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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来路


如果说一开始依兰在这里活蹦乱跳的,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早晚会回去,在这里就像一场旅行一样,尽兴玩一玩就好。然而现在她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也许她就要成为这里的永久居民,至于月桂国还是日辰国区别并不大。

        时空,时空。在时光差异的情境下,空间差异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人类世界里时大于空,人类的极限无法超越时光,她想,她的极限也是如此。

        依兰在梦里吃到了妈妈做的红烧鱼,爸爸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讲几个冷笑话,偶尔说到他打乒乓球的事,总是会感慨,像他这么有天赋的乒乓球运动员如果从小接受专门训练,现在肯定进国家队了。然后依兰和妈妈毫不客气的大笑。

        依兰慢慢转醒,嘴角苦笑了一番,因为她看到了精致的雕花的檀木天花板,她有些不想面对现实,试图合上眼睛继续刚刚的梦境。

        然而,还是被人拎起来了。

        “水涵?”她一脸懵懂,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点生无可恋样。

        “醒了?”他打开窗户,背对着她站在窗边“今后,如果要离开国师殿,需要男装扮相,并且让红月贴身跟着”。

        “哦,因为昨晚的事吗。没事我最近并不想出门”她耷拉着脑子,木然地看着前方,她想回家。这一次,她经历了月辰的故事的摧残,已经身心俱疲,虽然偶尔看起来还很阳光,但被摧残的伤口还在愈合中,需要很多很多的休息。

        她翻身跳下床,挥挥手离开“我回去吃饭了”。

        …………

        城楼上,远远的山脉之间,积雪已经转薄,再过上一阵子就将消融,月桂国一年当中积雪消融的日子并不多。

        “查出来了吗”戴着面具的男人迎风而立,嘴角冷冽的抿成一道线。

        “箭头含有蛙毒”水涵背手而立在侧后方,发丝随风飞扬,相比戴面具的男子,他的发丝比较散乱蓬松“另外,两个暗客都服毒自尽,是专门培养的死士,用的箭头也不像来自月桂国”。

        “箭头”男子侧身看他一眼“兽骨制的箭头,的确并不多见”。

        “对方虽然多次出手,但并未朝要害处射箭,也许是在试探”。

        “依兰现在如何”面具男转身往城楼高处走去。

        “近来很安分”

        “水涵,你仍然觉得让安载留在这里是对的吗”

        “主公,水涵只是崇尚不干涉,任其发展。并不知对错”他面色冷淡的看着远处,似乎这一切真的不如那片雪景入得了他的眼。

        “这支箭来自哪里,你已经知道了”面具男甩袖转身面对他,面色微愠,下巴的棱角显得坚毅而立体。

        水涵眉色微顿,“主公若要问责,水涵没有异议”。

        “我信你对一切了如指掌,想不到如今对我也有所隐瞒!”宇辰摘下面具,眼里冷冽的仿佛冰窖一般“如若你无法处理好国师殿的事,只能我出手了”。

        “主公”水涵做了一个揖,“兰儿虽然恢复记忆了,但武力和心智都还不稳定,国师殿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尽管国师殿附近有人要杀她?”宇辰的声音威严的扬起几分,低沉中带着利落。

        “我会有办法的”他缓和语气,放低身位,看不出严厉的神色。

        “国师,我看着你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当真只要放任吗。不如你负责内忧,我解决外患”这句话语气微弱,似乎只在思虑之间。

        水涵直起身,转身往城墙走了一步“主公何必问我,不论你做什么,我同样无法干涉。只是,关于兰儿,放下吧”。他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我不想看到她再痛苦一次”。

        宇辰手里的面具,在风中轻轻掉落,被吹到了城墙角落的浅浅雪堆中,斜斜的立在那“你也觉得,我没有资格做宇辰王之外的事吗,如你一样。谁规定的这一切。”

        “水涵一向敬重主公,只是,我一样尊重兰儿。主公不妨试着了解兰儿的渴望,为何,连月辰她都放手了。”他叹了一口气“你可知,她那时候连自己也一同放弃了,现在仍是魂不附体。宇辰,我也在了解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若我执意要用我的方式,你可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他的一双鹰眼紧紧锁着他。

        “重要的不是我,而是兰儿,她站在哪里。其实在她眼里,目前活着与不活着没什么区别。并不确定她是否会对你的方式有反应。”

        宇辰合了合眼睛“水涵,你总是在阻拦一切与国师殿有关的干涉。”

        “失而复得,何其幸也”他坚定的看着他“你比我还珍惜这一切,在她找到留恋的东西之前,我们无法奈她何”。

        “你倒是提醒我了,她在意的东西”他挑了下嘴角“我让国师殿恢复开放可好?”

        水涵瞳孔怔了怔,并未言语。

        “我从未觉得宇辰王的事要排在最前面,也从未觉得世间一切事物都向我敞开,相反,我有我的活该,避也避不开。这倒是国师常说的。”。

        “宇辰!”他喊住转身离开的他“你要做什么”

        “怎么,你不想让国师殿恢复开放?”。

        “我不会阻止你和兰儿的事,你也无须担心国师殿的事。”

        “最好是如此”

        …………

        依兰这一日喝了红月熬的药后沉沉的睡了一觉,又泡了个澡准备,正准备关窗睡下时,看到水涵在楼下看着她。

        她挑挑眉,做了个手势,问他有事吗。

        他点头,她只好裹了厚外衣下去。

        “去你书房吧,好冷”她径自走在前面,脚步匆匆,低头迎风往前冲。

        水涵看着她得身影,步伐缓慢。

        背后还跟着红月,她问“国师大人,需要备茶吗”。

        “勿需,对了,让你查的箭可有结果”

        红月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确这种箭头在某个异族部落很常见,但还不能确定……来自何人,还在查”

        水涵立向她“不用查箭头出处了,查下箭头上涂抹的蛙毒”。

        “是”

        “另外,一旦出国师殿,多派几个人暗中跟着”

        “国师的意思是,可以允许出国师殿吗,现在还没查清楚,太危险了”

        水涵没有回话,往前走去,修长的身形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清凉。

        依兰已经盘腿坐在椅中等他,朝他使了个眼神。

        “还记得前几日的暗客吗,也许,日辰国的人来了”

        “哦?日辰国的人为何找我”她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听着。讶异于对方身份居然是日辰国的人,她除了乌梅寨,几乎和别人没有交集。

        “安载、紫衿、蓝焕,并非你想象中简单的人”

        “嗯,我知道”她点头。

        “安载,是日辰国越常王爷的二公子”

        依兰一张嘴张得老大,下巴久久不能复位,看着她一时无法组织语言“……”。

        “安载回日辰国只是早晚之事”水涵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

        “怎……怎么回事,那他为什么会在乌梅寨?”她不是没想过安载的来历,只是他的性格就应该符合一个孤儿或者一个了无牵挂的角色才对,她不理解。

        “流落在外,越常王爷在外留下的孩子,从小便被交给寺庙收养,无人问津的长大。”

        依兰指手画脚了一会,“你,你怎么知道的”

        水涵看着她,只是看着。

        “好吧,那你为什么现在来告诉我。和那几支箭有关”?

        他缓缓点头“很可能有关,领养他的高僧,叫安图道,紫衿和蓝焕都曾是他的弟子”

        依兰一边竖起耳朵边听边记忆,一边无法掩盖自己的惊讶之情,眼睛越瞪越大。

        水涵帮她抬了下下巴,继续道“安图道修炼的地方变幻莫测,此番派人来月桂国,定不止带走安载这么简单”。

        “还要杀了我?”她补充,脸上没有一丝惧意,只是求知。

        他微微颔首“也许”。

        “那你是说,日辰国的高僧安图道和越常王爷,一起来找安载吗”

        “是安图道。越常王爷早年便以为这个二公子夭折了,安载与越常王爷并无关系,除了安图道之外没人知道这件事”。

        依兰瘪了瘪嘴“现在你和我不是知道这件事吗”,还托着下巴,看戏的样子。

        “安图道与我们师父,师出同门。”

        依兰再次目瞪口呆,禁了口,被水涵这么一说,安图道也是他们师叔,是长辈了。

        水涵喝了口茶,轻声道“所以在日辰国时,我拜访过安图道,才知此事。你我务必保守秘密”。

        “那……”依兰顿了顿,细细地抿了一口茶“安载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吗”。

        水涵撇了她一眼,点头“安图道十多年前便将安载丢下山,那时候应该告诉过身世”。

        “啧啧”依兰托着下巴,就差没有咬手指,“我都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以为他是无家可归的人”。

        “他的确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水涵淡淡的补充,给她续了一杯茶“不问出处,正如你我一样,不问出处才能在同一个世界并肩”。

        “这么说来”她将一条腿搭在另一张空椅子上“水涵,我一直也不知道你来自己哪里,我作为孤儿来国师殿的时候你就已经在了”。

        “我也只是一个孤儿罢了,和你一样”他扬起嘴角笑了,柔和而轻松的表情。

        依兰看的认真,帮他倒上一盏茶“如果是来找安载的,那安载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那些人多半不会再对我出手,不用担心”。

        “嗯,蛙毒是剧毒,但对你无效”

        “加上,那天的几支箭,都没有往我要害处射。也不知道那两个死士为何要自尽,哎,我现在看不了别人在我面前死去……”

        “这倒不像你,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他靠向椅背,语气清淡,目光温和。

        “我觉得今天,是我回国师殿以来,最舒服的一天了。我们这样喝茶”

        “是吗”他继续泡下一盅茶,动作缓慢而不紊“你还是要注意周边安全”。

        “嗯,每每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都会变得特别和谐”她笑着看着他,就好像平日里经常拌嘴的兄妹,也会偶尔变得特别和谐且目标一致。她几乎可以确定,对于国师殿的发展,她和水涵的理念不同,但并不妨碍她支持水涵这个国师的工作与规划。

        “每每遇到困难,你才会注意到团结的必要性,家人朋友的重要性”。

        “…………”这句普通的话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哪里不对劲。依兰突然就沉默起来,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曾经每每都觉得烦的家人,某天开始变得重要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呢,大概是从慢慢失去的时候开始。

        她垂下眼眸,视野变得模糊,但呼吸顺畅,心情平静,片刻后便恢复,傻笑着看他“我曾经,在乌梅寨对安载很不好,他却一直跟着我,着实不太理解”。

        “你当真不记得和他第一次见面的事了?”

        “记得啊,某一天他在我们寨子附近的山林里晃荡,被我们的人抓住擒回寨子,然后就留下来了,不是吗”

        水涵笑而不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记忆。就算同一件事,每个人的视角和记忆都不同。据说,女人还有一个特异功能”。

        “什么特异功能,是你们男人没有的?除了身体不同”

        “据说女人,会选择性的切断一部分记忆和感知,为了更好的选择”

        依兰换了只手拖着下巴,困乏的打了个哈欠“男子不会吗。”

        “当然也会。只是女子更加运用的得心应手,男子为了更好地狩猎打战,一般不会轻易抹除记忆或感知,会面对与承受一切”。

        “什么嘛”依兰挥了挥手“那这就不是男子与女子的区别啊,如果女子也上战场也打猎,就一样了;或者男子居家不出也便娇气了”。

        “这不是娇气。这有时是个优点,世间纷纷扰扰,不必记下所有细节,更加快乐;缺点是,容易在特定场景下爆发,反反复复,有时痛不欲生。”

        “嗯,你在说我吗”

        他看着她“我才想起来,你也是个女人”。

        “哈哈,水涵!”依兰一掌拍在他的肩膀,用了些力气,看到他震了下身躯“算了,我算半个女人吧,在我的世界里,男女没有分的那么清楚”。

        “当然以上都只是我的猜测,还在查”

        “哦”依兰点点头没说啥,空气安静了良久。她问“要不我们下棋吧,好久没和你下了”。

        水涵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棋盒,由于一直在柜子里,就算很久没人使用,也保持着光润的色泽,这套棋过去常常是水涵和师父在用,依兰最讨厌下棋时候绞尽脑汁的吃力感了。

        屋子里零零碎碎的响着棋子落下的声音。静谧的仿佛一层雾霭包裹着山坳,空荡荡,幽静静,偶尔几滴雨水的声音。

        依兰的脑袋昏昏欲睡,等着水涵落子,奈何他多次抬手又放下。

        “反正都是你赢……”没说完话她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水涵缓缓放下棋子,微微摇了摇脑袋,此时正好红月拿着一小盘甜点走来,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红月才踮着脚进来。

        “睡着了?”

        他点头,修长的指尖拿起一块切成小块的糕点放入口中,轻声道“带她去我房间躺下吧。我睡书房。”

        红月略有迟疑,但还是利落的去书房给国师铺床去了。回来时,依兰已经被报到卧室盖好被子了,国师正合上门向她走来。

        她下意识的避开了对视的视线,走向桌子准备收拾棋子,水涵却走了过来“剩下的棋局你接着下?”

        红月的指尖颤了颤,耳根泛起红润的色泽,面色沉静的坐下,挺着腰板,自信认真的看着国师大人。

        “到你了”他说。

        红月沉思良久,稳稳的扶着袖子,放下一颗棋子。

        水涵跟着落棋“赛邵族的蛙毒,听说过吗”。

        红月小心翼翼的放下棋子,想要收回却以来不及“国师大人是说,赛邵族的人?”

        “明日你出发和赛邵族里我们的人汇合”

        “是”她点头,中气十足的回答。过了会,她补充“那我此行的任务是什么,还请国师大人明示”。

        “到了便知,邵西会给你任务”。

        “是!”红月放下棋子,眼看自己就剩5颗棋,不由得分了神。

        “多年前,有一副雪儿的画像,在邵西手里,一起拿回来”。

        “是!”她认真的回答,看着棋局,面露囧色“我是要输了”。

        “你见过雪儿的画像么?”

        “呃”她缩回了手,看着国师的脸,那张透明到不真实的脸,还有那双葡萄般透明澄澈又带着清凉的眸子,手上的棋子掉落在地。她全身一震,连忙低头去捡,更加羞红了一张脸。“红月、红月多年前,在药房遇到过雪儿,所以,大概是认得出她的画像的”。

        “哦?你见过雪儿?”

        红月脖子缩了缩,再次挺直腰板,中气十足的回答“是,虽然当年一批的人都被清除了,但红月当时在照顾蔻柠小姐,所以……”。

        “是因为你还有别的用处,所以一直留着”。她手中的棋子不知觉掉落,打乱了现在的棋局。国师并未生气,缓缓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情况”。

        “红月知道。”她擅长用毒,而且因为和毒药毒液接触多了,不怕毒,一直以来都在药房秘密处打杂。“红月一直等着有一天可以为国师殿效劳”。

        “去休息吧”。

        她匆匆收拾好棋子,恭敬的退出书房,带上了门。

        路上,她按着一颗快速跳动的心脏,几乎可以肯定依兰是谁了,否则国师不可能亲自抱着她去卧室的,这个画面着实太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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