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捡攻

清晨的长安基地，是寒冷和忙碌的。

        不同于内城的整齐宽敞，布满窝棚的贫民窟里，穿着破烂面目枯黄的人们此时已在唯一的集市里穿梭着，寻找一天的生计。

        林襄将满是破洞的袖子往下拉了拉，费力的想要遮住红彤彤的满是冻疮的手。却不小心将本就破旧的衣服又撕出了一个小口，便不敢再拉了。这是他唯一一件较厚的外套了。

        朝手上哈出一口热气，林襄缩着脖子往四周张望着，将面前摆着的几件物件儿往前推了推，企图让生意好一点儿。

        这时，一个提着篮子头发像杂草一样乱蓬蓬的瘦削妇女在他的摊子前面停了下来，指着一个木制梳子问：“这个怎么卖？”

        “婶子，这个两积分。”

        瘦削妇女听此皱了皱眉头，眉心露出一道深深的刻痕来，更显苍老了，显然对此很不满意，“这么贵？”

        林襄笑了笑，“婶子，做这个很麻烦，要费很久的功夫，再加上材料，不赚什么钱。”

        瘦削妇女撇了撇嘴，“瞎说，不值这么多。”手却没把那把梳子放下。

        林襄只笑着，却没松口。

        过了一会儿瘦削妇女骂骂咧咧地拿出磁卡来，刷了两积分拿着梳子走了。

        林襄收了积分，冷得跺了跺脚，看了看摊子，还剩一个木桶和几双草鞋没卖完，陶罐和麻布却是早早告罄了。

        这些东西在什么都不能生产的末世还是很受欢迎的，今天生意不错。

        看到磁卡上的积分数目，只差三十七积分了，林襄笑眯了眼。

        瞅着林襄哆哆嗦嗦的样子，一旁的贺老汉双手抄着袖筒，浑浊的眼睛将林襄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小子，你这赚的钱哪儿用去了？这么冷的天没给自己加件衣服？”顿了顿，贺老汉瞪大了眼睛问：“你该不会是还想着去内城吧？”

        林襄收了笑，沉默了。

        见此贺老汉拔高了声音，“内城哪是什么好待的地方？那20个晶核的入门费和每月2个晶核的保护费你要怎么交？靠你这捡破烂的手艺吗？”

        林襄摸了摸怀里攒了两年才攒下的16个晶核，抿紧了嘴巴固执地没吭声。

        他知道贺老汉是为他好。贺老汉来基地前碰到了几株烟草，便挖了一直养着，做些烟来，销路非常不错。于是便到了内城去，不幸地碰到了几个异能者拿了烟却没付钱，贺老汉这小本生意哪能供得起这种霸王餐？没多久便交不起保护费搬回来了。

        可是，内城再难他也是要去的，因为那里有沈邵呀！

        这时贺老汉摊子前来了客人，贺老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林襄一眼，便转头招呼客人去了。

        林襄松了一口气。

        “听说了吗？这次丧尸潮，来的是三级丧尸。”买烟的几人八卦着。

        “那这次基地岂不是元气大伤？”贺老汉忍不住问。

        起头的那壮汉听到还有人不知情，顿时来劲儿了，撇了一眼贺老汉，道：“怎么会？那不是有沈邵沈大佬在，哪还有基地什么事儿？”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襄往贺老汉的摊位靠了靠，竖起了耳朵。

        “那可是三级丧尸，沈大佬能打得过？”

        那壮汉唏嘘道：“没办法，沈大佬被基地戴了基地第一强者这么顶高帽子，打不过也得上啊！听说，沈大佬这次受了不轻的伤。”

        旁边的人哈哈一笑，“嘿，那有啥，只要沈大佬活下来，又有这么大的功劳，基地就得好好供着他。”

        那壮汉遗憾的摇了摇头，“这次怕是不行喽！”

        旁边的人疑惑道：“怎么不行？”

        “沈大佬这次恐怕伤了根基，异能不能再用了。”

        “那基地不是应该给沈大佬找治疗系异能者吗？沈大佬为咱基地击退了这么多次丧尸潮，谁不知道咱基地能好好的就是因为有沈大佬在？”

        那壮汉恨铁不成钢，“就说你是个鱼脑子不开窍。”随即往四周瞧了瞧，才压低声音小声道：“沈大佬在基地里声望这么高，基地首领能忍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张承业是什么人？沈大佬这次是翻了车喽！”

        许是说到的话题太敏感，几人噤了声，买了烟便匆匆离开了。

        一旁听了一阵的林襄，却面色凝重了下来。

        沈大哥他受伤了？那些人对沈大哥不好？沈大哥做了这么多，他们竟然不给沈大哥请治疗系异能者吗？

        林襄又担心又生气。

        情不自禁地咬白了下嘴唇，他焦虑不安的走来走去，突然停下来看了一眼磁卡上的积分，只有三百六十三积分，还差三十七积分才能兑换四个晶核。

        不够，林襄叹了口气，把磁卡揣回了兜里，也没心思再摆摊下去，略收了收便回了家。

        而正被担忧着的沈邵的确情况不是很好。

        即使被称作基地最强者，他也才是二阶巅峰的异能者而已，对上三阶丧尸，即使胜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伤的很重，治疗系异能者已经明明白白地指出他即使治愈也不能再使用异能了。

        当时来看他的人听到后面色各异，之后渐渐的便没再来人看他了。

        再之后，连给他治伤的治疗系异能者也不再来了。

        腹部伤口很大，至今还没有愈合，因为没有得到好好的处理，现在已经化脓溃烂了。沈邵躺在床上，虚弱得连起身也做不到。

        鼻尖传来伤口腐烂的难闻气味，他抿了抿起了皮的干涩嘴唇，沉默的等待着。

        门被砰地一声打开，先进来的是张勇，基地首领张承业的儿子，他的“好兄弟”。后面跟进来的，是方氏兄妹，方良和和方欣蕊，他曾经看重的部下，和他曾经当作亲妹妹一般宠着的女人。

        然而此时的他们，脸上早已没有了曾经对着他的笑容和敬仰。

        瞅着昔日众人敬仰的基地第一强者，永远压在他头上的天之骄子，如今却如同废人一般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张勇脸上甚至划过一丝快意。

        即使猜到了什么，沈邵仍一动不动地沉默着。

        见沈邵到了如此境地仍旧面色不改仿佛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张勇眼里闪过一丝阴翳，却很快散开了，他笑了笑，心痛道：“沈哥，我知你实在是为了基地做了许多。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弃基地百姓不顾呀。那么多的物资，你怎么能说毁就毁呢？”

        沈邵面上划过一丝不解，却很快明白了张勇话里的意思。

        这是看自己没了异能，空间里的物资也随之毁了，就让自己顶这个罪名？可自己的空间何时装了基地的物资？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沈邵眼里划过一丝嘲讽。

        张勇紧紧盯着沈邵的脸，掩不住的兴奋从语气中漏了出来，“基地对你的表现很失望，决定将你逐出内城，等你将物资归还的时候再对你开放内城的权限。”

        没有看出沈邵的失态来，张勇有些失望，不过想到从今以后的基地第一强者就是他了，张勇又觉得没什么了。转身看到身后的人，一丝笑意又浮了出来，这人对沈邵的怨气恐怕也不少呢。

        “方良和，你今天就送沈哥出城吧。”

        被不怎么柔和的从床上拉起来，牵动了腹部的伤口，沈邵疼得皱了皱眉。

        方良和却不管这些，他对沈邵一直是敬畏的嫉妒的却又怨恨的。这一刻，他终于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沈哥，没想到吧？你会被你曾经看不起的我亲手送出城去。”

        听到这，沈邵再没忍住，问：“方良和，这几年我自诩对你不错，你从哪里看出来我瞧不起你？”

        方良和嗤笑一声，恨恨道：“沈哥，你就别装了。说什么对我好，那你怎么从不告诉我异能升级的秘密？还一直奴役我出城去杀丧尸？”

        沈邵听此沉默了，异能升级从来只有不停地战斗磨练，这是唯一的办法，从没有捷径。

        然而看着方良和的样子，沈邵却失去了解释的欲望。

        方良和也不需解释，他如今亢奋而激动着，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是被他扔出城去的，就好像是被他亲手拉下了神坛，他怎么能不激动？

        将虚弱的沈邵扔在了外城中的恶臭熏天的垃圾堆里，方良和释然又开心的笑了，“沈哥，再见！”看了看沈邵的样子，或许都活不过今晚，他又改了口，“哦，是再也不见。”

        被猛地砸在地上，沈邵疼得眼前一阵眩晕，看着方良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内城的大门口，沈邵艰难的翻了个身让自己好受一些，瞧着越来越模糊的灰黑色天空，刚想嘲讽地牵起一个笑来，却力竭晕了过去。

        林襄回了家之后，便一刻也不停地做起活来，将残存的材料都用了个干净，他想要赶快攒够晶核到内城去。

        即使磨破了手心，一口气做满半个月的量，他却仍不满足，不顾暗下去的天色，拿了蛇皮袋一瘸一拐的出了门去。

        末世里，失去了霓虹灯和月亮的夜晚是黑的，冷的。

        自从地球失去了月球之后，环境大变，一切生物都发生了变异，熬过去的成为厉害的异能者、变异动物、异植，没熬过去的便成为丧尸、丧尸动物、狂化植物。也或者成为夹缝求生的普通人。

        就如同林襄。

        也幸好他从小和爷爷学了手工制陶的手艺，他本身对一些手工也很感兴趣，这些本事让他在这再也不能生产生活用品的末世里生存了下来。

        若不是为了去内城，他该是可以过得很不错的。

        可是

        他知道就算他去了内城也很难见到沈邵——作为双系异能的强者，沈邵的住所在基地内城的最中心。

        那里即使他有再多积分也是进不去的，可是，就算能离沈邵近一点儿也是好的。林襄一边在垃圾堆里摸索着可用的材料，一边想着。却在这时，摸到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林襄吓了一跳，忙把他舍不得点的油灯点亮。

        一张他心心念念的脸便印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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