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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回:檄文


文渊阁里一通乱七八糟的架吵到了深夜,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把众人全都弄得心力交瘁。
        自从余璞去了东南前线,余知葳隐而不发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今日就险些和贺霄当庭翻脸。不过今后再如何相处,便是他俩自己的事儿了,此处且按下不提。
        众人自文渊阁散去,便各自打道回府,心里全都憋着一腔怨气,许多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国子监的学生上学的时候,便瞧见李知在门口拎着一桶浆糊,忙着往门上刷着甚么。
        国子监祭酒早就换人了,人是新派的,以前在陈晖手底下混过,知道李知是陈晖的爱徒,向来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当他的某些行为是陈晖授意的时候。
        今天李知拎着个浆糊桶,卷了一卷不知道甚么玩意儿走到国子监门口时候,新任国子监祭酒也就是瞥了一眼,而后就自己坐屋里头喝茶去了。
        李知这副披星戴月刷浆糊的模样实在是太惹眼了,好些人都凑在外头看着。
        终于,李知把手里面的绢布一抖,整张糊在了墙上,竟然是一张檄文。
        李知一转头,直身后头的衣摆随着风就呼啦了几下,颇有些个画里面吴带当风的意思。
        他就着一脸的浆糊,对着底下熙熙攘攘聚过来的同窗与看热闹的人就开始高声说道“同窗挚友们,今日听我李知一言。自十三港闭关以来,东南倭患愈演愈烈,酿成大错。而我等同胞,竟有人与倭寇为伍,侵蚀我大衡江山,实乃奇耻大辱也。今南京已失,社稷动摇,却因祸起萧墙,佞臣当道南京之失,蔺和之过也;蔺和之过,蔺家众人包庇而成也;蔺家众人之胆量,皆因宦官乱政,蔺太后权倾朝野”
        “咣当”一声,李知将手里的刷子掷在了地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言罢让开了身子,让底下众人读墙上贴着的檄文。
        这文章写了洋洋洒洒千余言,纵横捭阖,从长治初年蔺太后宠幸宦官祸乱朝纲,一直骂到如今蔺家借蔺太后的势,颠倒黑白,为自家脱罪。
        李知的同窗们,全都开始小声地读了起来,读到最后,有几个人大声诵读起来。
        非是李知安排的,只是这文章得了好些人指导,实在写得太好了。
        底下开始有人大声叫起好来。
        李知见群情激奋,于是大声叫嚷道:“如今若是让这群人这般恣意妄为下去,大衡的颜面何在一个通敌叛国之人若也能脱罪,那岂不是将大衡东南大半河山拱手让与他人今日”
        李知说着说着话,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捂住了自己的头,鲜血就从手指缝儿里渗了出来,一只好大的弹丸落在地上,滚了两滚,上面还沾着血的。
        这是弹弓用的弹丸。
        国子监门口站着的学生们齐齐回了头,上街不知是遛鸟还是作甚的镇离王世子蔺秩拿着弹弓站在人群之外,大骂道“小王八羔子,还敢骂爷爷我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李知松开了手,差一点儿就打到眼睛了。额头上的鲜血,稀里哗啦地往下流,李知身上连个帕子都没有,有顾着斯文,没拿衣袖去擦脸上的血,由着鲜血覆盖住了大半张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权贵当道,妖宦横行,一丘之貉啊”
        李知抽抽着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儿疯“一丘之貉啊”
        言罢,白眼一翻就要往地上倒。
        李知的几个同窗全都围了上去,一把扶住了李知,大声唤道“知哥儿”
        李知还稍微有点意识,动弹了两下。
        蔺秩挺胸叠肚,叉腰站在人群之外,傲视着这一群身无长物的读书人,鼻孔快要翻到了天上。
        两方人悄无声息地对峙了一阵,蔺秩谅这群书生也不敢拿他怎么办,正准备开口再羞辱他们一番
        不知道是从谁起的头,他抓起方才蔺秩打过来的弹丸就往回扔,正好就砸在了蔺秩的头顶上“败类国之败类”
        人群当中叽里呱啦的叫唤着,有些人甚至开始嚷嚷“他家的爵位能不能保住还是回事儿呢就现在还敢这般嚣张真拿我们的命不当人命了”
        群情激奋。
        愤怒的国子监学生们一拥而上,对着蔺秩拳打脚踢起来,有些甚至将自己手中的书箱子要抡起来打人,被身旁的同窗拦下了“别拿这个,砸到头上就真要死人了。”
        这激动的学生吱哩哇啦地叫“许他打咱们,就不许咱们还手这是甚么道理以德报怨后头还跟着何以报德呢”
        “打他和打死他是两码事。”这人拖住了情绪极其激动的小兄弟,“书箱子扔了,拿拳头打他便是。”
        这小兄弟扁了扁嘴,听话扔了书箱,冲上去围住了蔺秩。
        蔺秩身上的确是有些功夫的,可是耐不住这么一群人全都围着自己,很快便左支右绌了。
        他顶着两个乌眼青叫嚷道“没王法了吗”
        “先没王法的是你”一个近旁的书生抄起袖子,一卷书就砸在了他头上,直把人砸了个头晕眼花。
        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忽闪着袖子,像个大扑棱蛾子一般,面露焦急“哎呀别打了都别打了”看一看脚底下,其实根本站着没动,一双皂靴跟钉了钉子一样,国子监门梁似的站在那儿。
        大白天街上打架,看热闹的人可就不少了,没一会儿就把街上正巡防的高邈给召来了。
        还连带着一个刚下朝的余靖宁。
        高邈瞥了一眼国子监门口贴着的大张檄文,就知道发生了甚么,于是领着周围的锦衣卫虚张声势地拔了刀“锦衣卫在此,全都住手”
        蔺秩跟周围的人撕吧了半天,才勉强停下来,再一抬眼,李知早就被人送走“看大夫”去了。
        高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了这群人一眼,尽力绷着脸,冷声道“青天白日,国子监门口聚众寻衅滋事,目无王法。给我全都拿下,押到诏狱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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