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进了餐厅，夏元元还一脸难以置信的问薛柠：“刚才那是肖大美人儿？我没看错吧？还……哭了？”

        薛柠心里猜出了个大概，但是看到饶光背对她们就坐在不远的位置上，没敢明说，只是拉了拉对面夏元元的手：“元元，我们还是走吧。”

        夏元元坐都坐下了，岂有不吃之理。

        何况现在不光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问题，她还嗅到了一个巨大的八卦的味道。

        肖年媚那是谁？

        a大校花啊！

        四万多个学生里才出一个的校花、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跺跺脚整个a大有一半男人都要为之心碎的大众女神，就在刚刚，哭着从她们眼前跑了出去。

        “这简直是a大百年校历的奇耻大辱！身为a大学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必须找出真相还女神一个公道，你说我现在还能走吗？”夏元元严肃的质问薛柠，大有她不点头就是a大叛徒的架势。

        薛柠见她说的义愤填膺的，无非就是想看八卦，叹了口气，视线忍不住就锁定了不远处的饶光。

        饶光靠在餐厅的沙发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满满当当的食物，而他对面的位置却是空的。

        显然，那原本是肖年媚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夏元元刚才的豪言壮语，饶光饶有兴致的转过了头，刚好与正对他的薛柠打了个照面。

        饶光的眼睛生的极为漂亮，一双眼珠子漆黑惑人，不笑时带笑，笑起来又玩味，很容易就将人吸引过去。

        薛柠连忙低下头看菜单，假装没有看到他的视线。

        然而看了眼菜单，薛柠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真是跟着阎王爷进了黑店了。

        吃饭过程中薛柠只顾肉疼，吃得食不知味，夏元元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观察着饶光的一举一动。

        显然饶光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饭，满桌子菜也没见他动几口，好像压根连餐刀都懒得拿起来，只是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打电话。

        他侧倚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把弄着沙发上的流苏，一派慵懒。

        他的手指白皙袖长，骨节均匀，时而微微一动，那哪是在把玩流苏呀，简直就是在撩拨这满屋子女人的心。

        这一会儿功夫，薛柠已经看到不下三个女生上去索要联系方式了。

        这家餐厅可是上过米其林推荐的，出了名的贵，人均2000只是打个底，再往上就是无底洞，能来这里吃饭的除了薛柠她们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剩下的就是真的非富即贵了。

        饶光对送上门的千金小姐一个也没理会，抬抬手就让身边的侍者帮忙回绝了，依旧固执的打着电话。

        连薛柠都开始好奇这电话里的到底是什么人了。

        终于等他挂了电话，似乎是约上了什么人，他径直递给身边的侍者一张信用卡，又对侍者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刷卡离开了。

        薛柠眼巴巴的看着那一大桌子美味佳肴无人问津，心痛的要命。

        夏元元也饶光这么快就走了，也大失所望。

        两人各有遗憾的吃完这顿饭，开始抢着结账。

        薛柠觉得一开始说好了是她请客，就不能变；夏元元觉得地方是她选的，就应该由她来付钱。

        两个人相争不下。

        最终是一直跟在饶光身边的那个侍者出面解决了这个难题：“饶先生刚才已经帮二位小姐买过单了。”

        薛柠和夏元元面面相觑，各怀心事。

        夏元元：还能有这种好事儿？

        薛柠：他刚才不会是真听到了吧？

        第二天没课，薛柠一觉睡到了中午，然后被夏元元抓去逛超市。

        学校附近就有一家常去的超市，但夏元元今天狮子大开口，想去逛市中心的森乐百货。那里卖的东西都是进口的，贵的让人叹为观止。

        “你又从你哥那儿领到外快了？”薛柠问。

        夏元元有个开酒吧的堂哥，叫夏沉升，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感情很好，夏元元喜欢买东西，家里每个月给的生活费虽然已很优渥，但到了月底仍是要开赤字，多亏了夏沉升一直从中接济。

        夏沉升是个很仗义直爽的人，且不拘小节，薛柠对他印象也很好，常在他酒吧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和夏元元一起帮忙端盘子，偶尔驻唱请假，薛柠还会临时撑场，帮忙代唱几曲。

        当然，夏沉升给的报酬也很丰厚，以薛柠和夏元元的关系，在酒吧帮忙几乎属于亲情服务，本不应该收钱，但夏沉升对此总是一笑置之，美名曰：“亲兄弟，明算账。”

        然后看着他塞给夏元元临时服务生的酬劳，果然是“亲兄弟，明算账”，薛柠也不好在推辞。

        听见她问起这件事，夏元元嘿嘿一笑，显得格外得意：“就是你不舒服那天，我干了票大的。”

        知道她说的是温桓回国开讲座的那天，薛柠的兴致顿时萎靡了下来。

        “你不问问我都做了什么？”夏元元笑得贼贼的。

        薛柠预感不太好：“你做了什么？”

        “我那天在酒吧遇见个二百五暴发户，他居然找我搭讪，这种自动送上门的肥羊，我不宰白不宰啊，光是酒水提成，我就拿了这个数。”夏元元朝她比出了三根手指，笑的嘴都歪了。

        薛柠惊讶的却是别的：“你居然跑去酒吧陪酒？你哥也不管？”

        “他管我也要干啊，这种钱不赚白不赚，不赚就是傻子，更何况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又不至于失身，而且还提高了他酒吧的酒水业绩，他不感谢我就不错了。”夏元元暗自得意。

        薛柠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夏元元拉过她：“行了，咱们快买东西去，不义之财如流水，要尽早花光心里才舒坦。”

        她昨天原本是想用这笔钱请薛柠吃饭的，没想到没花出去。

        薛柠挑眉：“你也知道那是不义之财？”

        夏元元又嘿嘿一笑，想着打马虎眼。

        薛柠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元元，以后这种事不许做了，万一哪天没人注意到……太危险了。”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夏元元急着花票子，迫不及待的就把她往出租车里塞。

        森乐百货坐落在市中心商业广场的地下一二层，因为价格过滤了绝大多数顾客，即便是高峰期，店内也冷清的好像会随时倒闭一样。

        薛柠推着购物车，跟在夏元元身后逛着。

        店里的东西琳琅满目，货架堆得老高，薛柠都不太有兴趣，一目十行的看着。

        夏元元却很高兴，不停的回头往购物车里塞东西。

        很快走到卖蔬菜的区域，夏元元回头问：“对了，明天就周五了，你回家么？”

        薛柠犹豫，其实回不回家都一样。

        “你妈又出差了？”夏元元猜出来。

        薛柠答得漫不经心：“嗯，这回h市有个工程，她代表公司过去竞标，大概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那你周末去我们家？我们家也没人，我爸妈旅游去了。”夏元元又往购物车里放了一包小食品。

        “现在去旅游？怎么不等到十一？”薛柠随口问。

        夏元元瞪眼，反问她：“十一？那是看景呢还是看人？”

        谁都知道中国的旅游业的现状，十一各景点几乎跟高峰期的公交车没什么两样，除了人还是人。

        薛柠想了想，觉得也对，夏元元的爸妈真挺明智的。

        “咱们去那边看看。”夏元元指着冷藏柜的方向，拉住薛柠又是一通跑。

        薛柠早饭没吃，跑的急了有点头晕，半路松了夏元元的手，改慢慢的走。

        经过卖牛奶的区域，蓦的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

        “买点牛奶吧？”

        听音色好像是岑晶念，薛柠好几次在大会上听到她发言，于是回了一下头。

        没想到会率先看到温桓。

        温桓似乎刚从公众场合上下来，还穿着黑色的西装，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修长的手推着购物车，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对身边的岑晶念说：“你喜欢就拿好了。”

        那语气在薛柠听来居然带着一丝放任与宠溺。

        “什么叫我喜欢啊？买给你的，我前几天去你家，看见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的。”岑晶念叹气。

        温桓笑了笑，没有解释。他每天在家待不了几个小时，备了东西也是多余。

        但是他这样暧昧的沉默在别人眼中，却像是默认了岑晶念为他打理生活上的一切，俨然情侣的样子。

        薛柠原本一直在猜测为什么温桓会突然回国，还到a大做了他们的班主任，想必原因就是眼前干练妩媚的女人。

        又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薛柠不禁在心里苦笑，他还真忙。

        三年前他受人之托做了她的“家庭教师”，现在，他又是受人之托是做了她的班主任。

        是巧合还是讽刺？

        薛柠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决定不再想这些事，只会徒增苦恼而已。

        他为什么回来，为谁回来，和谁在一起，早已与她无关。

        她推着购物车，转身往夏元元的方向走。

        谁知弯转的太猛，购物车不小心撞到了人。

        “你这小姑娘怎么走路都不看路的？”被撞的阿姨惊叫起来。

        超市里原本就没几个人，四下都很安静，尖锐的叫声立即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薛柠连忙低头不住的道歉：“阿姨，对不起，您没受伤吧？”

        温桓和岑晶念同时转头，看见了不远处一脸苦恼的薛柠。

        薛柠被阿姨一阵数落，脸上阵红阵白，也无法反驳，只能听着。

        余光瞥到温桓和岑晶念投过来的目光，几乎头皮一紧，分外的尴尬。

        “小柠，怎么了？”夏元元也跑过来，手里拿着刚选好的酸奶。

        “没事，不小心撞到了人。”薛柠送走了阿姨，才松了口气，伸手去拉夏元元，希望能赶紧离开，“你买完了么？买完我们去结账。”

        夏元元想了想：“你等一下，我再去拿瓶牛奶。”

        薛柠来不及制止，夏元元就朝那边的温桓和岑晶念自投罗网去了。

        果然。

        “温老师？岑主任？”夏元元看见冷柜前的一双身影，瞪大了眼睛。

        “你们班的学生？”岑晶念转头问温桓。

        她是教务部主任，每天要管成千上万个学生和老师，哪里能记得住夏元元。

        温桓点点头，笑起来：“我们班的夏元元。”

        夏元元见温桓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心里一片轻飘飘的，偶遇的惊讶早已不翼而飞。

        “和同学一起来逛超市？”岑晶念态度和蔼。

        “嗯，我和薛柠一起来的。”夏元元指了指后面的薛柠。

        岑晶念也认出薛柠，偷偷看了温桓一眼，笑的不怀好意：“她怎么不过来？”

        “我叫她过来。”夏元元应了一声，转身冲薛柠挥手。

        薛柠见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低头跟他们俩打招呼：“岑主任好，温老师好。”

        岑晶念点了点头，温桓则是自始至终的微笑。

        “今天都没课？”岑晶念突发奇想，想关心一下两人的学习，实则是没话找话。

        “嗯。”薛柠点点头。

        夏元元见薛柠态度消极，怕她惹老师生气，于是抢着说：“两位老师也一起来逛超市？”

        关键的问题她还是要打听清楚的，说不定两人只是中途偶然遇上，并不是她预想中的那种关系。

        “是我抓你们温老师来的，他大中午的居然躲在新闻司的办公室里一个人吃泡面。”岑晶念供认不讳。

        温桓早早进入外交部新闻司的事薛柠一直有所耳闻，觉得他终于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心中居然很是欣慰。

        温桓还在a大念书的时候，薛柠曾和他一起听过一场终生难忘的讲座，当时的主讲人是外交部新闻司刚退下来的副司长，也是前外交部发言人。

        那场讲座非常精彩，主席台上的老人将一个外交官的魅力与睿智展现的淋漓尽致，连薛柠这个外行人也看的心神向往，更何况是一直以外交官为目标的温桓。

        那场讲座结束后，温桓久久的沉默。

        从报告厅出来的时候，薛柠突发奇想的问他：“温桓，如果大学毕业了，你想做什么？”

        那时的温桓才刚满二十岁，还很青涩，并不像现在一样修炼的仿佛有铜墙铁壁护体，谁也看不透分毫。

        那个年纪的他，在提起梦想的时候仍像个单纯的孩子，眼中尚会有一丝绚丽的光芒闪过：“如果可以，我希望成为下一任的外交部发言人。”

        他想起刚才讲台上头发花白的老人，微微而笑，眼中是浓浓的憧憬与坚定。

        仿佛被他的情绪感染，薛柠的情绪也高涨起来：“如果你真的成了外交部发言人，那我以后一定每天都关注国家大事，争取每天都能在电视上看见你。”

        温桓拍了拍她的头，笑的那么的意气风发：“一言为定。”

        “绝对。”

        ……

        然而现在，他的确在朝着梦想一步步靠近，可是他们曾经的约定，却早已沦为了空头支票，兑换无期。

        夏元元此时心里也有些失落，暗想，果然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都早早的有女朋友或是男朋友，她真是生不逢时。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岑晶念和温桓真是很般配，模样同样出挑，事业一样有成，站在一起宛如金童玉女，她也不得不折服。

        “你要买牛奶？”岑晶念突然刚才她朝着冷柜走过来。

        “对。”主任发话，夏元元自然连忙回应。

        岑晶念突然起了导购的兴致，问：“你喜欢哪个牌子？”

        “岑老师有推荐么？”

        岑晶念领着她走到冷柜旁边，选了一款：“这个有机奶不错。”又挑了一款，“这个味道比较好，不是很甜……”

        两个人就这么对着满柜的牛奶攀谈起来。

        她们两个同时走开，路中间顿时只剩下了薛柠和温桓两个人。

        薛柠尽量装作对别处的商品很感兴趣的样子，眼睛不往温桓那边看。

        “你想买巧克力？”温桓干净悦耳的声音蓦的飘过来。

        薛柠一愣，才意识到她刚才盯着货架上的巧克力看的太久了。

        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有点尴尬。

        温桓径直走到货架旁，拿起货架上的巧克力看了一眼，仿佛不经意的问：“你喜欢哪个牌子？”

        薛柠不解，他问她这个做什么？

        温桓见她不回答，回过头，笑得温文无害：“那就每种都要一个？”

        薛柠瞪着他，半晌没开口。

        温桓竟然真的开始动手一个个的扫荡货架上的巧克力。

        “hershey。”薛柠突然报出了一个名字。

        温桓扫了一眼货架，伸出一直没动的左手，从左上角取了一盒，放进她的购物车里。

        “谢谢。”薛柠一边道谢，又有些顾虑的看着他手里剩下的巧克力。

        “举手之劳。”温桓笑了笑，居然若无其事的把剩下的巧克力全部放进了自己的购物车里。

        薛柠蹙眉，他什么时候喜欢吃甜食了？在法国养成的习惯？

        这时候岑晶念和夏元元也选好了牛奶，走过来。

        岑晶念看着购物车里千奇百怪的包装盒，觉得数量有些惊人，一时有些好奇：“温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巧克力了。”

        温桓笑了笑，没有作答。

        岑晶念也没再多问，转头问薛柠和夏元元：“你们也买完了吧？一起去结账？”

        夏元元又点了一遍东西，发现都买齐了，点点头。

        四个人朝收银台走去。

        出了超市，温桓去停车位开车。

        夏元元和薛柠陪岑晶念在路边聊了一会儿，见温桓开车过来，就向他们告别。

        温桓却问：“你们要回学校？”

        薛柠轻轻拉了一下夏元元的衣角，可夏元元居然没发觉，还傻呆呆的点头：“对啊。”

        温桓笑了笑：“我刚好要送晶念回去，你们也一起吧。”

        能搭顺风车夏元元当然高兴，尤其是搭温桓的顺风车，她更是一百个愿意。可是她也不是一点没眼色的人，看着副驾驶座的岑晶念，有点为难：“这……恐怕不太方便吧？”

        温桓若无其事的笑：“没什么不方便的，上来吧。”

        夏元元犹豫，去看薛柠，发现她居然低着头。

        岑晶念倒是笑了：“你们温老师一番好意，你们就别推辞了。”

        夏元元见主任都放话了，点了点头，放心的去拽薛柠的手。

        薛柠却动也不动。

        夏元元疑惑。

        岑晶念看了眼路况，向外催促：“你们快上来，这里不能停太久。”

        话音未落，果然有汽车开始对着他们按喇叭，薛柠怕阻碍交通，只好硬着头皮坐进去。

        到了校门口，岑晶念和夏元元径直开门下车，薛柠坐的最靠里，等夏元元出去，她才往外挪。

        温桓这时候突然从前面递了一个纸袋给她：“拿着这个。”

        薛柠扫了一眼，发现是超市里买的巧克力。

        薛柠不接。

        温桓把巧克力放进她怀里的大型纸袋，微笑：“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帮我带给文琛。”

        薛柠蹙眉。

        一个大男人送另一个大男人巧克力？他还嫌这个世界不够乱么？

        “你可以自己拿给他。”薛柠脸色不善，他应该知道他们兄妹从来不住一起。

        “我没时间。”温桓笑的很无奈。

        有时间陪女朋友逛超市，却没时间给朋友送礼物？

        薛柠正小心眼的想着，车外却传来夏元元的催促：“小柠，你快点，我都要饿死了。”

        薛柠看了温桓一眼，没再说什么，抓住手里的纸袋，下车。

        温桓看着她略冒着愠气的背影，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那头愤怒的小鹿，他靠回车座上，轻轻的笑。

        这才是回来的感觉。

        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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