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地狱炎小安

……

        地狱炎

        满天都是厚重压抑的云，骸骨遍地，蜈蚣从骷髅头口钻到眼咕噜，密密麻麻的腿，窸窸窣窣，绕了一圈又一圈，半点吃的都没寻到，一只麦色手快如闪电将蜈蚣抓起，收入布衣袋中。

        那人捉襟见肘，衣衫褴褛，头戴布巾将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她仰头看会儿天，乌云密布，起身飞奔在荒芜地界，途中突见一人身负重伤，背起将其带回窑洞。

        石头将整个洞口封住，洞内燃起柴火，她简单将受伤的黄衣女子手臂的伤口处理。

        她把布袋打开，抓住想要逃跑的蜈蚣一摔，晕蜈蚣被串在树枝上，她看着黄衣女，正色道：“别问这是哪儿，问就是，这里是鸟不拉屎，没吃没喝，一天还要被妖兽觊觎之地，地狱炎一处的小洞窟，也别问我是谁，怎么你也是做了罪不可赦的之事，被罚到这里来的忍受如万箭穿心之痛。”

        蜈蚣串在树枝上，又被放在火堆里，烤上一会儿，雨灵惜送到女子面前，“我雨灵惜，想必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号，杀师父掏人心窝。”

        随即女子轻齿薄唇发出咿呀声音，雨灵惜怕吓着她，捂着另一半皱皱巴巴的脸，盯着她看了半晌，杂乱无章的话语，只字未成。

        她把烤过的蜈蚣送到女子面前，一边做着咀嚼动作一边道:“你……吃不吃。”

        娉婷女子见那烤得乌黑蜈蚣，似乎也明白了雨灵惜意图，靠着土墙，闭眼摇头。

        在地狱炎能在见到活人，可谓百年一遇，惊为天人，虽言语不通，雨灵惜喋喋不休道:“敢问姑娘是哪儿的人？如何来得地狱炎？姓甚名甚，年芳几何？”

        黄衣女子耳垂挂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珍珠耳环，映着温暖的火光闪烁，称得皮肤白皙有光泽，额前平薄的碎发遮挡光洁的额头，眼眸灿若星辰勾调出来的却是茫然不解。

        雨灵惜想到之前在清雅轩读过寒清晔带来的书里面就有讲关于语言类的，那时觉着有趣，学了几句，她试着将毕生所学，运用起来。

        女子依旧如故，雨灵惜丧气道:“罢了罢了，这地狱炎是不分地域，来者不拒，没准你也是哪家可怜的娃，来此处竟未泣下沾襟，饶是经历过大风大雨之人，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正此时窑洞外响起呼呼吹响的风声，从天而降洒落在地碰撞出嗒滴的雨声，同时夹杂着妖兽肝胆俱裂嘶吼声，连洞内的燃起的火苗都为之颤抖，摇着纤细的身姿，女子顿时惊慌失色，捂着受伤的手臂，蜷缩成一团。

        得见雨灵惜往她那边轻挪，拍在她肩忙安抚。

        为其安心，雨灵惜起身走近洞口，挡住洞口的巨石上画着符文，血迹勾勒的符文她手舞足蹈的指着血迹比划，示意洞内很安全。

        女子容貌憔悴，拧在一起的五官，渐渐铺开，露出温柔的目光，点了点头，似明白了雨灵惜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语言不通，但也是能聊天解闷之人，此后雨灵惜察觉她不仅聪明伶俐，还有一身好武力，一把金色弯刀在手，挥下妖魔鬼怪系数斩杀。

        最为奇特的是她受伤的身体，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大伤，随着时日渐过，无需草药医治，也能安然痊愈，伤疤痕迹，全然不知所踪。

        雨灵惜想得知其中奥秘寻问，又不得不放弃，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二人相互学习各自语言，慢慢建立起了沟通的桥梁。

        大致能简单知晓她名叫古月淮安，十七年纪。

        雨灵惜十四入苍穹，在苍穹学术四年，地狱炎新客，十八岁花一般的年纪，正直青春年华，却要在地狱炎孤身，来了个好友，得悉心照顾，护她周全。

        一日

        古月淮安站在石头涯上，手里提着一只狼腿，握着带血弯刀，朝底下的人问道：“灵惜姐，这些年来你也没说你脸上的伤是如何来的，你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雨灵惜蹲在地上，好似未听得她的话语，见光秃秃的荒地里，一只拳头大小红头蜘蛛爬过。她站起身喊道:“小安！借你弯刀一用。”

        古月淮安向前跨步，居高临下，衣衫破烂不堪的雨灵惜正徒手对峙红头蜘蛛，她将手中的刀扔出，金色弯刀翻身躺旋，耀眼夺目，被雨灵惜伸手接过。

        她举刀砍下，迎面袭来的蜘蛛被劈成了两半，浆液爆开，一丝黑气腾空而起雨灵惜当即念咒，打散黑气，烟消云散。

        古月淮安一跃而下，带出的风气，额前的刘海吹起又飘然落下，地上蜘蛛晃动腿肢，黑色粘稠物一路滑至她脚边，淮安皱眉蹙眼道：“可惜了，可惜了。”

        “何出此言？”雨灵惜道。

        “这你不吃，之前你可是最喜欢吃这些蜈蚣，蝎子一类，放在火上烧烤，香。”古月淮安眉眼弯弯，一对圆珠耳环即使在暗阳下，也格外闪耀。

        “这是红头蜘蛛，且是邪祟之物，吃不得，以前没你在的时候我能力有限，只能吃点这些‘小动物’，不吃这些小命难保，现在不一样，跟着小安有肉吃。”雨灵惜将金色弯刀递给她，“你这灵器，得是上极品。”

        古月淮安接过弯刀，笑道：“古月弯刀乃家族练就，双生灵器，一把在我这，一把幻入我妹妹体内。”

        雨灵惜自然而然伸手，想帮她分担重量，淮安却是没给，她笑着望向淮安，接过带血的狼腿，“你还有个妹妹，近年来从未听你提起过。”

        淮安来自古月源，古月源从未有外人，世外桃源，外人不知，她们也不出，甚至在入口布满幻术，阵法机关防止外人进入，古月一族世世代代如此，但那日一众人打破了宁静，一批外来人士，闯入古月源，见人就杀，她父母也未能幸免，族人被杀。为躲避追杀她逃出古月源，敌人穷追不舍，一日，她无路可逃在被杀与自寻短见中，选择跳入万丈悬崖，醒来见的第一人便是雨灵惜。

        “我妹妹用汉话名古月淮香，如果还活于世上，应该也有十二年纪了。”

        “小安如果出了地狱炎你要做第一件事是什么？”

        古月淮安笑道:“若真能出地狱炎，我要找寻族人，然后替我族人报仇，你呢灵惜姐。”

        雨灵惜也笑道:“若真能出地狱炎，我同样要替我亲人报仇，讨债。”

        复仇二人走在骸骨中，周围黑气都避开来，让出一条明路，那对披着黑纱颀长的身影，提着带血的狼腿犹在滴血珠，拿着的金色弯刀沾有黑色粘稠，荒芜之地好似地狱走出来的使徒，无畏无惧，煞气逼人。

        近几年二人得知压制地狱炎妖魔的阵法，灵力正在虚弱，也正是出去的好机会，雨灵惜带着古月淮安来到东边结界突破口，周围妖魔鬼怪，围绕。她找准时机，一路躲避妖魔鬼，正当要来到突破口时，一缕青烟挡住去路，随即发出抑扬顿挫尖利声，“人，稀奇，真稀奇这里有人，人居然有人来此处，还活着的人。”

        此话一出，一群密密麻麻的妖兽倾巢而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纷纷朝这边赶来。雨灵惜抬手打散青烟，“稀奇你妹，艹你二大爷的，死贱魂。”她推了一把古月淮安，“小安，你先走。”

        雨灵惜咬破手指，幻起血咒，从黑压压的妖兽中，挤身飞来一把铁剑，她握剑还算是趁手兵器，砍去妖兽头颅，翅膀，接连挥剑斩杀，妖兽源源不断，加上妖魔气障目扰心，她耳边响起言语，“杀人妖魔，入地狱”

        “魔女碧灵的女儿难怪会起杀心”

        “杀了她，杀了她”

        “当年闵情殿墨家正统血脉被女魔头碧灵灭了，最毒妇人心连自己的丈夫墨天骐，公公墨南天都不放过。”

        “你生下来就带有魔性，靠近你的人只会不幸。”

        雨灵惜晃了晃头，试图将吵杂的声音打掉，清净一刹，前方一只龇牙咧嘴的人形妖兽飞扑过来，寒光闪过，尸体被拦腰斩断，血色喷涌而出。

        “雨灵惜，别被蛊惑了。”古月淮安喊道。

        “小安，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叫你先走么？”一时雨灵惜惊慌喊道，“淮安，小心。”

        妖魔悉数围着淮安，一只妖兽伸手霎时至她后背，穿过心脏，雨灵惜挥剑斩妖兽，“嘭”心被捏烂，血液溅到雨灵惜脸上，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她话语未尽，张着嘴接下淮安的鲜血，口中残留的血迹化开，甜腥铺开。

        那只手从后背抽出，神思恍惚的她接住垂直倒下的淮安，心停止跳动，顿时手足无措。

        古月淮安口中鲜血涌出，哽咽道：“灵惜姐，我出不去了……你好……好活着，要是～要是有辛见到族人，见到家妹，希望灵惜姐能替我……”

        淮安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没了气息，雨灵惜起身拿起弯刀砍向对面的妖兽，数刀挥下，妖兽被砍得面目全非，折翼断脚。

        一丝红烟幽幽然飘出妖兽体内，转至另一具妖兽体内，她奋起挥刀，迎面的妖兽被分尸。数具妖兽五马分尸，没头没尾，死相难堪，地上最初袭击淮安的那只妖兽，被砍成浆糊，血流成河，雨灵惜才停下手。

        她捡起坏掉的红心，欲塞回淮安胸腔，恍惚中嘴里不停念叨着，“小安，我等你伤口愈合，我带着你出地狱炎，我等你。”

        雨灵惜露出半张坑坑洼洼的脸，白发三千跪立着守在淮安尸体旁边，静静等着她自愈恢复，醒过来。白天等到黑夜，晴天等到雨淋，尸体依旧冷冰冰的躺在那里。

        雨灵惜浑浑噩噩的扬言带她回家，淮安尸体被她带回洞窟。

        一日雨灵惜去找出地狱炎的法子，夜晚回来时未见得堵住洞口的巨石，她惊慌失措跑进洞窟，血迹斑斑的洞内不见淮安的踪影。

        她拖着身体又跑出洞窟，四处寻淮安，就在不远处小山后面发现一摊血迹，血潭中混着破烂不堪的黑布衣衫，骨头残渣，雨灵惜跪坐在地，天空下起瓢泼大雨，渐渐地冲淡了那摊血。

        没了血迹，雨灵惜陷入异想天开，自我欺骗，或许那血不是淮安的，淮安可能自愈忘了回家的路，等着我去找她。

        雨灵惜起身在暗黑的雨夜中，不停呼喊道:“小安！小安！”

        每个雨里她都要出去寻一趟小安，回来总是湿答答的，无功而返，神形俱灭。

        她要出去地狱炎，去寻仇人，寻小安的族人，要带着小安出地狱炎。

        雨灵惜再次到东边结界突破口，妖魔鬼怪没挡住她的去路，依旧是那一缕青烟，拦住她，发出低沉颤抖声，“魔女，我送了这么大一个礼，你就不能带我一起出去？”

        雨灵惜挥刀砍向青烟，杀不死，砍不断，术法也无用。青烟绕着她飘荡，“小安，小安已经死了，你不仅救不活她，连尸体也保不住，废人一个。”

        笑声越发刺耳难听，雨灵惜握着弯刀，眼睛红透，白发显露，额间飘红印记燃起显现。

        她唤起血咒术，撕破结界，一条裂缝出现，奋力冲出结界外，身后妖邪之气，倾数朝裂缝而去，雨灵惜念咒，符纸打散妖邪，裂缝正在慢慢扩大，里面妖兽源源不断欲逃出。

        雨灵惜用灵气修补结界，青烟化出虚无缥缈的丑恶嘴脸，尖声刺耳，“魔女，这是为何，放我们出去，我们才是同类，外面那些人虚伪，胆小自私，只会顾自己的利益，你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地狱炎有多少冤魂，皆是外面那些人所造成，我们才是同类！”

        雨灵惜心杵一下，灵气不稳，青烟卡着一大半在外，稳气喊道:“你闭嘴，谁她娘的跟你是同类，就算耗尽灵气我也不会让你出来。”

        “张嘴闭嘴就是骂，有娘生没娘教的鄙人。”

        雨灵惜耗尽灵气，结界裂缝被修补，青烟卡去了一半在地狱炎，另一半一溜烟朝雨灵惜而去。

        “耗尽灵气修复又能怎样，地狱炎结界迟早有一日会破，到时候里面怨气，邪祟会从五州四面八方涌出，大杀四方，你也难逃一死。”青烟附身飘入手无缚鸡之力的雨灵惜体内。

        脚下如踩着棉花，身体轻飘飘的雨灵惜，眼前是万丈悬崖，虚无缥缈的地界她闭眼一头栽进去，不知下次睁眼时自己会身处何方。

        地狱炎是虚幻世界，但同时又连接五州各地，与其说地狱炎是五州一块虚幻地狱，倒不如说五州身处虚幻地狱中。

        雨灵惜再次睁眼时，站在悬崖边上，她拖着身子往后倒去躺在地上，勾指一拨，一缕白发流淌在指缝间，无声滑落垂在肩头，她抚摸脸颊一道宽长硌手的条形疤痕，在指腹下低声哭泣，额头不小心磕到的伤犹在流血。

        “快别摸了，还是这般无比丑陋，不过我送你的礼物能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古月淮安的心，怎么味道如何？这下你也算是带着她出了地狱炎，为报答我，你就当我的魂皿，如何？”

        雨灵惜暴怒，“礼物！你休想，我要让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滚开。”

        她挥舞着拳头，打着冷寂的空气。

        “你昏迷时，是我替你找到你家小安那颗被遗弃在荒地的烂心，你可是喝了她的心头血，吃了她的心头肉，你二人同心，我这是在帮你，你不感激我！却要我灰飞烟灭！”

        雨灵惜没来由一阵干呕，灵力封印结界尽失，逼不出邪灵，但她选择了另一路，自封，将一切力量封尽，连同体内恶灵封印，谁知这一封连地狱炎的记忆，也一同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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