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梦过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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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
君不归被叶寒舟捏着下巴,这个动作其实很是轻佻,但眼下放在叶寒舟身上,更像是在验货。
过了片刻,叶寒舟缓缓松开了手指,他左手支着下颚半眯着眼睛,歪着脑袋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君不归。
由于醉酒,叶寒舟一向冷白的面颊微微泛着薄红,双目多了一丝情愫眸中波光粼粼,眼尾处的红痕就像晕开的朱墨般惑人心神。
被他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君不归头皮发麻直接坐不住了,他掩唇轻咳几声,朝叶寒舟伸出手臂说道:“师尊,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叶寒舟这时候倒很好说话,任由对方扶着自己站起身,他一声不吭乖乖的半倚在君不归怀中,哪怕是被半拖着朝前走,他依旧倔强的抬起头,锲而不舍的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面颊。
挪到叶寒舟的房门前,君不归喘了口气微微有些踌躇,但想到房间的主人此刻就被自己抱在怀里,他咬咬牙,伸手推开了紧闭的雕花木门。
叶寒舟屋里的摆设很简单,没有一点多余的物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朴素了。
屋内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挂着帷帐的木床,叶寒舟经常擦拭的那把长剑,此刻就安安静静的挂在床头上方。
君不归半抱着叶寒舟朝床边挪去,目光在屋内不经意的一撇,突然间便愣住了。
虽然屋内的光线很昏暗,但君不归还是一眼便看到了窗下的金丝楠木桌,同房内其它素朴的摆设相比起来,它实在是过于奢侈显眼。
但眼下,君不归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纠结那张金丝楠木桌,因为原本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的叶寒舟,此刻却是突然躁动了起来。
叶寒舟的目光越过君不归的肩膀,落在不远处的金丝楠木桌上,他含糊不清的低喃道:“华……昙华……画……”
“什么画?”
君不归把踉踉跄跄的叶寒舟揽着腰,半哄半劝的说道:“师尊,别想着画了,你现在也画不了。”
叶寒舟半眯着眼睛,他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君不归,突然伸手摸上了对方的面颊。
在君不归陡然加快的心跳声中,叶寒舟收回手,满足的点点头低喃道:“是你,是画……”
君不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叶寒舟轻轻的放在床铺上,他缓缓的舒了口气,正想出门吹吹风平复一下心跳,不料刚一转身,手臂便被人从后用力拽住。
“你去哪?”
“师尊,我……”
君不归转过身,望着抓着他手臂的叶寒舟一时语塞。
“你敢走?”
叶寒舟微微眯起眼睛,他语气满含威胁的说道:“真敢走,信不信我杀了你。”
可现在若是不走,我担心你明早起来,还是要砍了我,君不归无奈的站在床铺边,进退两难,和醉鬼完全就没有道理可讲。
“上来。”
叶寒舟朝一旁挪了挪,给君不归腾出了一半位置命令道:“陪我睡觉。”
君不归顿时窘迫的连手脚都没地方放。
他站在床边内心天人交战,叶寒舟却是枕在枕头上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房子里,床铺比较硬……也没有什么蚕丝鸭绒……”
叶寒舟说到这里突然蜷缩起了身子,放在枕侧的手指微微收紧似是有些紧张:“……不比你那里舒适,你可别……嫌弃……”
“师尊。”
君不归当下心便软了,他屋子里虽然也没铺蚕丝鸭绒,但是同叶寒舟的比起来,倒真的算是舒适了许多。
闻言,君不归便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去,他蹬掉鞋子睡在了床边,随时做好了被叶寒舟一脚蹬下床的准备。
但好在叶寒舟似乎真的很累,隔了许久也没见他有其它动作,反而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沉沉睡了过去。
十年来,叶寒舟难得熟睡了一次,甚至,他还做了一个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梦中,一身红衣似火的少年手握缰绳意气风发,他披着一身耀眼夕阳,落日的余晖给少年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少年穿着一双及膝的牛皮短靴,微卷的长发用朱色的璎珞束在脑后,他穿着一身袖长至肘的白色里衣,外罩一件无领对襟红色坎肩,身后背着插满羽箭的箭囊,整个人骑在披着银鞍的高头大马之上。
少年手中的长弓弯如满月,伴随着一阵箭破长空的轻响,对方放下还在微颤的弓箭勒紧了缰绳,神态轻松很是桀骜不羁。
他抬起头,眉梢微挑嘴角轻扬,整个人充满了蓬勃的朝气,空中盘旋的猎鹰落在了少年伸出的小臂上,扭头用喙理了理自己光滑的羽翼。
少年是那么的鲜活明艳,就连左眼下的红痣也是如此生动惑人,叶寒舟看着对方策马走近继而弯下了腰,在少年含笑的注视下,叶寒舟情不自禁的朝前伸出了手。
“师尊……”
此刻,君不归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眼睁睁的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叶寒舟伸出手,然后精准的摸上了他眼尾下的那粒红痣。
随后,对方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紧接着便朝他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继续睡了,徒留满脸滚烫的君不归僵在了原地。
呆呆的望着怀中的叶寒舟,君不归忍了又忍终是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他动作轻柔的把叶寒舟黏在面颊上的发丝别在耳后,看着对方嘴角清浅的笑容,君不归鬼使神差的低下了头。
很软,还带着一丝丝糖浆的甜味。
君不归觉得自己应该也是醉了,他明明并没有喝多少酒,整个人却呈现出一种酗酒后的酣醉,宛如上头一般。
他吻上叶寒舟的嘴唇只是触之即离,但哪怕如此,这个小心翼翼的举动也让他从心底里滋生出一种罪恶感,叶寒舟养育他整整十年,他却……生出了这种‘龌龊’心思。
君不归想逃离这个让自己即将失控的地方,但是怀中的‘温香暖玉’太过闹心,对方的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他的身上,叶寒舟甚至曲起一条腿压在他结实的小腹上。
如果他要离开,是必须要把叶寒舟从身上‘撕’下来的,但是……君不归瞅着对方香甜的睡颜,他…舍不得。
仰躺在床铺上,君不归搂着叶寒舟缓缓闭上了眼睛,视觉一旦封闭,其它感官便更加敏锐起来。
本想合眼静心的君不归不出片刻,鬓角便冒出了一层细汗,叶寒舟轻微的呼吸声就在他的耳边,再加上对方喷洒在脖颈处湿润的吐息,这对君不归来说都是一种温柔的折磨。
君不归猛的睁开眼睛,他神情复杂的垂下头望向怀里的叶寒舟,对方睡得很是香甜,身后白色的发丝披散开来,宛如蛛网般笼罩在两人身上。
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君不归缓缓抬起右臂,他就像是触碰什么宝物般,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叶寒舟银色的发丝上轻轻抚过。
而就在此刻,叶寒舟却是皱了皱眉发出了一声闷哼,君不归手臂一抖,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但好在叶寒舟并没有醒来,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把自己努力的往君不归怀里缩了又缩,整个人就如同一只树懒熊般,彻彻底底的挂在了对方身上。
他的这番举动,令君不归下意识便觉得对方应该是缺少安全感,但是很快,这个刚刚浮现的念头便被打散了。
叶寒舟是谁,阎王阁的阁主,就这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名头,估计世上也没什么东西能吓得了他。
这么想着,君不归便腾出左边的那只手去摸床边的被子,虽然叶寒舟被自己搂着应该不会着凉,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家的师尊很是畏寒,况且现在还是初春。
而就是因为这个动作,叶寒舟的衣袖被他压在了身下,君不归小心翼翼的捏着对方的袖袍,正打算放到一旁的时候却是突然愣住了。
他猛的皱起了眉头,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把叶寒舟的袖袍掀到了肘部,看着对方小臂上几道浅浅的刀痕,君不归眸色微沉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他也是习武之人,自是能看出来这刀痕的位置和深浅,应该是叶寒舟自己划上去的。
为什么自家师尊的手臂上会有刀痕?为什么师尊要这样伤害自己?他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君不归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他突然意识到,哪怕现在叶寒舟就卧在自己怀里酣睡,但他与对方之间的距离竟然还是那么远,就好像是……他从来就没有走近过对方心里。
胸口的重量让君不归安心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丝无法言状的惶恐,他突然想质问叶寒舟,这十年来的朝夕相处,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心底最重要的人。
但鬼使神差的,君不归冥冥之中却又不敢把这句话问出口,他怕听到与想象中不符的答案。
这个夜晚,君不归彻底失眠了,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微光透进房间,君不归这才放轻呼吸,装模作样的开始装睡。
怀里的叶寒舟呼吸突然一乱,他应该是要醒了,君不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感觉到胸口压着的重量骤然间一轻。
叶寒舟撑着君不归的胸口坐起了身子,他先是眯着眼睛晃了晃脑袋,继而才发觉手下不同往日的……温热触感。
待视线逐渐聚焦,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被自己当了一晚上肉垫的人…是自家徒弟。
叶寒舟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家徒弟似乎还睡着,不过习武之人本就敏锐,自己这番动作下来,君不归应该也快要醒了。
于是叶寒舟一个轻巧的翻身便落到了地上,头一次,他足下不稳还打了个踉跄。
不过他也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细节,将身上的袍服理了理,叶寒舟便飞快的推开房门冲了出去,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几乎在他推开门的瞬间,君不归便睁开了眼睛。
起身离开床榻,君不归把身后的床铺收拾好后便离开了叶寒舟的卧房,虽然他很想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一探究竟,但眼下……显然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直至午时,叶寒舟都没有任何踪迹,君不归询问了阎王阁的管事青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叶寒舟今日便要出门办事了。
自家师尊……似乎醒来后,便直接离开了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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