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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首捷


若论大衡神机营骑兵,最强盛的当属镇在嘉峪关处余家军那支,多配三眼神铳,骑高头大马,好生潇洒雄壮。
        那是混在西北边境长期与鞑靼瓦剌长期磨合出来的煞气,一旦冲锋,势如破竹利如尖刀,几乎无人能挡,可谓是一支“铜骨铁兵”的强劲铁骑。
        余靖宁带着人向东冲锋的时候,立即就将余家军的好处和狠劲儿体会了个十之七八京城西郊大营的神机营骑兵相较余家军来说,实在是逊色许多,力量和冲劲儿都欠着些。毕竟是长在京城,先前也没离开过京师一亩三分地儿,哪里与南下辽东的凶悍胡人针锋相对过。
        不过打仗讲究个“一鼓作气”,余靖宁方才晃那一枪先声夺人,让兀良哈人慌了神儿。他们怕是已然在城下奋战许久,大衡的兵士却是刚刚发起冲锋,如今火器弹药补充又充足,暂时还能与兀良哈的铁骑一战。
        最前排的是一众持着盾牌长矛的冷兵器重骑兵,两边各夹着一个骑铳手,从盾牌之后伸出黑洞洞的铳口放铅子,共分三轮,轮番攻击。骑射兵手持强弓或是劲弩,配合在骑铳手的周围,趁着铳手换弹拉栓的时候,适时地补上几箭。
        这种阵法在余家军中颇为常见,余靖宁前几日行军的时候见缝插针地给各个把总讲解过。好在众人都是行伍多年,虽说立即派上用场不大熟练,但并未出现太大的差池,也算是配合默契。
        宁远城头上点起了一片山也似的火把,火苗在风中顽强地左摇右摆,却总也不熄灭,将城上照得亮如白昼。
        点这些火把本是用来给炮手照亮用的,顺带着振奋士气,但同时也让城上的士卒们瞧见了余靖宁一众。
        春和门上有个汉子高兴得鼻涕冒泡,两只眼睛豁然亮了起来,比那火把还管用。他手里火铳还没撂下,拿在手里头手舞足蹈,险些打着了旁边的铳手“贼毙了京里来人了都嘎哈呢号手呢瞅啥啊吹啊”
        他一把将号手扯将过来,往人后脑勺上狠狠给了一巴掌。那少年号手也不含糊,长吸了一口能把人肺叶子冻炸了的冷气,腮帮子鼓得比癞蛤蟆还鼓,一口长气吹出去直冲云霄
        城中鼓楼接了号令,虽说还没立即明白发生了甚么,但听这声儿豁亮豁亮,总归不是坏消息。于是没了命地开始敲起鼓来,整个城中噪声大作,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
        这时候,南边儿延辉门处余知葳跟着一众炮车也进了门。
        虽说短时间内大炮上不了城,但肩背人扛地运上去些弹药还是无甚问题。
        那延辉门处的人就急匆匆对着他们大喊“南门底下没人了上西门去东门不敢用炮了,怕打着下头咱自己人。”
        宁远卫城四四方方的,着实不大,一众人拔足狂奔没花多少时候就能从南门到了西门。
        永宁门下的余知葳身先士卒,扛了火药就噔噔噔往城门上跑。
        她虽说在世子府住了一年,但功夫一日都没拉下,天天被余靖宁赶着遛腿走桩练剑,再加上她原本就是充作男儿教养大的,披甲胄带兜鍪根本瞧不出来是个女孩儿样。旁人只当她是个身量矮小些的少年人,看也没看,接了火药就冲着她大喊了一声儿“躲远了”言罢自己先跑了起来。
        余知葳费力地从号声,鼓声,漫天的火铳火炮声中分辨出此人对自己说了甚么话。虽说不明就里,但听他这话的语气半分也不含糊,连忙朝后退。
        可还是不大及时,她还没退几步,猛然一个踉跄,被那红衣大炮的余威仰面震了个跟头。
        余知葳挣扎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兜鍪,心道,还好带着盔呢。
        这时候,立即就能听见下面的兀良哈兵卒撕扯着嗓子惨叫呻吟了。
        虽说一上来就吃了自家火炮的亏,可她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莫名地兴奋起来原来这就是红夷大炮啊
        她总以为自己壳子里装了个几百年以后的灵魂,总要见多识广些,如今看来,却是她见识浅薄了。她怕是小瞧了这大衡火器的发展程度,也小瞧了前朝“定元开关”给大衡带来的冲击。
        红夷大炮的威力断不是威远、破虏那等佛郎机炮可以比拟的,是真正的守城重炮,动不动就是重达千斤。只是后坐力太大,使用又麻烦又耗时,不然堪称守城利器。
        果真关在京城这龟壳中,不把人关成个废物点心就是要关成个井底之蛙。余知葳如是想。
        士气大振的大衡兵士对着兀良哈人一顿狂轰滥炸,打了鸡血似的又喊又叫,还真将一轮太阳给叫上了天空。
        虽说号称十万大军,但总不可能倾巢而出,所以宁远城下围城的也不过是五六万而已。可宁远城忽然又天降了五万援军,便成了堪堪打成了旗鼓相当。
        人数所差无几的时候,当然是有坚城利炮的守城一方占优势,更何况宁远城本就易守难攻。
        天色越来越亮,原本势在必得的兀良哈人忽然落了下风,气得几乎要冒烟,冲着城上大骂了一阵,连滚带爬地北撤了。
        打鼓吹号的等到兀良哈人跑了近乎有二里地才停下来。
        城上一群汉子高兴得猛拍巴掌,胡乱地搂抱在一起跳脚,顾不得抹一把脸上的脏污,嗷嗷叫着乱哭起来。
        眼泪将脸上的脏污全冲成了一条条沟壑,冷风吹得脸上又冷又疼,刚流出来的眼泪都快结成了冰,可一群人还是吱哩哇啦地抱成一团哭叫。
        毕竟心里头热了,就甚么都不怕了。
        春和门处的兵卒赶忙开了城门,将底下余靖宁一众骑铳手领了进来。
        余知葳远远地瞧着,她兄长被一群汉子挤在中间儿,被又搂又抱。宁远卫中戍边的卫所兵几乎要把鼻涕抹在他身上。
        余靖宁到底年少,近年来又一个人过惯了,忽然又被人拥簇在中间,竟然习惯不了了,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好生精彩。
        余知葳看到这儿,不禁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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