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邵芭

红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男孩，眉清目秀，看着十分眼熟，十分亲切。

        吃饭之间，依兰忍不住频繁瞧他。

        水涵咳了咳“你再看邵西就不敢吃饭了”。

        “呃，不好意思，因为是第一次见赛邵族的人，久闻其名，不要介意哈”依兰笑嘻嘻的解释，对于这位25上下的青年的出现却有些疑惑。

        红月说，她奉国师之命去赛邵族办事，回来时带了这个男孩——国师殿的人，却在赛邵族长大。

        “依兰小姐，邵西只是在赛邵族长大，并不是赛邵族人”

        “哦哦。水涵，你不觉得邵西看起来很眼熟吗，邵西，你们以前有见过面吗？”

        蓝色眼睛的少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口饭在嘴里嚼了许久还不吞下，只是戒备的瞅着依兰看。就像依兰也瞅着他看一样。

        互相都觉得对方长得眼熟，似曾相识。但却不认识对方。

        赛邵族所在的赛邵岛是个海岛。最开始，赛邵族人是月桂国的原著居民，他们骁勇善战，每年有送王船的习俗，爱海敬海，神秘而勇敢。

        而让依兰对这个书籍中描述的民族印象深刻的，还是师父早些年上课时说过的，他们“救死不救生”的习俗，在赛邵族的岛上，信仰的力量非常强大，国师殿的重要分支就在赛邵岛上，又传说最早的月桂国国师就是赛邵岛人，第一任国师的预言能力和保佑能力都是源于赛邵岛的神奇力量。

        也正因此，国师殿对于赛邵岛和赛邵族的宗卷文献如数家珍，是月桂国大陆上最了解赛邵族的地方，依兰自然也有所耳闻。

        邵西被安排在水涵的阁楼楼上住着，足矣见这位邵西公子有多尊贵了。

        初来乍到，依兰也不想吓着人家，问东问西的，只是末了和他说了句“我小时候就想去传说中的赛邵岛玩一玩，有机会去你带我玩呀”。

        他只是瞥了眼她，继续扒饭，那样子似乎是点头了，又似乎只是低头吃饭，反正没拒绝，依兰还是很喜欢他的。由于他虽25岁，看起来还像18岁少年一样稚嫩怕生，所以在依兰心里觉得他是个小孩，小邵西。

        红月整理餐桌的时候，依兰和她打了招呼，要一个人出国师殿走走。

        其实大家都知道，她要出去和宇辰会面去了。国师殿一直有人在暗中跟踪。

        书房。

        “画像还有谁看过？”国师手里拿着那副多年前出自月辰之手的雪儿的画像，看得入神。

        “据说，当年交给邵西保管的时候，只有赛邵族内部接应的人见过，应该没有其他人”

        水涵收起画像，暂搁于桌上“蛙毒肯定是赛邵族的产物，来源还在查？”

        “嗯”红月低着头“此种蛙毒在赛邵族内部也是稀有之物，是黄金蛙毒，基本可以锁定赛邵族的长老家族”

        “嗯，这几日带邵西到处转转，派人暗中保护好。”

        “国师大人是想，用邵西来震慑赛邵族人？”

        “国师殿，本就是震慑赛邵族人的存在，何来此言？”水涵颇为耐心的回了红月的话。

        “邵西在赛邵族中属于最纯正的调香师的身份，自然可以震慑他们的人”

        “你可知，邵西的出身？”

        “属下不知！只听闻他属于初代国师一脉”

        “出去吧”水涵垂眸看着画像，将它装进画盒中，又放进了密柜。

        楼上站着一个消瘦的身影，待红月离去后才回到楼梯上往书房观望着。

        “下来吧”水涵背对着喊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过了许久，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国师大人”。

        “嗯”他耐心的坐回位置，比了个桌边的木椅请对方入座“有什么好奇的吗，直接问我便是，在楼梯上站久了会感冒。这里不比赛邵族宫里，没什么人可以照顾你，你也看到了”。

        “那个人……她就是画里的人吗”

        水涵看着他，良久后开口“长得很像的人，你也觉得很像吧”。

        “一模一样”男子抬头谨慎的看了眼国师。

        “带你来月桂国玩一玩，不必拘谨，邵西，那个人叫依兰，和你介绍过了。她人很好，熟悉之后你会喜欢她的”

        “那，她也认识我吗”

        水涵摇了摇头“或许你也长得比较像她见过的人，才那么问”。

        “是月辰哥哥吗”男孩纯澈的眼睛，蓝的像海，看着他眨了眨。

        “邵西，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嗯嗯”他点头如捣蒜，认真地抿着嘴。

        “不要在依兰面前提月辰哥哥，可以吗”

        男孩眼睛变得困惑，葡萄似的眼珠子闪了闪“好，可是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月辰哥哥的好朋友，月辰去世后她很伤心来着。比你还伤心”

        “真的吗”

        “嗯”水涵点头，认真的看着这张神似的笑脸，怅然若失“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红月，她会负责照顾你”。

        “好。那你，帮我告诉依兰，我以后一定会带她去赛邵岛玩的，我答应她了”

        “好”国师柔和而慈爱的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去睡吧，明日带你游玩”。

        “好！”

        …………

        依兰去了书屋，挑了一本诗书，便去了禾山酒楼。

        屋里，安载不在，按理说这个点他应该要休息了才是。正欲关门，身后响起熟悉的身影。

        “兰儿”

        “吓我一跳！安载你去哪了”

        沉默了会，她递给他手里的书“你不是喜欢诗嘛，我挑了一本书给你，无事时可以读一读”。环顾四周，静悄悄，不像往日这个时候酒楼该有的热闹氛围。

        “今天，听说有贵客来，包下主楼一楼和二楼了”

        “哦”房里没点灯，依兰看不是很清他的样子。安载站在原地，身影笔直，看起来有些捉摸不定。“不请我进去坐坐？”她问。

        “不如我们去外面坐”他说，自然的合上了门，拉起她的一只手走出了禾山酒楼“你想喝茶还是喝酒”。

        他走在前头，低声问，听起来他本人并没有兴趣，只是想征求她的想法“我……”依兰反手拽住他，将他拉向自己面前“安载，你今天有些怪怪的”。

        此刻，她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有些憔悴，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该捕捉哪些模棱两可的感觉了。似乎，还有些淡漠。依兰松开他的手“我很久没来看你了，你最近还好吗？”

        “嗯”他拉起她的手，走进了一间酒馆，老板热络地过来上了一壶热酒，问要什么下酒菜，他说了精肉蘸蒜泥、羊肉火烧还有香饼。依兰想说不饿，还是由着他了。着实，她不知最近他过得如何。一直都只能她找他，而他没法找她。

        他喝了一口热酒，给依兰也倒了小半碗。“当真好久没看到你”。

        “安载，你有想过回去吗？”

        他抬眉看她“你希望我消失吗”。

        依兰吃了一颗花生米，默不作声。

        “兰儿，说话”他有些无力，菜来了，他也不吃，看着热酒在炭火上蒸发“如果你希望我消失，我会如你所愿”。

        “我，当然不。我希望你过的开心”她五味杂陈的说了句没内容的话，喝了一口酒，被灼烧到喉咙，咳了起来。

        “宇辰来找过我”他调整坐姿，正襟危坐。

        “哦？”依兰心里震惊，但面不改色“他找你何事”。

        扯了扯嘴角“他说你们两情相悦，我在此多余了”。

        依兰眼眸闪了闪，不知自己此时此刻在这里是对是错“你不该被他的说辞左右。你是你，他是他”。

        “好在，你来找我了。我想听你来告诉我”他柔和的看着她，在蒸发的暖酒味里，在周遭嘈杂热闹的氛围里，似乎此刻可以说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话，一切都将被掩盖。

        “我”依兰深吸一口气，一口喝下碗里的热酒“一直以来，我以为你是无处投靠才跟着我。我无意中，知道了你的身世，我觉得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和未来，不必围在我周围浪费你的时间”。她说完这些才抬头看他。

        他微微张嘴，愣着。等周围的人流穿梭到，酒水下的火苗变弱之时，才倾身向她摇了摇头。

        依兰也摇了摇头，看着炭火即将熄灭，又倒了杯酒“我不曾想过自己是个幸运的人，相反，命运弄人，我的道路注定不会有什么快乐。追求幸福快乐已经不是我的目标了”。

        “那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他白着一张脸，轻声问。

        “国师殿，那是我家”言简意赅。

        “今天你来找我，我很高兴”他说，嘴角抿了抿“兰儿，你可怪我”。

        “嗯？”

        “怪我没告诉你我的来历”

        “不，那是你的自由。每个人都该有秘密。我只是意识到，一路上我对你有多不好而已，对你来说，我很糟糕”。

        安载夹起一块香饼放入嘴里，抿了抿，笑道“如果你选择和宇辰在一起，我会祝福你。但我需不需要离开，是另外一件事，你可以告诉我”。

        依兰放在桌下的左手握了握，右手端起碗喝下热酒“所以我现在才来看你。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跟着喝下一碗酒，并未说话。

        依兰有些困了，托着一边下巴，迷蒙着眼睛道“刚刚我去见过宇辰了”，见对面的人没有反应“我和他在一起了不到7天吧，我去找他，说了，我觉得对他没什么感觉，不继续了……”依兰眯着眼睛，眼里流出了水滴“当然，他也没说啥。我觉得我的心里总是有个影子，像月辰那样的影子，如果和别人在一起，那个影子就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做不到，太痛苦了。我没法喜欢别人，大概”。

        她其实没有想哭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刚刚的热酒熏人，泪滴一滴滴自动滚落在木桌上，稀稀落落。

        对面的男子看着她，拿过她手里的碗“你醉了”。

        她扬起一边嘴角，笑了出来“醉了才好。我越来越发现，原来我以前，是爱月辰的。因为我只对他有过那种小鹿乱撞，得而怕失不敢得的感觉。”

        男人似乎完全清醒了，看着她的一张苦脸，深呼吸。

        依兰突然站了起来“我该回去了。安载，你是自由的。我还没自由而已”。她摇摇晃晃的走出酒馆，安载在身后跟着。

        “哈哈哈哈哈”她笑着，晃着往前走。待安载靠近扶住她时，她突然又哭了“安载，我真的好痛苦，怎么办”。

        “兰儿，人和人之间，分开本就是痛苦的”他扣住她的一只手，往记忆中国师殿的入口走去。这个时候，虽然国师殿已经关闭，但总归是有入口的吧。“我带你回国师殿，好好休息一晚”。

        “安载”她甩开他的手坐在路边的石梯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她靠着安载的肩膀，眨了眨眼睛“你看我们眼前的这些人，他们跑来跑去要去哪呢”？

        “有些人回家，有些人在游玩罢”

        “嗯！对！”她指了指天空“我一直以来都挺顺利的。虽然没有父母，但是遇到了艾伯，我们一起练武，就连奶奶不在了我也能来国师殿跟着师父，再后来到乌梅寨也有寨主当我爹。其实我有点被老天爷偏爱了对不对？”她迷蒙着眼睛看着他认真的问，那种认真就好像再问今天天气真的不错一样。

        安载点头，拭了拭她的眼睛“被偏爱的人未必是好运”。

        “对吧！我就知道你知道，被偏爱也是一种厄运。没人可以看见你的努力，没人会关注你先天的残缺，偏爱不可以弥补一切，不可以弥补每个人的残缺，但不足以解决生命中的难题”。

        “兰儿，你醉了”

        她侧身靠在他肩上，合上眼睛让自己自然的丧失意识。“安载，不要离开我。”。

        身侧的人，扶住她的脑袋，热气带着酒气呼在她的头顶“我在”。

        “我害怕。我真的回不去了。我不习惯这里，现在还是不习惯。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她意识模糊的握着他的手，低声呢喃，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

        “我背你回去”他正欲蹲下，眼前出现一双鞋，站定在他们面前。

        安载抬头，看到来人后缓缓站直身子，依兰坐在他背后的石阶上，晕乎乎的一头倒向他的后腿，靠着碎碎念着。

        “我带她回去”那人寒声道。

        安载并未让出身子。

        “让开！”眼前的白衣男人语气冷峻了几分。

        “你一直跟着我们”？安载纹丝不动的横在依兰面前，抵挡住来者的身影。

        “我会送她回去，谢谢你陪她喝酒”。

        依兰抱住安载的一只腿，嚷嚷着“我不要回去，不回去。我要露宿街头！”

        只能看到她半个脑袋的宇辰，皱了皱眉，看向安载“不管她和你说了什么，我们还没分开，你可以让开”

        “她不松手”安载摊了摊手。

        宇辰绕过侧边，蹲下，拉回依兰的手，打横将她抱起。

        安载立在原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眼中逐渐空洞。

        “哟，你就这样拱手让人了！”角落里走出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女孩，拍着手，连连赞叹“好一个纸短情长”。

        安载转身，扣住她的手腕“你还要在这呆多久。”

        “哎哟哎哟，疼，你松开！”她嚷嚷着，夸张的跳脚喊疼。“干嘛，我刚刚只不过借你的房间睡了一会，你就一惊一乍的。我有自己的房间好吗，我爱呆多久就呆多久”。她一脸嫌弃的看着安载“我才不像你那么没用”。

        “你说什么”他危险的眼神让她噤了声。

        “咳咳，你也知道，我是跟着赛邵族的部队来的。什么时候走我说了不算”。

        安载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月色“今天的确适合喝热酒，我该回去了”。

        “等等！都到这了，你不请我喝一杯”？女孩努了努嘴，朝向刚刚的小酒馆“心上人走了，不能请我这个青梅竹马喝一杯？”

        他扬起一抹笑“好一个青梅竹马，走吧”。

        酒馆里，女孩自顾自点着菜，安载看向窗外，由于天气渐暖，窗户也不结冰了，看的很清楚外面，刚刚宇辰就在对角另一间酒馆的二楼看向这里。

        “好了，你要是吃饱了，就看我吃，待会给我结账就行！”

        女孩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轻轻敲了敲桌子“诶！不要无视我好吗”。

        “我先结账，你慢慢吃”。他说完，结完账径自先行离开了。

        女孩放下筷子追了上去“安然！”她小跑了许久才追上他“你怎么走那么快”。

        “邵芭，我要先回去了。明天让蓝焕带你玩”他虽疲倦，身姿仍然修长笔直的立在那里。

        “安然”她拉住他的手“是因为刚刚那个女的吗，我在你房间等了你大半天，就等你呢，你答应了我的，今天带我吃好吃的”。她撒娇气的甩着他的手。眼见效果不佳，立刻竖起食指“要不然这样吧，你带我去吃个好吃的，我帮你”。

        “不需要，你想吃什么”他往前走，算是答应带她随便吃了。

        “你听我说完嘛，我帮你让那个女的和那个男的分开。我最擅长这事了，拆散一对不该存在的鸳鸯”她边说边在路边挑了糖葫芦，语气恨得牙痒痒。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接近她”。

        女孩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抬头看他，翻了个白眼“我是答应你不找人杀她，虽然只是吓吓她而已，但我没答应，不接近她。我是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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