正在享受着最后的夕阳余韵。

        整个客厅大体一览无余，并没有什么能藏东西的死角。

        孙小颖回想道：“其实，我也说不清。”她苦笑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这种感觉，就是觉得声音离自己很近，好像声源贴在自己身边一样。可是我的身边什么也没有。”

        苏香若有所思：“这种声源贴在耳边的经历好眼熟的样子”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爱藏身床底、对干饭事业投入巨大热情的灵魂歌唱家狐猛童鞋。

        难道孙小颖遇见的怪事，也是非人在搞鬼吗？

        到了这个时候，作品连载时间长、每天现编剧情的坏处又出来了，身为创作者本人，苏香连自己笔下很久之前的配角都未必留有深刻印象，非关键节点剧情、非人气角色（包括灵异鬼怪），她更是得拼命搜刮自己脑海的犄角旮旯，才勉强可能有一点点记忆，因为目前的信息也只有时不时想起的敲门声，仅仅针对此项，苏香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来，什么非人符合这种特征。

        不过种种猜测只是她个人想法，不能为孙小颖道，一是说出来能不能取信于人都未必可知，非人的存在本来只能为少数人类所知、所感，说了也没有证据证明她的言语的真实性。二是她刚刚洗手的时候，反应过来一件事，薛长珏背后的血，也许也是看不见的“它们”搞的鬼。连天生因为血统特殊、身负异能的薛长珏此时都看不见这些异常，她说出来怕不是被当做臆想，更是平白增加孙小颖的恐慌。

        因此，苏香决定先闭嘴。

        她回过神，看见孙薛二人看着她，似乎在等下文，不由咳了一声：“我突然想起来，我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住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呢。”

        孙小颖：“”

        薛长珏：“”

        苏香耸耸肩：“好啦，我知道你们这些好学生是不懂这种感觉的。”

        她在客厅转了几圈，过会儿又在孙小颖的盛情难却下剥了个砂糖橘，感觉三个人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而且太安静了，感觉这妹子容易想多。

        有的恐怖事件总是越想越害怕的。

        苏香琢磨着要不组织点活动，来打发这段陪同等待的时间，也顺便转移下孙小颖的心思。

        当然，在她看来，这活动最好操作上简简单单、效果上舒缓身心，同时适合不是特别相熟的人一起进行，而且要能让人集中一定注意力，沉浸进去，又不能太闹腾，譬如真心话大冒险这种，就不太合适。

        环顾四周，在看见薛长珏脚边的大书包的时候，苏香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她“啪”地一拍手，提议道：“反正也没事干，不如我看你们写作业吧？”

        苏香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一起写作业这个活动多好。

        操作简单——在场众人，都有着十年以上的“工作”经验，对此事可谓驾轻就熟；

        舒缓身心——如果你觉得不可以舒缓身心，建议问问家长，他们肯定说“行”；

        适合不是相熟的人一起进行——这绝对是一项上至20岁大学生，下至6岁小孩，都比较有共同语言的一项活动，青少皆宜；

        能集中注意力、沉浸其中、不太闹腾——这是当然的啦！

        至少“虽然我没有带作业但是我却依然被要求陪读物理教辅”的苏香，在室内空调暖气的熏烘下，将物理教辅的催眠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全身的注意力都用来抵抗这股要击败她的睡意。

        她双手托腮，眼皮半耷拉着，欲掉不掉，头一点一点。眼皮即将完全合上时，又一个激灵，睁大眼睛，故作精神，然后看书不到三行，眼皮又沉沉下坠，循环往复。

        孙小颖看着不忍：“香香，要不你去我的床上睡吧？”

        苏香揉揉眼睛，有亿点点心动。

        其实她当初就没打算学习，提议的也只是“看着他们写作业”，充分发挥对祖国大花朵的爱护与监督作用，在良好的学习氛围中，体会当代高三人刻苦努力、拼搏进取的奋斗精神，在对比中，感受到成年社会咸鱼的快乐呸，口误，咳咳，在对比中让苏成年咸鱼香的心灵受到感化，赋予她一点点点点翻身的动力。

        绝对没有一点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的小算盘声音太响亮，薛长珏第一时间便作出了安排部署：

        他和孙小颖做习题卷子，没带作业的苏香则借阅孙小颖的教辅。

        “共同学习，共同进步。”薛长珏如是道。

        学霸薛长珏安排的很快，学霸孙小颖更是用实际行动迅速响应，餐桌上很快便被习题册、理综卷、课本、文具等占领，堵住了苏香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反驳之语。

        学渣苏：

        自此开启了咸鱼痛不欲生之路。

        如今孙小颖让她去睡，苏香自然心动不已，这可不是她偷懒啊，是她盛情难却，是她却之不恭，是她恭敬不如从命，是她不忍辜负每一个漂亮的小妹妹的要求！

        她嘴唇微张，正欲答应，旁边同时传来魔鬼的低语：

        “她上次物理只有十五分。”

        苏香：“”

        呵，只有十五分是她的错吗？

        你知道离开考场多年的文科生能拿到十五分简直是人类史上的奇迹吗？

        对于她仅仅拿了十五分这件事，她觉得那个打小抄公式都能抄错的仁兄有很大的责任，如果不是他公式抄错，她也许就能拿十六分！

        这边，纯洁善良孙小颖同学听见这句话后，瞬间便被魔鬼蛊惑，当场转换了阵营立场：“那我们再坚持一下吧，多学十分钟，考试也许就能多一分。”

        苏香：

        她想哭。

        薛长珏翻过一页卷子，眼角余光看见苏香嘴唇撅起，满脸都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漂亮妹妹”的神色。

        过了几秒，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睫毛上也跟着挂了一点点泪珠。

        单蠢单蠢的。

        笔尖游走，在试题的括号处，划出一个圆弧c，薛长珏心想，苏香看起来并不是很有心机、善于掩藏自己的人。

        她总是喜怒形于色，生气或者郁闷，所有的心情从她的脸上都能看出来。

        所以，她是从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特殊的能力的呢？

        他回想苏香过往。

        他只记得她是开学时新来的转学生，平时也不喜欢说话，同桌一学期，交流不是“嗯”就是“哦”，所有关于这个人鲜活的形象似乎都集中在最近短短的半个月内。

        他忽而蹙眉，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原本滑动的笔尖停留在卷面某处，留下一个深深地黑点。

        不等他再琢磨，忽然——

        “咚咚咚。”

        屋门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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