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尤麦觉得冷烬最近很奇怪。他总是用一种打量的眼光审视自己，一脸暴躁的样子。

        她正想着原因，唐秋已经拉着她离开班级了。

        为了避免食堂拥堵学生吃不上饭，高三中午最早放学，后面的年级依次晚五分钟。

        老师不拖堂，11：55，下课铃一响，高三学生鱼贯而出。

        “唉，这些菜都吃腻了。附中也不换个花样。”唐秋正把大碗饭里的鲜红辣子一颗颗挑出来。

        听到唐秋的抱怨，尤麦指了指食堂入口陪餐巡视的学校领导，“跟他们提一下意见，看看能不能有改进。”

        赵安娜右手执筷把菜夹到左手握着的勺子上，“别挑剔了，吃了三年还不是过来了。”

        尤麦哼了一声，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三年，附中的菜单就没怎么变过。”

        “唉——”唐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别说了，快高考吧。”

        吃完饭，三人慢慢走回教学楼。篮球场上不少男生在打篮球，三个年级都有，只不过高三占少数。

        “可惜了，高中三年还是单着的。”唐秋惋惜一声，有些艳羡地看着面前的小情侣。

        “诶，对了，你和那个男生怎么样了？”唐秋突然提起赵安娜，戳了戳她的胳膊。

        赵安娜有些娇羞，“每天都有聊天啦。”

        尤麦和唐秋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后者戏谑道：“某人就要脱单了，就剩我们两个了，麦子，你要加油。”

        尤麦正拆着手上的豆奶，闻言她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身子，随后快速恢复正常，把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这恋爱狗都不谈。”

        “谈了恋爱连牛奶都不用你买，对象屁颠屁颠就送来了。”唐秋看着旁边走过的一对情侣，男生把插好吸管的草莓味酸奶递到女生嘴边。

        尤麦幽幽扫了唐秋一眼。“我缺这两个钱？”

        “倒也不是这个。”唐秋跟她辩论起来，“多个人关心你不好吗？”

        尤麦没答话，眼眸暗淡下去。

        有些人的关心带来的不仅是身体上的伤害，还有精神上的折磨。

        唐秋一副看开了的样子，“算了算了，能单手开瓶盖的女人还要什么男人？”

        “我不仅能单手开瓶盖，我还能单手拧开头盖骨。”

        “哇哦好帅啊！”

        尤麦朝她竖起了个中指。“滚滚滚，无不无聊。”

        几人说话声音不小，冷烬想到海滩上她身边的男人，又看了眼手里的牛奶，塞到了凌川怀里。

        刚才他看到尤麦站在队伍中买牛奶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排在其中。

        “烬哥，你不喝？”凌川疑惑地接下。

        “不喝。”

        “那你干嘛要买？”

        他咬牙切齿道：“我他妈钱多的没处花不行啊！”

        “万恶的资本主义！”凌川一脸迷惑，默默离冷烬远了些。

        几人迈上阶梯，赵安娜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麦子，你这是以前谈恋爱受伤太深了？”

        “你想多了。”

        太深了，深到我不敢再袒露感情了。

        “接吻是什么感觉？”唐秋是母胎单身，兴奋地举手提问。

        尤麦晃了晃牛奶盒，没有液体碰撞的声音。“没亲过，最多就牵了下手抱了一下。”她提早截住唐秋的话头。“也没有一起出去玩过，更没有你想的那些情节！”

        赵安娜瞪大了眼睛，“柏拉图式的爱情啊？”难怪会掰。

        她又接着问道：“不过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亲吻都没有？”

        “他不是那个人，不值得。”

        凌川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竟然看到冷烬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他神色复杂地捏着牛奶盒，默默离冷烬更远了一点。“变态。”

        “嘴巴堵不上就抓紧缝起来。”

        晚修不排练，尤麦前两节课写完了作业，实在看不进东西，最后一节课她干脆趴在桌上睡觉。

        下了晚修，她又匆匆赶回家换下校服，然后赶到酒吧兼职。

        郑泽霖这条老狗每天都来。尤麦不赶他，有钱不赚王八蛋。

        时间就这么过去，十一月凉城才开始转凉。

        尤麦被闹钟吵醒，迷迷糊糊起来洗漱。随意用冷水糊了一把后才清醒一些。

        镜子里的少女脸上还挂着水珠，眉毛细长，双眼皮，眼球的颜色偏棕，鼻子翘挺。

        天生的高级脸。

        她不这么觉得。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脏，她也脏。

        随后她自嘲一笑，将手上的水珠弹到镜子上，镜子爬满了水痕变得模糊。“有病。”

        换了校服，黑框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尤麦出了门。

        早读七点开始，尤麦这个人除了对吃喝挺重视，对穿衣打扮不怎么在意。

        至少以前是这样，现在连吃喝都随意了。

        必要的早餐不能少。尤麦六点十分起床，二十分左右出门，五分钟后便坐在小区外面的早餐店里吃馄饨了。

        热腾腾的雾气笼罩在镜片上，尤麦拿着瓷勺刚舀起一颗馄饨张嘴，兜里的手机来电铃声响起。

        空着的手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片朦胧之中，尤麦看到界面上显示的妈，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自顾自吃起馄饨来。

        这个点打过来，绝对不是叫她起床的。

        一遍铃声响完又响。尤麦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妈？”

        电话那头的杨纤还想寒暄几句，“起了吗……”

        话音未落，尤麦及时止损。“有事？”

        “麦麦，你弟……”

        “又犯事了？干嘛了？”尤麦不为所动，吹了吹勺子里的汤，喝了一口。

        “被老师抓到抽烟，还跟别人打架，学校让他休学一周，我想让他过你那边，你管管他。”

        “我没时间。”尤麦咬了一口馄饨，再开口时话里带了些讽刺的意味。“你当妈的都管不了他，我做姐姐的还有什么用。”

        杨纤知道尤麦一直对之前发生的种种心有不满，语气里带着恳求。“你弟不听我的话，也只有你说的话他会听一些，你帮妈教育一下他吧。”

        尤麦抓紧了手机，她最受不了杨纤这样的语气。最后还是尤麦先松了口。“我只管他吃住，能不能给他洗脑我不管。”

        杨纤一听，松了口气。“那就好了，妈谢谢你。”

        “什么时候到？”

        “下午一点的车，估计傍晚就能到。”

        尤麦冷哼一声，原来早就在这儿等着她了。

        “你现在高三了，明年就要高考，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弟不努力，你再不努力，那个家就完了……”

        那个家早就完了，指望她有什么用，她早就对人生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些话尤麦没说，只是道：“就先这样吧，我要上学了，先挂了。”

        “妈就指望你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有困难就跟妈妈说，你上学吧。”

        以前是什么样的？尤麦不清楚。

        她只记得在以前那个勉强维持着的家里，她过得像是精神分裂。

        杨纤无时无刻不在抱怨这个家里男人的无能，尤麦小心翼翼地开口，害怕某一句话会挑起争端。甚至是她中考前夕，早已分开的父母还是争吵不休。杨纤的每一句指望都会压的她喘不过气。她会想，如果没有她，杨纤会不会过得更好，所以她不会主动找杨纤帮忙，因为自己是个累赘。

        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有苦自己咽。她没有对家庭失望透顶，父母之间的爱早就被现实打败了。她还是可以和妈妈讲这个社会，还是可以和爸爸讨论人生，父母爱她，只是这些爱早就撑不起一个家了。她的身后有人，只是自己早就放弃依靠他们。

        她想着，这个家散了就散了，至少她不用时刻想着怎么安抚杨纤的情绪，怎么转移话题。不用时刻注意她爸的脸色。这个家散了，她可以活的轻松些。

        后来这个家真的散了，杨纤带走了弟弟，她那个不成器的爹也开始有些成就了。

        但尤麦过得还是不轻松。

        家庭和四年前的经历往她骨子里注入悲观。

        她不期待生活会变得更好，也不期待爱情。

        不管对方是怎么样的人，这样的家庭和这样的自己都配不上他。

        尤麦看着面前的馄饨，眼睛干涩的难受，她不想哭。

        眼泪是最大的败笔。

        妈的，真倒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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