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接连几日，顾景江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天玑峰养伤。

        沈云扬明明已经将人收入门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知道有些大能在到达一定境界后会得到天道指示，却闻所未闻“系统”的存在。

        即使他自认剑道奇才，却到底受限于年纪，比起存活上千年的前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见识有所不如。

        事关重大，沈云扬既怕自己估计错误，又担心全盘托出会危害顾景江性命，应了系统之言。

        目前师父靖竹在闭关，至于从药宗前来道贺的师妹，虽说还未离开，却与其道侣在一处，自己不方便上门，唯一能倾诉的人便只剩下师兄。

        梦中的具体情境自然不方便提，系统之言听起来也像是在胡说八道，沈云扬便只将前世今生之说请教师兄。

        林奕恒知晓自己这个师弟向来不耐烦俗务，偏偏对奇闻轶事很有几分兴趣，平日也爱搜寻凡间的话本子打发时间。然而，若是侥幸抱着失败就大不了去投胎的侥幸心思，于修炼一途有害无益。

        事关修行，林奕恒褪去了平日温和模样，严肃告诫道：“你该知道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一个小小的决定，哪怕是心念一转，影响的可能是后面几十、甚至上百年的道路。师父常说你一心向道，不会为万物所扰，如今看来，你还是要多多接触人间，则容易动摇道心。”

        是的，一个人的成长轨迹并不固定，前世发生的事情这一次未必就会发生。

        纵然沈云扬心里有数，如今得到师兄肯定，仍是心安不少。师兄主修阵法，相关事宜问他总没错。

        这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沈云扬更是坚定了要纠正顾景江的想法。

        说到底，单纯那些床榻上的把戏并不会让沈云扬动怒，真正让他生气的，是有人罔顾他的意愿强迫他做事。更不能接受的，便是梦中的魔尊要找整个天极宗复仇。

        有仇必报没什么，牵连无辜就很有问题了。

        沈云扬不可能真的面对整个修界的存亡都无动于衷，那么面对顾景江，便只能将他往“正路”上引。

        同样一个人有了不同的经历，很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模样。沈云扬打算试试看，能不能把顾景江给扳回“正途”。

        当然，最让他眼馋的，还是对方后期强大的修为。

        思及此时顾景江还未觉醒，沈云扬便想和师兄讨些洗经伐髓丹回去。

        过去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从未起过收徒之念，如今仓促之下就有些来不及准备。

        林奕恒过去是宗主首徒，如今靖竹闭关修炼，他暂代宗主之位，资源更是饱和，分出去一些也不心疼，何况是给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师弟。

        他得知沈云扬是给新徒弟用，很大方地另外拨了些破境丹给他，至少到金丹期以前是不愁了。

        沈云扬捞了一大堆东西回府，了却心头一桩大事，心情舒畅施展腾云术前往天玑峰，去见自己的未来强敌。

        系统却提不起劲——这故事走向和自己预料的不太一样啊。

        系统没有全部和沈云扬吐露实情。

        他们所在的世界由一本虐恋情深的小说衍生而来，前世两个主角一见钟情，从头甜到尾，结局却是双双重伤，反目成仇，还不如原文中从头虐到尾，然后he呢。

        它是知道沈云扬性格的，因为天资聪颖，又被靖竹仙尊收为亲传弟子，百十年来顺风顺水，目下无尘。

        按照它的计划，自己本该随时盯紧两位主角动向，一旦发现不对就立刻出手阻止——谁想流年不利，刚刚降临此方世界，就被沈云扬抓个正着。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个煞星并不能逼迫自己说实话。否则知道前世真相，沈云扬必定厌恶顾景江，he便绝无可能了。

        与其这样，不如将小说内容编成话本子告知沈云扬，对方不傻，一定会起疑，不至于直接将顾景江看作不共戴天的仇人。

        为了防止二人再走上前世的老路，系统可谓煞费苦心，谁想男一号根本不照着剧本走——敌视看不出来多少，可也未见得多亲近。二人一旦有了师徒名分，未来还如何发展其他可能？

        它有些着急，对沈云扬的说辞，却还是希望他与顾景江结侣那一套——倒也不算欺骗。他们二人的确是此方世界的支柱，且两人非要在一起，方可保修真界不崩塌。

        沈云扬想着今日就能帮助未来强者引气入体，本来嘴角挂着笑。

        听了系统明里暗里要牵媒搭线，他觉得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匪夷所思道：“莫非本尊当真中了哪位大能的迷幻阵不成？你所说的天道是哪门子天道，天天就想着情情爱爱那些事？”

        他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天空：“修真界数十万修士，每日想着如何提升修为，如何破境。所谓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在你口中，天道却要两个人的感情去维系？”

        沈云扬皱眉：“这事不要再提了，本尊会保顾景江性命无虞，已经算是以德报怨了。”

        前世魔尊引得两界开战，死伤无数，沈云扬嫡亲师妹殒命在战场，他是反复给自己洗脑，才能不迁怒到如今一无所知的顾景江身上。

        系统：……

        系统软声道：“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把顾景江培养成一代宗师？”看这架势，又是疗伤，又是助他洗精伐髓的，算是对徒弟非常上心的师父了。

        “本尊早说过，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为放心。”说到底，沈云扬也怕系统所言是真。要是自己哪天一个没看住，顾景江流落在外不小心陨了命，到时候岂不是整个仙界都要给他陪葬？

        沈云扬自问绝不会做出梦境中一般，为了爱人就将整个天极宗抛到脑后一事，那么唯一的隐患，就是顾景江可能会在成长后背刺宗门。然而……

        “本尊若是修炼到大乘，旁人再多阴谋诡计也无处施展。”他笃定道。

        北珩仙尊纵横剑道数十年未逢敌手，却绝不会为新人的成长而惶恐——他希望有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对手出现。

        剑之一道，遇强才能强，沈云扬对自己有信心，更不可能做出趁着对手年幼，将其掐灭在襁褓中的行为。

        相反，他会护着顾景江，直到对方有一战的实力。

        唯一可惜的是，记忆中的高手，现在还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

        按照系统所言的前世，自己新收的徒弟应该同样是个高修才是。从梦境里看，甚至还能与多年后的自己战个旗鼓相当——这让于修剑一途已经多年再无敌手的沈云扬很是期待。

        不过，未觉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云扬摸摸乾坤袖里的几瓶丹药，默默想：自今日开始培养，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系统有点心梗：合着您是觉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花里胡哨都是徒劳呗？

        它只恨自己现在身无灵力，纵然再不甘，也只能暂时放下推动剧情的想法，静待时机。

        沈云扬一路向天玑峰行进，决定今日就给顾景江洗经伐髓。

        空中风大，他下意识的用手抚了抚白猫的皮毛取暖。

        腾云术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天玑峰已经近在眼前。

        听见门口小童拜见沈云扬的声音，顾景江整理仪容，匆匆迎出洞府，站在沈云扬跟前，肃容道：“见过师父。这三天，弟子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了。”

        沈云扬看他一眼，知道对方这是想自己助他洗筋伐髓了，心中对知道上进的便宜徒弟添了一分满意。

        他率先进了洞府，指点顾景江端正做成打坐姿势：“服下丹药后，聚气在丹田，沿着这个路径，让真元在五脏六腑打转。”

        话音刚落下，顾景江便感到体内有热意在涌动。他知道，这是师父在用自身的水系灵力指点他。

        “记住了吗？”

        “弟子明白。”

        沈云扬满意的点点头。

        半个月后蓬莱阁有一场拍卖会，他身负宗门使命，需要前往拍下几件宝物。如此一来，便没有太多功夫浪费在便宜徒弟身上。如今顾景江一点就通，倒底是省得他费事。

        他将从师兄处顺来的洗髓丹倒了一粒，递给顾景江：“气沉丹田，按照刚刚教你的法子，用真元在体内循环，重复五十次左右，若是还有余力，可以继续进行。”

        见顾景江接过丹药，沈云扬便出了洞府。

        他是见过凡人洗经伐髓的，需要将体内污垢全部排出体外，同时在金木水火土中，只留下一系或两系作为五行属性，整个过程实在不甚雅观。

        只是，沈云扬也不确定，顾景江是真懂还是假懂。

        因此，他虽不在洞府内时时看顾，却依然守在出口。如若到时真气循环出了岔子，也方便及时救助。

        这么一等就是一天。

        整整十二个时辰过去，顾景江方从洞府走出来。

        刚迈出山洞，顾景江就发现师父在等着自己，想必是担心自己运功过程有危险。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关心，却不知如何表达对师父的感谢，只得再次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师父，弟子运功完成了。”

        沈云扬伸出左手，见顾景江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由催促道：“手。本尊看看你真元循环是否留下了暗伤。”

        顾景江恍然大悟，连忙举起手腕。

        沈云扬为他把脉，惊讶的发现这小孩的天资竟然称得上一句不错。

        要知道，沈云扬乃是修剑的天纵奇才，其他门派的天骄在他眼里，也只能勉强算得入眼。能得他一句不错，已是极为难得。

        顾景江却不知沈云扬的高标准，见对方认可自己，还高兴于自己没有让师父失望，运功时那些疼痛都抛到了脑后。

        “你之前用的剑还在吗？”沈云扬问。

        洗筋伐髓之后便是引气入体，对于剑修来说，这一步需要结合剑法。

        顾景江对此也有所了解，连忙回道：“还在的，就在洞府内放着。”

        沈云扬点了点头：“那便继续用这把剑。”

        顾景江有些不解。为何拜入师父门下还要用之前的旧剑？

        他倒不是嫌弃陪伴自己多年的武器，只是之前师父对他的安排都极为周到，反而在武器上突然不那么尽心，他便一下感到了其中的落差。

        沈云扬见他神色有变，岂能不知他在想什么？

        他肃容教训道：“你可是嫌弃旧剑不入流？”

        他不可能将所有精力放在看顾顾景江上，纵然知道对方是未来大敌也不行。

        师者自当拥有师者的威严才是，必须最初就明确两人身份该有的距离，这是北珩仙尊琢磨多年得出的处世之道。

        因此，即使温声软语也能将其中利害说清，沈云扬仍然采取了更严厉的那一种。

        果然，顾景江一下子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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