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京城来使

三日后

        在充满潮气的湿薄轻雾中，伴随着周遭鸟鸣和淡淡的槐花香，京城来使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云州姑苏城。

        君不归早早的便带着青奴来到了城门口，他不想惊动太多人，便在距离城门三里地外的凉亭里等候。

        此次前来云州的京城来使只有寥寥十几人，毕竟君不归不似夏蓁蓁，他的身份除了南渊帝外，众位大臣及权贵并不知晓。

        隔的老远，君不归便一眼看到了为首的神宫大监，对方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孔雀绿色的外袍很是惹眼。

        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宛如梦魇一般的人，这一次，终于在现实中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马蹄声由急转缓，两方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君不归突然发现，这位神宫大监在看到自己后，面上的神情突然一怔，似是倍感诧异。

        虽然这点变化消失的很快，但神宫大监面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和恐慌，还是被君不归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微微眯起双眼，盯着对方转化为平淡的表情，在心底里开始了猜测推断。

        难不成对方是认出了自己…便是十年前雨夜里那个险些杀掉的孩童，所以才会如此诧异？

        君不归在心底摇摇头，不对，神宫大监既然能被南渊帝派遣到云州，那应该是有所准备的，不可能露出那样一种表情。

        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本不该出现，或是不复存在的人一般。

        而另一边，神宫大监已经松开缰绳，从马背上滑了下来，他站在原地理了理衣衫袖摆，继而面向君不归，朝他躬身行了一礼。

        “神宫大监宋青衣，参见三殿下。”

        君不归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打量着面前的翡衣大监，半晌，才低声回应了一句：“我见过你。”

        这位神宫大监据说已过而立之年，但他的长相依旧颇为清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虽然穿着一身引人注目的孔雀绿长袍，却又不显得过分突兀，反倒与其气质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噢？”

        听到君不归的话语，神宫大监颇感意外的挑起眉梢，他望着面前的君不归，薄唇轻勾，语气舒缓的问道：“殿下，是在何处见过我？”

        “梦里。”

        “殿下可真会说笑。”

        神宫大监掩唇轻笑几声，眼带促狭的瞄向君不归：“真是没有想到，原来三殿下竟如此风趣。”

        君不归的试探被他轻飘飘的带过，宋青衣挑起眉梢，颇为意外的扭过头，朝站在一旁的青奴看了过去。

        他张了张嘴巴，恍然大悟道：“噢，这位难道是……青姑娘？”

        青奴侧过身，目光冰冷的从宋青衣身上划过，她淡淡颔首道：“见过大监。”

        “多年不见，青姑娘如今这副模样打扮，我差点……都没有认出来。”

        宋青衣用食指点了点下巴，甚是惋惜道：“原先那一头如瀑青丝看着多美啊，好端端的怎么就剪了呢？”

        青奴垂眸没有出声，但君不归明显的听到，随着宋青衣话落，青奴背在身后的手指下意识攥紧，发出了指骨活动时的‘咯咯’声响。

        宋青衣像是对青奴的反应毫无所觉，他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面前的君不归。

        对上其冷冰冰的表情后，宋青衣笑着颔首说道：“圣旨殿下应该也收到了，不知殿下可否收拾妥当？”

        “难不成我们站在这里，是等大监一同前来……欣赏风景的吗？”

        青奴难得沉下嗓音，阴阳怪气的讥讽道：“或者说，大监是想让我们阎王阁的少阁主，带些其它东西一同回去？”

        “不敢，青姑娘恐怕是会错意了。”

        宋青衣面上笑容微敛，他眯起双眸，意味不明的说道：“我只是怕殿下遗漏了旁物，既然如此，殿下您……打算何时启程？”

        君不归扫了他一眼，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去牵一旁拴在柱子上的马匹：“即刻出发。”

        “噢？”

        宋青衣微微一愣：“如此匆忙？”

        “神宫大监，你有话不妨直说。”

        青奴一向看不惯这种满嘴机锋的人，她不耐的瞪了对方一眼，只觉得这人还和当初一样令人生厌。

        宋青衣却是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君不归去牵缰绳的背影，悠悠开口叹道：“我还以为……最起码，叶阁主会前来相送。”

        君不归动作一顿，余光撇向身后的宋青衣，敛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阁主并没有在云州，若非如此，此刻前来相送的人……便不会是我了。”

        青奴朝前迈出一步，直视着宋青衣的双眸冷然道：“阁主若在此处，你恐怕早就跪着求饶了吧？”

        闻言，宋青衣面上的笑容彻底冷了下去，他同青奴对视了片刻，终是压下心中的思绪开口问道：“叶阁主去了何处？”

        “这同你有何干系？”

        “他不在云州，难不成是去了京城？”

        宋青衣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微笑，眼中却是没有半分笑意：“总不会是离开南渊，去了……北燕吧？”

        君不归闻言眼皮一跳，眼疾手快的按住了青奴即将抬起的小臂，他转身站在两人中间，隔开了此时双方间的拔剑张弩。

        轻拍了一下青奴的小臂，君不归暗中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稍安勿躁。

        青奴知道自己是被对方挑起了情绪，瞪了一眼宋青衣后便移开了目光，索性做个眼不见心不烦。

        君不归则是抬起头，眼含警惕的望向面前的宋青衣，他双眸锐利，寒声问道：“大监初来云州，便如此惦念我家师尊……可是有要事相商？”

        宋青衣闻言浅浅一笑道：“哪里，我只是想同叶阁主……叙叙旧而已。”

        青奴在一侧冷眼旁观。

        “我说的是实话。”

        宋青衣耸了耸肩，摊开手无奈的笑道：“这一次见不着面，说不定今后……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大监此行，恐怕是见不到阁主了。”

        青奴在一旁凉凉开口：“没有个十天半月，阁主不可能返回云州。”

        “是吗。”

        宋青衣眼眸微垂，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惋惜，他哑然失笑道：“我是真心想同叶阁主说上几句话，这么多年过去了，能说得上话的人……越发的少了。”

        语毕，他便转身跃上了身后的马背，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姑苏城门，宋青衣不由得感叹道：“新雨沾湿了柳烟，云州……还真是个好地方。”

        君不归也骑在了马背上，他看着远处被蒙蒙雾气笼罩的姑苏城，说不失落不舍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面上却依旧不显情绪，只是低头望向一旁的青奴，在对方略带凝重和担忧的目光中，朝她抱拳点了点头。

        “保重。”

        “少阁主，路上当心。”

        青奴郑重的朝他行了一礼：“后会有期。”

        君不归握紧手中的缰绳，驱赶着胯/下骏马调转了方向，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要不在叶寒舟眼皮子底下，他永远都是独当一面。

        云州同京城的地界相连，骑马也就三至五天便能抵达，一路上，整个队伍都没有人说话，跟着宋青衣前来的侍卫也都安静的出奇。

        因身份缘故，君不归策马走在前侧，宋青衣则比他落后半步，这就导致，君不归必须时刻提防着身后的宋青衣。

        袖中的暗器被他捏在指缝，随时做好了稍有不慎，便即刻封喉的准备。

        宋青衣的目光则落在对方腰侧的长剑上，自从一行人离开姑苏城，君不归的左手便时有时无的从剑柄上抚过。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只怕面前这位看起来无害的殿下，心底里……可是对自己没有丝毫善意。

        想到这里，宋青衣嘴角含笑，驱马上前几步，在君不归警惕的目光中，垂眸问道：“传闻阎王阁消息灵通，不知殿下可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墨羽黑鸦乌衣侯’。”

        君不归闻言扫了一眼宋青衣，他眯起墨色的双眸低声说道：“知道，南渊知名战将乌衣侯，墨羽和黑鸦是他最为得力的手下，可惜……这几人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不错，乌衣侯十六岁起便执掌我南渊禁卫军，颇得南渊帝赏识器重。”

        宋青衣曲起手指搭在唇前，他的声音轻缓喑哑：“可惜天妒英才，十年前的一场大火令乌衣侯不幸殒命，当真是世事难料。”

        “大监此刻同我提起乌衣侯，是想说什么？”

        君不归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没有见过他，对此人也没有丝毫兴趣。”

        “唔，是我疏忽了，我都差点忘了，殿下一直以来……都未曾宿在宫中。”

        宋青衣莞尔一笑，神态自若道：“我提起乌衣侯，只是想告诉三殿下，此前有言官不分青红皂白，便随意污蔑旁人心怀不轨…同乌衣侯有所勾结，导致陛下盛怒之下斩杀了一批官员。”

        君不归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觉得同此人说话真是废劲。

        “殿下初到京城，我只是好心给殿下提个醒，千万不要在陛下面前提起‘乌衣侯’这三个字。”

        宋青衣微微眯起眼睛，意味不明的说道：“一旦被陛下记挂上，那殿下……可就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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