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冷烬转到附中的时候是九月上旬。

        高三已经开学有一个多月了。这个点学生都在上早读，掠过两栋教学楼，传出来杂乱的读书声和扫地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耳边。

        冷烬站在十五班的讲台上，今天刚认识的班主任在介绍自己和旁边同样刚转来的凌川。

        凌川很热情，阳光大男孩，富家公子哥。

        等他介绍完自己，冷烬迟迟开口。

        “冷烬。”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是哪个jin都没说。

        前后两台立式空调上下摆动着叶片，脑袋上还有风扇在不停旋转，发出突兀却让人习以为常的声音。

        方才他一直在垂眼观察这个教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冷烬有些烦躁，和凌川享受的态度不同，他极其厌恶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迫在舞台上表演生吞青蛙一样恶心。

        一个中规中矩的班级。他总结。

        尤麦的注意力始终聚焦在桌面摊开的小说上。厚厚一本，右边只剩下薄薄几张纸。书桌左上角摞着厚厚一叠书；正前方则是摆放着一包抽纸和一个纸盒，笔筒和水杯就顺手放在右上角。

        听见冷烬的自我介绍，尤麦眼皮都没抬一下，胳膊压在书上，挑眉嗤笑道：“冷烬，冷静冷静。”

        冷烬环顾一圈，最后幽幽看向尤麦的方向。他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是班上唯一一个始终没有抬头看向他们的人。冷烬在心里对她有了一丝低至零点的好感。

        “尤麦，你往后挪一排，坐在唐秋后面。”班主任刘芬环顾班级，最终对两个转校生说道：“你们两个自己决定一下谁坐前面还是后面。”

        冷烬看着她收拾东西的动作，眼眸忽明，在心底嘲笑一番“油麦”这个名字。

        真土。

        尤麦一直保持垂头的动作，冷烬看不清她的五官，只依稀看见她脸上的“质朴”眼镜。

        什么样的女生会用这种菜系名字？

        冷烬对她的印象只有土。

        “烬哥，你坐哪？”凌川捅了捅他的胳膊，冷烬这才发现他少见的走神了。

        “最后吧。”空间大。

        “决定好了就赶紧去座位吧，准备上课了。”刘芬没有戴小蜜蜂，她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含含糊糊的，字和字混成一坨，“后面的同学帮忙搬一下桌椅。”

        她大概看了一眼，觉得没问题后立刻小步朝办公室跑去拿东西。

        尤麦的桌椅当然是她自己搬的，她将书签随意插在书缝间，推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冷漠迅速地挪动桌椅，打算坐在唐秋身后继续看书。

        唐秋快速转身把一个塑胶小猪放到她桌上。

        尤麦眼疾手快，抓着掌心大小的小猪就往她桌上丢，没想到手劲大了点，那只塑胶玩具猪被抛到了过道上。

        她低声骂了一句，俯身朝那个小玩意伸出手要去捡。

        彼时冷烬早已走了下来，他正看着后面画的板报，完全没注意到那个不起眼的玩具，抬脚就要踩下去。

        来不及了。

        “嘟——”小猪发出一声幼稚的响声。

        班上哄堂大笑，尤麦有些尴尬地抬起头，与冷烬垂下来的目光对视上。

        头发有些长，遮住额头直至眉毛，眼皮慵懒的耷拉着，分不清单双眼皮，山根高，鼻梁挺，唇线紧抿着，下颚线转折利落，喉结兀立。双手抄进黑白外套的兜里，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

        她的心微微一颤，随即低下头冷嘲自己一声。

        她这潭死水一样的人生，早就激不起什么波澜了。

        尤麦伸出的手就这么僵滞在半空，冷烬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那一丝低至零点的好感直接成了负数。

        傻逼女的。

        凌川赶紧救场，双手按在他肩上，皮笑肉不笑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稳住稳住，千万别生气，忘了我们来这儿的原因了？”

        冷烬眯着眼，咬了咬后槽牙，抬脚就走。

        “咱们班的欢迎方式挺特别啊！”凌川微微耸耸肩，活跃了一下气氛，弯下腰捡起塑料猪，不轻不重地放在她桌上。

        “谢谢。”尤麦轻飘飘说了一句，然后抓着塑料猪，一把塞进了唐秋的外套后领里，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给我吃下去。”

        冷烬落座，早读下课铃声刚好响起。短短五分钟的小课间，尤麦足足用了二十秒决定继续看小说而不是趴下睡觉。

        凌川是个自来熟，很快和周围的同学熟络起来。当提及他们的关系和原学校以及转学的原因时，对于前两者凌川大方表示他们是好兄弟，原来在一中。而提及后者时不知是尤麦多想还是铃声恰好响起，凌川就这么含糊其辞过去了。

        凉城是个靠海的三线城市。

        一中在市中心，建校时间长，师资什么的都是凉城最好的。反观附中，离市中心远，所在区域虽然最近几年发展不错，但就像是城中村一般。建校也才十年出头，挂着几个不痛不痒的头衔。

        现在从一中转来，估计是犯事了。

        班主任刘芬教英语，说话极其容易口糊，带着一股湘味。大家叫她芬姐，私底下叫她“闷姐”。原因是她三岁儿子说话口齿不清，问他妈妈叫什么时他脆生生回答“刘闷”。

        芬姐一进班就嚷嚷着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凌川和冷烬身上。

        冷烬从进门到现在只说了一句话，还是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旁人和他搭话要么就是凌川接话要么没声音。脸上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的表情，还有满满的不耐。

        刘芬教了十多年的书，一接触就知道坐在最后面的男生不是个安分读书的。

        尤麦从他坐下来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果不其然，之后每个上课的老师都有意无意的往这一组走，上课偶尔会摸鱼的尤麦不得不打气十二分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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