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余音提着饭盒推开精神内科的推拉门，护士站两个护士在聊天，见到她来喊了一声，“阿姨，你家女儿来客人了，两个人聊了快一个下午呢。”

        余音的心颤了颤，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伴随的还有怀疑。“真的？”

        护士笑笑，“真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余音快步朝病房走去，临近时却又放慢了脚步。她迫切想要看到女儿和人聊天的样子，又害怕女儿只是和之前一样暴怒。

        终于，在听到里面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后，余音的肩膀放松了下来，她的眼眶微微湿润，没有进去打扰她们。

        “打扰你这么久。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聊天。”尤麦起身，把椅子搬回了原处。

        “好。”

        两人其实没说什么。尤麦的情绪还是比较平稳的。林鱼做完放疗之后也没什么精神头，但她喜欢和尤麦待在一起的感觉，不需要你一言我一语地往下接，偶尔想起的一个话题，对方微微颔首都很让人满足。

        “你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拉小提琴吧。”

        “好。”

        “下次见我的时候要更高兴点。”

        “你也是。”

        尤麦出了病房，差点撞上门前伫立的女人。

        女人率先开口，“你好，我是林鱼的妈妈。”说话很温柔，眉眼里藏着一丝倦意。“你是小雨的朋友吧？”

        尤麦点点头，“阿姨你好，我是。我叫尤麦。”

        余音的眼眶瞬间红了，“不介意阿姨叫你小麦吧？谢谢你来陪我家小雨，我送你到电梯口吧。”

        尤麦颔首，“麻烦了。”

        等待电梯的空隙，余音道：“孩子，阿姨能不能拜托你件事？你能不能有空的时候多来陪陪小雨？生病之后她很抵触和以前的朋友接触。”

        “我会的，小鱼和我很聊得来。”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尤麦跟余音道：“我先走了阿姨。”

        余音整理好情绪回到病房，把饭盒里的粥倒进小碗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刚刚来朋友了？”

        林鱼从房间里出来，手上捧着那一束小雏菊，“嗯。”

        “妈，你帮我找个好看点的花瓶。”林鱼把花先放到洗手池里，打开了水龙头。

        做好之后她坐到餐桌前，拿着勺子搅动碗里的粥，“明天帮我把小提琴拿过来吧，我想练练。”

        余音的肩塌了一下，有些酸涩的泪水在眼里翻涌，她含糊说道：“好。妈去护士站给你找个装花的东西先。”说完快步离开了病房，到人少的电梯口默默流泪。

        林鱼一年前在学校突然晕倒，送到医院后查出了胶质母细胞瘤的存在。肿瘤压迫神经，林鱼经常不可控地抽搐双手，她没办法拉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也不愿意再碰最喜欢的小提琴。她才刚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专业，上天却给她关上了这扇窗。她变得暴躁，不愿意接触以前的朋友，来看望她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她赶了出去。

        曾经万众瞩目的音乐天才此刻连自己的手都控制不住，旁人的探望只会不断提醒从前这颗璀璨的星星此时是如何的黯淡无光。林鱼接受不了，余音更不能接受。

        然而林鱼的肿瘤不仅仅只是做手术化疗这么简单，她的情况过于复杂，随时可能倒下。凉城的生活节奏慢，适合林鱼疗养，父母商量了一下，干脆让她住进了医院。

        闲适的生活没有缓解林鱼的情绪，她变得更加暴戾，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想到这，余音的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袖。

        还好，她现在愿意和人接触了。

        她整理好情绪，去医院外边的花店买了一个花瓶，回到病房后红着眼和女儿一起插花。

        平平无奇的一节英语课，上到一半，刘芬要求学生分组讨论，一会儿点人回答问题。

        “几位爷，你们好歹说两句话吧，一会儿点到我们组怎么办？”凌川双手合一，对着身后不动如山的两人拜了拜。

        唐秋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每组就点一个人，还是组里决定谁上，你怕什么？”冷烬直起身来，随意翻了翻桌上课本，又把玩起了笔。他桌上放着的是语文课本，而语文课在下午。

        他仿佛是来混日子的。而附中混日子的人不在少数。

        凌川如释重负，“烬哥就算了。那就尤麦？要不就唐秋？”

        “嗯。”尤麦漫不经心答应了一声，声音轻的像是呼吸声。

        冷烬手里的笔稳稳停在指上，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time''supanyvolunteers”

        班上没有自告奋勇的人，刘芬环顾班级，“好吧，那就最后一小组，谁来？”

        凌川神色泰然地坐在位置上，早已经置身事外。

        “凌川。”

        “凌川。”

        身后两人一起开口。刘芬满意一笑，果断点了凌川回答问题，凌川面如土色地起身，幽怨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始作俑者”，然后不情不愿地挪上讲台。

        他大脑飞速转动组织自己贫瘠的词汇量，还不忘看向两人，像极了被抛弃的怨妇。

        唐秋卖力憋笑，脸都憋红了，肩膀也忍不住一耸一耸的。

        冷烬微微垂头，躲避凌川的视线。尤麦也选择战术性抿嘴，偏过头不看他。

        凌川磕碜地说完了他可以想到的东西，走回位置上时狠狠叹了一口气，“交友不慎啊！”

        雨终究是停了，繁茂交错的枝叶上还挂着雨珠，太阳依旧灼热，校园里回荡着嬉笑声。

        凌川和冷烬吃完午饭回班，他没有着急坐下，而是撇头看了一眼唐秋手里的书，“怎么还在看小说啊？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看这种甜甜的恋爱小说？”

        唐秋蛮不在意地哼了一声，“谁说的。”她把书签插在书页里，“麦子就只看be文。”

        突然被点名的尤麦手一颤，细细的铅笔笔芯被摁断在纸上。

        “什么是be？”凌川坐下，拿起书大致翻了一下。

        “be就是badending。我反正看不下去，心里死疼死疼的。”

        凌川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尤麦是受虐体质啊！”

        握着的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尤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她继续道：“生活就是一本永远不知道结局的小说，但生活是终究现实，不是小说，遗憾永驻，错过就是错过。也许是我太过于悲观，所以不奢望he里的完美结局，提前在be小说里体验别人的爱而不得，也许到了最后我会释然得容易一些。”

        “你活得太现实了，生活还是要抱有一点幻想。”凌川瘪瘪嘴，客观地评价了一句。

        尤麦赞同的点点头，“也许吧。”

        话题突然变得有些压抑，但尤麦内心没有什么波动。

        冷烬没说话，他们的对话却一字不落地被他听了进去。

        唐秋换了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你们打算寄几封信啊？”

        她说的是附中传统活动——情归纸笔。附中是主办方，凉城几乎所有高中都参与，给以前的同学写信和明信片，再由各校学生会统一集中区分信件，然后分发到各校。

        “现在都用手机联系，谁还写信啊。”

        唐秋揶揄他一下，“有些东西怎么能在手机上说呢，情书多浪漫啊。”

        凌川一下来劲了，捅了捅冷烬的胳膊，“那收信的时候烬哥不得带个麻袋来装情书啊！”

        冷烬不耐地踹了一脚凌川的椅子，“滚，麻袋只有一个用途，给你装尸。”他直接曲起手臂趴下阖眼，不再搭理凌川。

        凌川依旧在说笑，语气刻意染上酸溜溜的醋味，“啧啧啧，某人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尤麦笑而不语。冷烬谈恋爱，总不可能是看到对方写给他的情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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