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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回:浮萍


田双玉宫中的小内侍给裘安仁上了茶,田双玉盯着那茶看了两眼,这才缓缓开口道:“印公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不知九千岁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咱家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既然来了,那当然是来求娘娘的了。”裘安仁翘着二郎腿,冲着田双玉挑了一下他勾魂的眉角,“皇后娘娘有孕了。”
        “印公,我在这宫里虽说是深居简出,但宫中的事儿我还是知晓一二的,这种事恐怕不用印公亲自找我来说罢”田双玉刮了刮自己手上的茶盖,她果真瘦多了,连手上的骨节瞧着都比从前显眼,“印公若是有甚么事儿,不妨直说,也不必在这里与我绕弯子了。”
        裘安仁举起了茶杯,却端出了一副喝酒的架势,冲着田双玉一扬:“那咱家可就直说了。”
        他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笑道:“如今皇爷年岁渐长,却不堪大用,如今皇后娘娘腹中那个皇嗣,不过是新派今后夺嫡的筹码,谁能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皇爷还在不在。如今宫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有孕,咱家这边,半点儿都安不下心来。咱家不是没想过去子留母,可余知葳这人,你也知晓,咱家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哪里有那么容易呢是以,咱家想找个旁的法子。”
        说道此处,田双玉已然听懂了,猛然抬头瞧了裘安仁一眼。
        果真,裘安仁就着这话往后说了:“这不,就找着贤妃娘娘来了。”
        田双玉心里冷笑,敢情她就是个拿来盛龙胎的容器她心里冷笑,自然也带到面上来了,手里的帕子无端攥了攥:“我福薄,承恩这样久了,也没有半分动静,是在是难担大任,印公寻个旁人去罢”
        她早就清楚,她若是当真怀上了皇嗣,难道就不会去子留母吗
        裘安仁和蔺太后那样醉心权势,倒时扶了新帝登基,又怎会留下她这么个也能“垂帘听政”的把柄。
        裘安仁冲着田双玉摆了摆手指:“香妃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只要是在各位娘娘腹中揣着的,哪一个不是皇爷的孩子,又有哪个不是我大衡的皇嗣呢”
        “裘安仁。”田双玉一双手捏着自己的膝盖上的衣料,说话的时候都几乎要咬着自己的舌头,“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是甚么意思,要她通奸吗
        田双玉咬着牙,几乎要拿不稳手中的茶杯。这是见她娘家没了助力,她一个人待在宫中,比旁人都好拿捏是不是
        但她好拿捏也是事实,田双玉气恼,竟然一时间寻不出旁的法子来。
        她不是余知葳,没有朝堂上那样多的助力,娘家倒了的她,不过浮萍漂草一般,再无根基了。
        裘安仁眼波流转了一阵,他年近而立的人了,瞧着却还是如少年人一般绝代风华,在灯下容貌更盛几分。
        一旁的田双玉生生被这“珠玉”给比了下去,可这美貌的内侍,每一分艳丽都是带着毒汁的,看得田双玉心口发紧。
        “难不成贤妃娘娘打算就这么老死宫中”裘安仁冲着田双玉笑,手里把玩着喝光了茶的茶盅,田双玉见了,就觉得他是在把自己的性命放在手里头把玩呢,“一无恩宠,二无根基,三无倚仗。这样的女子在紫禁城中悄无声息的没了多少,贤妃娘娘想必不会不知道罢。”
        田双玉面色灰败,朝后靠在了椅背上。
        裘安仁觑着她的脸色,心下也冷笑。他太清楚了,这宫中看着最尊贵也最低贱的,其实不过是内侍与宫妃。一念天上一念地下,皇帝的隆恩能护着多少,不过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与镜中花水中月别无二致,一吹就散罢了。
        他见田双玉应当明白他的话,于是乘胜追击,给了田双玉当头一棒:“就算贤妃娘娘实在不想活了,那也该想想田家啊。田家当初在京城,也好歹算是名门望族,怎么就叔伯兄弟一起卷铺盖告老还乡了呢今后娘娘膝下若是养出位皇帝来,田家就是他的舅家。如今蔺家一个成器的都没有,不也照样混的风生水起还请娘娘三思啊。”
        田双玉听见“田家”云云,登时就和针扎了一般,椅子也坐不稳当了,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她想起她爹来了。
        田双玉好半天才勉强端正了自己的仪态:“你想做甚么”
        “咱家这就是对娘娘好言相劝,可没说要作甚。”裘安仁冲着田双玉摊开了自己的掌心,“娘娘何必这样大反应,平白的冤枉咱家呢。”
        田双玉心里气极,已然说不出话来,唯有报以冷笑。
        裘安仁慢腾腾地扶着椅背站了起来,对着田双玉拱了拱手,也不知道是甚么意思:“既然娘娘没拒绝,我就权当娘娘是答应了。明儿就找个精壮的来,娘娘可别害怕啊。”
        说罢,裘安仁冲着田双玉行了个礼,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田双玉听裘安仁把话说的和配牛配马一般难听,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气得抖了起来,待到裘安仁出了自己寝宫的门之后,一把将裘安仁用过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只听一声脆响,那茶盏摔了个稀碎。
        “无耻阉人。”田双玉咬牙切齿地骂出了这么一句话,甚至不想抬手用帕子擦掉脸上的泪水。
        裘安仁恶心完田双玉之后,才出了宫门回自己的私宅中去,谁知道刚一进了房门,才想要歇下,却见着身旁伺候他的小内侍一直眼巴巴地盯着他瞧。
        “有屁快放。”裘安仁向来老大的起床气,嗯,要睡觉的时候气也不小,总之一脸的没好气。
        那小内侍陪着小脸儿,道:“今儿延禧宫那位,差人给爷爷送礼呢。”
        “能耐啊,送礼都送到私宅里来了。”裘安仁一挑眉,“她找我甚么事儿”
        那小内侍低头道:“她传的话,奴婢也听不明白,今儿就权当的传声筒,给爷爷传话罢。夏娘子说,若是贤妃为难,自己可以代劳。”
        裘安仁听完这话,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她倒是消息灵通啊。”
        田双玉之所以被选中,那是因着她“孤苦无依”,夏伟才虽说赋闲,那也还是在京中,和田家能一样嘛。他要的,不过就是好拿捏罢了。
        夏锦繁不知道,已经有两个人想要她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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