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 139 章

启安侯府气氛空前低迷。

        二少爷穆致断腿从此无法走入仕途,  更没了联姻大族为家族助力的可能，这让侯爷夫妻心有不甘。

        更可怕是不仅如此，三皇子出了丑事之后暴毙而亡,  淑妃被打入冷宫，甚至淑妃娘家在西南的军权都被突然收回,  一件件一桩桩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  让百官看到了皇上对权力的控制,  也让大家迅速警醒。

        很多权贵日夜忧心，能撇清关系的赶紧撇清，包括启安侯府。

        穆致是三皇子少年伴读，两人关系一向深厚，也因此穆致之前的官位甚至比世子爷穆迅还高上半阶，让穆致比起哥哥更受父母宠爱，这都和三皇子的支持密不可分。

        好在因为启安侯府势力不大,  顶多就是给三皇子一些银两上的支持,  而且都是通过穆致之手,  所以想撇清也勉强说得过去。

        侯爷一狠心,  立刻借着儿子断腿的事情,  把穆致的差事推掉，然后将人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养伤去。

        据说那个庄子山清水秀,  还带着温泉池子，对穆致的腿伤很有好处。说的再好听，其实也就是相当于把穆致当废人荣养起来。

        侯夫人孙氏其实不太舍得将儿子送走,  毕竟京郊请个太医都不可能，对儿子哪里就好了？

        可丈夫作出的决定是为了大局着想，孙氏也只能同意。只是因为孙氏心情很不好，所以近来府里下人都小心翼翼,  连说话声音都小了几分。

        正在这种气氛下，皇宫里却突然来了圣旨，让启安侯府再次热闹起来。

        皇上亲自为陈曦和宁世南赐婚，这在皇上当政十几年间还是头一次，可见宁贵妃荣宠，也可见宁世南多么得圣心。

        不仅有赐婚圣旨，太后还亲自赏赐了六抬嫁妆，皇上、宁贵妃也十分凑趣，各自赏赐了两抬，凑成了十抬的嫁妆，这可是少有的体面。

        最关键的是，太后娘娘还格外赏赐了一件郡主规格的嫁衣，上绣九支鸾凤吉祥图案，这种好事连正儿八经郡主都未必能有，真真羡煞了众人。

        侯府众人纷纷恭喜陈曦，好话说了一箩筐。京城权贵也赞叹穆家大姑娘好命，能得了太后的青眼，还能傍上宁贵妃这根粗腿。

        可唯有大夫人知道，她女儿靠得可不是宁家，而是靠自己制作香料的好本事。

        太后娘娘当年担惊受怕，每日里都怕突然来个杀头的圣旨。哪怕后来成了太后，她那心悸和难眠的毛病都没有多少改善。

        可靠着陈曦的安神香和方子，太后娘娘身体康健许多。人老了惜命，自然是要好好谢谢神医，出手大方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大夫人之前虽然不太看好宁世南，但想想这孩子品行不错，而且这阵子干了几件靠谱的事情，便从内心接纳了这个女婿，这会心里虽然有对嫁女的不舍，但欢喜更多。

        但侯爷和夫人则心里酸涩无比。

        陈曦本来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却因为他们一时的偏心让大夫人捡漏，简直呕死人！

        看看曾经病秧子大夫人如今活得生龙活虎、好事连连，再反观二房倒霉事一堆堆，说不嫉妒是不可能。

        私下里侯爷埋怨妻子偏心穆珍珍才导致这样结果，孙氏则埋怨侯爷当初也是支持她这样做，两口子本来感情还不错，现在活成了一对怨偶，相看两相厌。

        后来侯爷动了怒，在同僚鼓动下竟然纳了两个瘦马回府，一时之间乌烟瘴气。

        不过这都是后话，此时陈曦小心翼翼捧着圣旨，带着十箱子古董字画等随便一件就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回到竹心院去。

        刚走出前院，陈曦被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叫住了，原来是穆珍珍。

        想起第一次见穆珍珍时，这个女人虽然模样只是清秀，但因为娇养缘故眉眼之间透着舒心。可现在神情颓废，眼底发青，眼神阴暗，简直和当初判若两人。

        陈曦微微一笑，脸上带上讥讽：“妹妹这日子可是不太舒心？”

        穆珍珍直直盯着陈曦，咬着唇小声道：“陈曦你知道自己是个小偷吗？本来你这一切都应该属于我，现在却都被你偷走了，你难道不觉得良心难安？”

        陈曦对这个女主的三观叹为观止，忍不住问：“你是认真这样想的？”

        穆珍珍十分委屈，她当然是认真的！

        本来她过得那样幸福，爹娘疼爱，兄长喜爱，京城贵女无不羡慕她过的日子舒坦。可自从陈曦进府，这些好全都化作了泡影。

        穆珍珍经常想，若是陈曦没有进府，若是陈曦早早死了，该有多好？

        陈曦见穆珍珍怨毒的表情，她懒得和这种人讲理，而是非常认真且好心地劝道：“假的就是假的，总有被拆穿的那一天。”

        “就如现在，如果你是侯府亲生女儿，哪怕就算真是你害惨了二哥，亲生父母又能如何？顶多就是早早将你嫁出去罢了。而且就算是嫁，也会好好挑选人家，绝不可能让你草草过一生，不然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可你现在，最好的结局就是想法子哄得你二哥上钩。虽然他成了残废，但始终是侯府二少爷，你也能成为二少夫人，将来好歹能分好大一笔财产，何乐而不为？”

        “如果你不走这条路，你想过自己的结局吗？”陈曦笑得十分恶劣，像是恶魔诱惑一般。

        穆珍珍看着陈曦远去的背影，眼神闪了一下。

        她不是傻子，仔细想过父亲母亲的态度之后，自然知道嫁给二哥才是最好的办法。不然的话，她很可能就会被扫地出门。

        哪怕现在依旧住在侯府，却过得跟个丫头没什么区别了。穆珍珍甚至听到了风声，好似侯爷正在物色考上举人的穷小子，想让她嫁过去联姻。

        穆珍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看得上穷苦书生？

        她也想过投奔亲生父母，听说陈家夫妻现在做生意做得很不错，卖什么香膏、香油之类的也赚了不少钱。可穆珍珍仔细了解之后明白，那些都是陈曦给他们的，如果陈曦想收回，陈氏夫妻随时变成穷光蛋。

        穆珍珍可不想过穷光蛋乡下人生活，于是她去求了孙氏，打算去京郊庄子上照顾穆致。

        一开始侯夫人孙氏并不同意，因为她恨穆珍珍，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一个丧门星，去了庄子万一给儿子招去祸患怎么办？

        可穆珍珍说的情真意切，“母亲，二哥现在正是最痛苦时候，她一个人去庄子上没有亲人陪伴解闷，他心里该多苦闷？”

        “二哥往日最疼我，如今他遇到困难，我却还在京城享福，这让我良心何安？”

        孙氏见穆珍珍句句都是为了儿子考虑，想到儿子经常半夜嘶吼发疯，孙氏便觉得心痛。若是有个可心人说说话，说不定就能熬过去呢？

        穆珍珍去了庄子上，陈曦却连出门机会都难。

        陈曦装作十分苦恼，“娘亲，我真的好闷嘛。而且我一直不出去，我爹娘也会担心的对不对？哪怕您让我偶尔出门一趟也好嘛。”

        大夫人笑道：“你想得美。如今婚期就在腊月里，满打满算小半年，要不是太后亲赐了嫁衣，备嫁的时间根本不够。”

        “再说宁世南那小子十分不老实，你但凡出门，他立刻就跟上去。未婚夫妻定下婚期后不能随便见面，你就好好在家呆着吧。”

        “至于你爹娘，我每隔五日就让人接进府里，省得你们两边互相惦记。”

        陈曦：“……娘亲，您想得真周到。”大夫人这样好，陈曦还能说什么？她自然是好好孝敬，好好听话。

        大夫人见陈曦苦着脸，心里觉得好笑。

        “你别埋怨娘亲，娘亲也是没有办法。如今宁贵妃和八皇子如烈火烹油，京中多少投机的盯着你，想和你交好的有，想找你麻烦的也有。”

        “为了省去那些麻烦，咱们直接不出门，看那些人能怎么办。”

        陈曦其实也明白，她就是闷嘛，只能抱着大夫人撒撒娇了。

        最苦的就是宁世南，他好不容易求来赐婚，却连陈曦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他倒是想爬墙，可侯府门禁也不是闹着玩的，为了陈曦的名声，他也不敢造次，于是只能想着法子折腾别人去了。

        宁世南闲来无事，亲自去了穆致所在的庄子上，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里，帮着穆致和穆珍珍成就了好事。

        本来穆致这阵子对穆珍珍有些不太耐烦，当初多么喜欢她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如今就觉得有多晦气。

        但同时穆致心里又有些怜爱穆珍珍，尤其每次看她哭过之后，那份怜爱越发明显，后悔自己无所顾忌伤害了妹妹。

        相爱相杀这个词用在这二人身上极其贴合。

        在二人不知为何情不自禁滚了床之后，便很快恢复到如胶似漆状态。

        别看穆致右腿瘸了，但他第三根腿完好无损，所以日夜都十分勇猛，恨不能将穆珍珍吞进肚子里才作罢。

        穆珍珍面上十分娇羞，实则心里有些腻歪。

        尤其每次正在兴头上感受到穆致残缺的腿，她的心就凉了一大半。曾经她幻想着自己成为国公夫人、侯夫人，甚至也曾暗暗想过成为皇子妃，最后成为皇后、太后。

        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她如今只能委身于一个瘸子，一个连正经差事都没有的瘸子，这让她如何甘心？

        尤其是穆致自认为龙精虎猛，然而毕竟体力有限，许多时候甚至还需要穆珍珍在上面才能完成。

        天长日久，女人如何受得住？

        不过为了保持富贵生活，穆珍珍只能忍了。

        胡天胡地一个月后，穆珍珍终于开口了，在一次好事毕后撒娇道：“二哥哥，咱们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的婚事何时才能完成？”

        穆致这阵子只顾着享受温柔乡，因为这样才能忘却许多痛苦，却忘了还要告诉父母，然后迎娶珍珍。

        想到二人身份，穆致也有些头痛，但他好歹是真爱这个妹妹，自然是想着越快越好。

        等侯夫人孙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嗡嗡”响了好一阵才冷静下来，咬牙切齿道：“我以为这个贱人真心疼爱他二哥，却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下贱事情。”

        孙氏这阵子一直在帮着儿子谋划亲事。虽然高门大户的贵女不可能了，但带着大批嫁妆的皇商之女还是可以的。

        皇商家族虽然不如世家大族体面，但却实惠。有了女方的嫁妆，再加上老二自己将来分得的家产，几辈子吃穿不愁。

        可谁想到，穆珍珍竟然捷足先登！

        穆珍珍能有什么？侯府内部自产自销？这算怎么回事？

        可是两人都滚了一个月的床了，据说还是儿子情不自禁将人强迫的，孙氏能怎么办呢？

        养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突然成了儿媳妇，想想京城百姓的唾沫星子，孙氏和侯爷都觉得想死。

        侯爷作为男人心更硬一些，他直接道：“你养的好女儿！直接让她暴毙吧，咱们侯府丢不起那个人。”

        孙氏也曾想过，可毕竟是自己娇生惯养了十六年的孩子，她真的狠不下那个心，于是劝道：“穆珍珍死了就死了，可咱们儿子怎么办？他如今自暴自弃，是珍珍带给他活着的乐趣。如果珍珍死了，你有把握咱儿子不疯？”

        侯爷皱眉，毕竟是亲生儿子，他也下不了这个狠心，只能点头吞下这颗苦果。

        侯爷心情不好，于是越发和瘦马胡闹去了，让孙氏恨得咬牙切齿。

        孙氏曾经想过让穆珍珍做小妾算了，也让她知道知道胡作非为的后果。可曾经的女儿成了妾室，他们侯府脸面就好看了？

        没有办法，孙氏只能去求陈大山和柳氏将穆珍珍认回去，然后再打着不舍得让养女回归乡下的名头，将人留在侯府当了儿媳妇。

        虽然同样不好听，但好歹面子上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而且显得侯府有人情味。总之也只能如此自欺欺人了。

        孙氏趁着陈大山和柳氏到了竹心院陪伴陈曦的机会，将这件事情提了出来，这让大家都吃惊不已。

        尤其陈大山和柳氏，他们万万没想到还有认回亲生女儿的这一天，还是因为这个原因。

        陈大山忍不住道：“这在我们乡下，养童养媳的都不多，能让兄妹成婚的更是没见过，你们到底怎么想的？”

        柳氏叹气道：“当初我们想把女儿认回来，可你们说什么侯府才能给予孩子最好的。你们家儿子如今只能窝在庄子上，这和我们乡下又有多大区别？”

        陈大山和柳氏之前曾经有过想认回穆珍珍的心思，可见识到这个亲生女儿的薄情之后，他们早就心冷。

        孙氏臊得脸通红，她当初见都不会见这两个泥腿子，可如今却为了儿子和穆珍珍来见这两个贱民，这两人竟然还敢反驳她的决定，她深觉三品夫人的自尊被踩到了泥土里。

        孙氏傲慢道：“你们到底想要多少钱才肯将穆珍珍认回去？要不是为了你们和她考虑，我直接随便找个人当她的生身父母就是，你们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陈大山和柳氏脸色十分不好看，他们可算知道穆珍珍那副用下巴看人的态度随了谁！

        陈曦见双方闹得难堪，忍不住笑道：“这样吧，我爹娘毕竟是穆真真亲生父母，认下就认下。”

        “只是我爹娘如今特别忙，他们不方便和穆珍珍住到一起，你们侯府另外安排个小院给她就是。”

        穆珍珍虽然没住进陈家，却距离并不远。

        她一开始每天都去陈家院子，各种甜言蜜语，哄得陈大山和柳氏还当她经过事情懂得事情，不免有些心软。

        可好景不长，穆珍珍竟然打算要了香膏铺子做陪嫁，这让陈氏夫妻二人重新惊醒起来。

        这铺子虽然在他们名下，可不论是铺子还是方子明明就是陈曦的，怎么可能给了穆珍珍？

        陈氏夫妻彻底寒心，不想再见到这个女儿，可穆珍珍脸皮却极其厚。她知道侯府不可能给她嫁妆了，于是势必要从亲生爹娘这里刮一层地皮。

        对于这样的结果，陈曦早有预料，不过面上还是各种安慰陈氏夫妻，私下里却传信给宁世南，让他夜里悄悄进府一趟。

        宁世南看到信后脚丫子都是飘的，以为媳妇终于想起自己了！

        这一整天宁世南都在想着穿什么衣服才能闪亮登场，到了夜里才发现他只能穿黑色夜行衣！

        宁世南好不容易避开侯府守卫后发现自己头发都乱了，心里十分不自信，不过见到微笑望着他的陈曦时，所有幽怨情绪全都抛弃，嘴角都咧到耳朵边儿了。

        “小曦，你想我了？我也很想你。”宁世南小声道，眼里全是陈曦，心里也全是。

        见宁世南这副傻样子，陈曦摸摸他头顶乱飞的软毛笑道：“嗯。”

        宁世南整个人都有一种升华的感觉，笑得那叫一个荡漾，还十分大胆地握住了陈曦的小手。

        陈曦瞪了宁世南一眼，“正经点，叫你来是为了给你指派点任务。”

        听陈曦说完打算，宁世南张大嘴巴愣了一会，忍不住叹道：“要说厉害，还得是你们女人！”

        陈曦冷着脸瞪了宁世南一眼，“嗯？你刚才说什么？”

        宁世南立刻狗腿道：“小的说一定办到，请大人放心！”

        穆珍珍怎么也没想到，在陈曦和宁世南安排下，她竟然被仙人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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