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1-1

        窗户开着，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开门进了房间。

        “哎哟，怎么这么黑？”

        女人沿着墙壁磨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关，有点气恼。

        “搞什么”

        突然‘啪’的一声，灯亮了，一个女孩抓着开关拉绳，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女孩的脸看起来很憔悴，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一头自然卷的长发自然的披在肩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有什么事吗？”女孩的声音很软，她似乎是太久没喝水了，声音有点哑。

        “啊，那个啊，葬礼也举办完了，我们要走了，诗言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有问题啊，当然有问题，但是告诉你，你会留下吗？宁诗言心想，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啊为什么外婆去世了，她一点都不伤心？匆匆的来，现在又要匆匆地走了。外婆生前就一直念叨：‘你妈那个不孝女，丢下你就跑了，也不联系家里！掉到钱眼子里去了！’宁诗言其实一直都在想，万一呢，万一真的是有苦衷的呢？

        “为什么不要我？”现在不问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问了吧，宁诗言心想。

        “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女人本就是走个形式，只等一句‘没问题’就能立刻走人，听到这两句一下就愣住了，回头看看等在门口的丈夫孩子，丈夫在打电话，儿子捧着手机在看视频，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声音‘昨日上午8；21分，x航空999次航班因尾部发动机叶片产生疲劳断裂导致发动机解体，液压系统失灵，飞机坠毁在跑道上，其中213人中184人死亡’。

        女人看到这画面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用刚刚宁诗言的音量喊了一下，二人都没有反应，确认了这个距离他们听不见，女人转头跟宁诗言说；“你以为我想回来啊？”

        说完转头就走。

        宁诗言看着她笑着挽上丈夫的手臂，那个男人结束了电话，搂着娇妻抱着儿子离开了这个屋子，玄关自动感应的灯闪了几下灭掉了，宁诗言愣了好一会，她手里还死死的抓着吊灯的开关拉绳，她越抓越用力，指甲狠狠陷进了肉里，突然她猛地一拽——

        拉绳上装饰用的珠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噔噔铛铛’的声响，盖过了眼泪落下的声音，房间的灯灭了，整个世界又黑了下来。月光撒进了房间里，一地的珠子反射出了美丽的光。

        1-2

        天气很好，卫格纳今天的心情也不差。今天是他父母回家的日子，他的父母都是地质学家，两个人都十分热爱自己的职业，因为工作原因，一年在家的时间实在是屈指可数。

        现在正放着暑假，高考的成绩已经出来好多天了，卫格纳志愿都已经报上去了，他选择了离家最近的南大，这样他就可以住在家里，不会错过偶尔回家的父母，卫格纳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高考分数没有说，报考了哪所大学也没有说，主要是因为他们没问，估计是忘了吧，卫格纳心想，他们一点也不关心自己，那自己也不想考虑他们的意见。

        虽然心里一直在埋怨，但昨夜听到爸妈要回家的消息，还是让他开心得根本睡不着觉。

        时间回到现在，卫格纳在厨房中忙碌着，他长得很清秀，顶着个学生头，看起来很乖。厨房里有些闷热，他的刘海已经汗湿了，突然手机铃响了，他接起电话，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间：

        “喂？”

        “卫哥！我现在跟夏娟和阿波在南城钟楼这，卫哥你不是说你志愿也填了南大吗？出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学校啊！”

        “今天没空。”

        “那行，那我们到时候把照片发群里你记得看啊！”

        “好，那挂了。”

        一桌好菜花了卫格纳两个多小时，卫格纳洗了个手脱下围裙，抬头看了眼挂钟，时间已经是11；42了，算算时间爸妈应该已经到了。卫格纳拿起手机打电话，两个人都打不通。是飞机延误了吗？卫格纳有些焦躁，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如果延误了，或者临时有事，也会告诉自己的啊，不会一声不吭

        饭菜已经凉透了，太阳也慢慢的落山了，卫格纳着急得很，但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做，只能不停的拨打父母的电话，还有什么人可以联系吗？爸妈的同事？可是自己没有爸妈同事的号码，谁有可能会有？舅舅！舅舅可能会有！卫格纳立刻要拨号给舅舅，还没拨过去，手机铃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正是‘舅舅’二字。

        “舅舅？”

        “小纳啊，你冷静一点听舅舅说”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颤抖。

        卫格纳突然腾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感到有点头晕目眩。

        “你妈妈他们出事了”

        2-1

        意外来的太突然，卫格纳完全没办法反应过来，他呆站在原地，站了快一个小时，门铃响了，是舅舅来接他去认人，他怔怔地开了门，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偶，被舅舅拽上了车，拽进飞机场，拽上了飞机前往事发地点。到达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卫格纳跟在舅舅身边，恍恍惚惚的看见了其他家属，他们看起来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有的情绪失控，有的默默掉眼泪。

        “倘若你们做好检查工作，这次意外完全可以避免！”

        “我跟他约好了，等他下次回来我们就一起去游乐园玩才刚送他上了飞机，我人还没走出机场，他就出事了，这让我怎么接受！”

        卫格纳耳边嗡嗡直响，他听到自己脑子里‘咚、咚、咚’的心跳声音。

        他听到舅舅在旁边跟他说话，

        “舅舅打听过了，说是因为液压系统失灵什么的导致了飞机坠毁。小纳啊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太难过，把要做的事情做好，舅舅会帮你的”

        卫格纳感到浑身冰凉，他开始胡思乱想，自己放弃更好的学校报考南大，现在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舅舅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但他有自己的家庭，不可能事事照顾到自己，就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只是偶尔一句关心而已现在没人会关心自己了。卫格纳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婴儿一样，没人关心自己就哭个不停。

        哭个不停。

        舅舅还在说话，没发现身边的男孩已经满脸泪水，卫格纳已经听不到舅舅在说什么了，他感觉脑子里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重。

        “该打的官司肯定会打的，保险这方面舅舅会帮你处理”

        “舅舅”

        “欸！怎么了？小纳？小纳！”

        卫格纳已经两天没睡，开始感到有些撑不住了，他抱着头缓缓蹲下，感觉心跳声已经冲出了脑袋，他感到头疼欲裂，最终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2-2

        今天是填志愿的最后一天，宁诗言呆呆的坐在电脑前，头脑一片空白。

        外婆已经离开一个多星期了，宁诗言还是无法适应，走到哪里都是外婆的影子，现在就这样坐着，也老是感觉外婆随时会喊她吃饭。说到吃饭，她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好好吃饭了。平时在家都是外婆做饭，她自己不太会做饭，现在外婆走了，也没人喊她吃饭，这几天她都是饿了啃几口面包敷衍一下自己的肚子。

        外婆走了之后，宁诗言才发现自己多依赖外婆。这几天她自己琢磨怎么做饭，自己洗衣服打扫卫生整理东西，她越做越想哭，平时怎么不多帮外婆做点家务呢。现在才悔悟，外婆却已经走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个家里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外婆的身影，宁诗言实在无法接受外婆已经离开这个事实，她心想，再呆在这里自己一定会崩溃的，干脆离开这吧离开这里，省的每日触景生情。想到之前跟外婆讨论过，自己喜欢的学校在南城，离家里很远，外婆听了很不开心，为此宁诗言曾考虑过放弃南大，选择离家比较近的大学。后来宁诗言挑挑选选，最终选中了d大，可还没把这个决定告诉外婆，外婆就出事了。老房子年老失修，每次上楼下楼，楼梯都会嘎吱嘎吱响，外婆下楼时没踩稳，就这么摔下了楼。

        再后来，自称她母亲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葬礼现场，宁诗言本以为她是幡然醒悟了，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她也猜测过是不是为了遗产，但外婆的遗产经过律师公证，都是属于自己的，这个女人听了之后也没有发出异议，很平静的接受了，所以看来好像也不是为了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宁诗言想不通，但也不想再去想了。

        外婆的去世给宁诗言带来的很大的打击，高考成绩公布那天，她也没去查分数，她觉得没有了外婆，自己也没有努力的必要了。

        如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宁诗言才想起填志愿的事，她看了眼时间，再过两小时就中午十二点了，填志愿的时间就截止了，但宁诗言并不着急，先是查了一下分数，分数跟自己预想的一样，甚至比预想的要好一些，去哪所学校宁诗言早就做了决定，所以两个小时对她而言并不算仓促。既然最后还是赶上了，那就先继续前进吧，宁诗言心想，让外婆过上更好的生活是自己原本的人生目标，可现在自己已经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前路一下子就变得迷茫了。

        本来已经决定去d大读书了，离得近，方便回家看望外婆。但现在自己只想离开这里，好让自己能逃避关于这里的一切回忆，让自己好受一点。

        等收到录取通知书就出发吧，宁诗言心想，去看看南城的钟楼，然后找一份合适的兼职，虽然外婆留了一些钱，但自己不能坐吃山空。

        宁诗言不停的盘算着，突然间感觉很无力。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去上学又能做什么，外婆走了，母亲不是自己的母亲了，那父亲呢？自己的父亲是谁？是什么样的人？这辈子还能见到他吗？想到这里宁诗言突然记起了什么，冲出房间，在客厅的电视柜里翻翻找找，找出了一张银行卡，这是她母亲离开家时扔下的卡，说是孩子父亲给的抚养费，会定期打钱进去。外婆从来没用过，还交代她也不许用，以后遇到那个人就把这张卡甩到他脸上。

        宁诗言不能理解为什么有钱却不用，对自己的父亲也多了许多猜测，但不论如何，既然她承诺了外婆不用这张卡，就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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