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留宿

刚开了门，“拖鞋”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拖鞋”是一只小金毛，性格很是温顺，是南思艺去伦敦进修的时候怕她一个人孤单送给她的，名字也是她给起的，目的就是提醒林惜北在家记得穿鞋，不要光脚踩地板。

        程琛南看见这狗，笑了一声，因为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林惜北怕狗怕的不行，老远看见一只小幼狗都能一边跑一边哭着往他怀里钻，没想到她现在都能把狗养在身边了。

        果然是长大了，胆子也大了。

        林惜北脱了脚上湿哒哒的鞋子，从鞋架上拿了一双灰色拖鞋放在门口，示意他先穿上。

        鞋码很大，样式也是男士的，程琛南穿进去的时候抬头看了眼房间里面。

        很小的小公寓，结构也简单，一眼就能看完——门的左边是小客厅，挨着客厅的是两间对门开的小卧室，至于右边半面墙隔开的应该是洗手间或者小厨房什么的。

        把门关上走进去，程琛南叫住了林惜北，“惜北？”

        林惜北转过头，见他低头盯着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子时才反应过来，忙过去找了双干拖鞋趿上。

        也没给程琛南小坐的时间，林惜北去南思艺的卧室找了一件男士的居家睡衣放在他手里，带着他去了浴室。

        林惜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我不是说带他上来擦干的吗？

        程琛南当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但是人已经站在浴室门口了，也就没有推脱的道理。

        程琛南冲澡的间隙，外面狂风大作，小冰雹块拍的玻璃“啪啪”作响，颇有冲破那层阻隔飞进屋里的架势。

        墙上的秒针不急不缓地转着，林惜北有预感，事情即将要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程琛南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林惜北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拖鞋”乖顺盘踞在她腿上，画面好不和谐。

        “惜北。”程琛南站在墙边叫她。

        林惜北抬起头来，两次见他，他身上都是一套规整的西装，乌黑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总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没想到换上居家衣服后，整个人接地气了不少。

        “那个，外面现在在下冰雹，所以……”

        程琛南大步朝她走过来，指了指身后的卧室门，接上她后面的话，“所以，我能在你这借住一晚吗？”

        很好，事情果然还是朝这个方向发展下去了。

        外面狂风暴雨也不见停，而且刚刚手机上还发来了深夜雷暴预警，这样的天气把人赶走好像确实不太妥当，更何况他现在遇到这样的处境还是因为要来给她送药。

        林惜北抿了抿唇，看向自己卧室对面的那间。

        带着程琛南走到南思艺的房间门口，林惜北轻轻推开门，同他解释，“这个房子是我和朋友合租的，只不过她这两年一直在国外，这个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你等一下，我给换条床单。”

        林惜北弯着腰帮他换床单的间隙，程琛南就站在门口看着，等她差不多把床单铺展，程琛南才开口问出了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男性？”

        “啊？”林惜北没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程琛南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跟你合租的这个朋友。”

        “不是，女孩子。”林惜北有点好笑，走到衣柜前拿出一条干净的粉红色空调被，解释，“她是个作者，平常写东西的时候喜欢穿不同性别的衣服找灵感，你身上的衣服还有拖鞋都是她买的。”

        原来是这样。

        程琛南松了口气，转而看向床上的那条印着hellokitty的空调被。

        林惜北看着他眼睛怔怔看着她刚刚放下的空调被，也瞬间明白了过来，“那个，家里现在只能找到这样的被子了，你凑合一晚上可以吗？”

        “嗯。”

        林惜北听他这么说，也没了继续陪他待在这里的道理，道了句“晚安”就准备往自己的房间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程琛南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个子很高，目测得有185以上，挡在她面前的时候无端有种压迫感，好似带着屋顶一块落下一样。

        他说：“不用躲着我，我对你没什么恶意。”

        林惜北下意识抬头反驳，“我没有啊。”

        这话刚一说出口，林惜北就听见程琛南笑了一声，很轻的那种，但绝对不是嗤笑，听起来反而有种宠溺的意味在里面。

        这就像是说谎被揭穿之后，反而还得到了一颗糖的奖励，并拍拍头说，“你撒谎的样子真可爱。”

        林惜北有点羞愧。

        是啊，如果她没有刻意躲着他的话，她干嘛要反驳的那么快，这难道不是不打自招吗！

        “没有就好，快去睡吧。”程琛南也不计较，往一旁挪了一小步，给她让出来一条道，“晚安。”

        “晚…晚安。”林惜北几乎是逃跑一样走进了对面的卧室。

        看着她把门关上，程琛南走过去躺在了床上。

        十岁那年暑假，他跟着姥姥到泰宁医院看望他姥姥的一个好友，整日整日呆在医院。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在医院“捡”到了五岁的小林惜北，并自作主张地把她带回了家。

        小姑娘胆子小，晚上不敢一个人睡，他就陪着她一块，小姑娘也不爱和外人说话，但偏偏和他话多的不得了，天天“阿南哥哥”“阿南哥哥”的叫着。

        直半个月后，他姥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才去警察局备了案。

        那个时候他在泰宁也没什么玩伴，听到要把妹妹送走还大闹了一场，硬是赌气两天没怎么吃饭。

        但好在警察局那边办事进程慢，一直到一个月以后，林惜北的爸妈才找上门，哭的呼天抢地、声嘶力竭，好似真是不小心丢了女儿一样。

        小林惜北被送走的前一天晚上，泰宁下着大雨，他气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丝毫不顾门外的敲门和呼喊声。

        直到窗外轰隆隆的雷声劈下，他才打开门走出去把她抱在怀里，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承诺说：“等哥哥长大了，一定来泰宁找你。”

        少时满怀真挚许下的承诺，长大后却倏然忘了兑现。

        程琛南不知道现在的林惜北为什么要躲着他，但是他知道无论如何她也是躲不掉的。

        因为，从那天晚上她决定把碎玉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之间不可能不发生交集。

        第二天，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地面已然干透。

        如果不是昨夜吹断在地上的树枝还未被清理，林惜北都不敢相信昨天晚上发生了那么极端的天气。

        程琛南已经走了，只在客厅桌上留了一张小纸条，昭示着他昨天晚上确确实实在她这里住了一晚。

        黑色的笔迹，字体俊秀，力透纸背，上面写着：

        惜北：

        着急到瑞士出差，来不及跟你打招呼，我就先走了。

        谢谢昨天晚上的收留，回来后请你吃饭，不要拒绝。

        另：月色那边我打了招呼，如果还想去玩就放心去。

        程琛南留

        林惜北看完之后笑了一声，她也没说一定会拒绝啊，他这么着急说这些干嘛。

        把纸条在茶几的小抽屉里放好，林惜北起身去厨房倒腾吃的，意外的是她刚到餐桌旁，就看到了盘子里放着的两块三明治。

        平常不上班的时候林惜北早餐几乎都是随便裹一块三明治，冰箱里放着的食材不少，想他一定是走得时候看到了冰箱里的东西才这么做的。

        林惜北坐下拿了一块在手里，吃的时候才发现面包片上刷着的是番茄酱。

        林惜北有点意外，一般人吃三明治的时候都是刷沙拉酱比较多，但是她有一个小偏好，她喜欢刷番茄酱，而且刷的越多越好。

        所以厨房里放着的那瓶沙拉酱她几乎没怎么用过，眼下这两块刷了番茄酱的三明治真的是和她口味撞到了一块。

        吃过早餐后，林惜北收了桌上的盘子，又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便牵着“拖鞋”出去遛弯了。

        周一上班，编辑部开始着手这一期的杂志，各组忙的不可开交，唯有林惜北这里死寂一片。

        “惜北姐，”江哲远挂掉手边的电话，兴致也不怎么高，撇撇嘴，“吴青凌那边表示不接受采访，怎么说都没用。要不我们试着联系一下南安集团那边吧？”

        林惜北无奈扶额，愁眉不展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缓慢道，“程琛南出差了，近期应该回不来。”

        “哦。嗯？”江哲远有点意外，“惜北姐，你怎么知道。”

        林惜北：“……”我想说他写小纸条告诉我的，你信不信。

        林惜北没回他，抓起手边的手机起身，留江哲远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惜北姐你去哪？”

        “打电话问问程琛南在不在国内，刚刚是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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