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尤麦湿漉漉的出现在病房门口，林鱼也吓了一跳。

        然而她很快镇定下来，将尤麦抱进怀里，护着她的后脑勺，悄声说道：“我在。”

        尤麦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她放声大哭。

        余音给她披上厚外套，“快去洗个澡，干妈这就去给你煮姜汤啊！”

        林鱼抚着她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回家了。”

        在林鱼的安慰下，尤麦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换上了林鱼的衣服，蜷缩在小沙发上。

        余音给她端来一杯姜茶，“小麦，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别让他们担心。”

        “对不起，干妈，学校里出了点事，我想在您这待会儿。”

        “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林鱼把她的手机递给了她，然后出了房间。

        尤麦的事，她都知道。

        尤麦给手机开机，短信和电话消息一瞬间涌出，手机都有些卡顿。很快，杨纤的电话不知道多少次打来。

        她接了。

        窗外雷声作响，雨点狠狠砸在路边的树上。

        杨纤说了很多。

        但她不记得杨纤说了什么，只是最后听见她说，“……对不起，麦麦，原谅妈妈吧，原谅梁淮诗吧。”

        她这才轻轻眨了下眼睛，木讷开口，“妈妈，抬头看，今天的月亮，不圆也不亮。”

        今天没有月亮。

        她让杨纤别找自己了，自己住在酒店，她暂时不想回去，也不想去学校了。

        然后她又给尤勇打了个电话，“爸，我去你那边吧。”

        尤勇没说什么，只是安慰她一切都会过去的。“爸爸这两天回不来，你什么时候来都行，钥匙在门口花盆里面，等爸爸回来就带你去看学校。”

        “嗯。”

        林鱼和她躺在床上，像之前她哄自己睡觉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睡一觉，明天醒来就好了。”

        她点头，凑近了林鱼，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12月31号，今年的最后一天。

        尤麦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不敢打开手机，害怕里面的一切。

        是她太傻了，以为自己躲远些，沉默些，就可以守着这个秘密一辈子。

        林鱼第一次见她这么消极，像一颗没有生命力的枯草，在风里摇摇欲坠。

        “小油菜，陪我出去走一走吧，外面空气特别好。”

        她摇头。

        林鱼拽着她的手臂起身，“行，不出去，但是你也得给我起来去洗把脸。”

        她坐了起来，林鱼却一下抱住了她，语气里透露着无尽的惶恐，“可能我太自私了，但我求你，为了我好好活着。”

        “好。”

        她们说好要一起熬过去的。

        她不能食言。

        站在镜子前，尤麦被自己吓了一跳，苍白的脸上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

        “丑死了。”林鱼抱臂站在门口，“但是没关系，林大师很快就能还你美貌。”

        尤麦冲着镜子里的她笑了一笑。

        “终于笑了，老巫婆终于舍得把我的白雪公主还给我了。”林鱼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摁倒餐桌上。“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变漂亮。”

        她吃着余音特意准备的饭菜，只觉得味如嚼蜡，“小鱼，我一会儿想回去一趟，带的药不够。”

        “行啊，我陪你。”

        她笑着摇摇头，“我一个人就可以。”

        邻近傍晚，尤麦回去拿了药，踩着路上的积水，去了常去的那家花店。

        店门口的风铃依旧发出原来悦耳的脆响，里面坐着的依旧是熟悉的面孔。

        “小麦来啦。”

        她朝他们笑笑，站在花桶前选花。

        就选洋桔梗吧，她最喜欢的花。

        一直到付钱的时候她才打开手机。

        一通电话立马打了进来，她看着陌生号码，挂了。

        刚付完款，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

        “哪位？”

        凌川感动得快哭了，“是我凌……”

        电话立马挂了，凌川不死心，又打了过去。

        “你到底要干嘛？”尤麦原本平静的话里此刻也带上了不耐。

        “祖宗求求你别挂！”电话那头的凌川差点就要跪下来了，“是阿烬！”

        尤麦烦躁的心顿时平静下来，“他怎么了？”

        “他昨天晚上追出去找你，你没回去，他在你家楼下淋了一晚上的雨。今天发烧烧了一天了！他不肯吃药，脾气也控制不住！真的是急死我了，你的电话还打不通。”

        她站定，“那就带他去找医生，我又不会看病。”

        “祖宗欸，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倔脾气，我要是有办法还会来求你吗？真的，就只有你能控住他，求求你了，帮个忙！”

        “……好。”

        “我现在就发地址给你，真的谢谢你。”

        到底是因为她而起的，就让她结束吧。

        尤麦给林鱼发了消息，然后按照地址打车过去。

        冷烬住的小区算是凉城档次最高的了，凌川特地来到小区门口接她，看到她怀里的一大捧洋桔梗，有些悻然道：“只是发烧，还不至于带花来。”

        “你是不是瞎，这不是菊花。”

        他摸了摸鼻尖掩盖自己的尴尬，“啊，都长得差不多嘛。”

        “要我做什么？”

        凌川收敛了一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喂他吃药。”

        尤麦蹙眉看着他，眼里俨然染上了怒意。凌川赶紧说下去，“你别那样看着我，他平时的情绪就很难控制，生病的时候更加暴躁，没人能近他的身，我已经赴死一次了。”说着他掀起袖子，给她看了一眼上面的几道划痕。

        “就没人能管他？他……父母呢？”

        “基本全年都在国外。”凌川嘟囔了一句，“反正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对阿烬没怎么关心过。”

        他不怎么想聊这个话题，尤麦干脆也不听了。

        “诶，对了。”进门前，凌川拉住她，又快速收回手，“退烧药就在床头柜上，柜子第一个抽屉里还有两瓶药，你每瓶拿出一粒，一定要让他吃下去。”

        尤麦点点头，凌川看着她一直没离过手的花，有些犹豫的开口，“你这花……”

        “我拿着。”

        “行。”凌川顾自点了下头，然后输入密码打开了门，对她双掌合一，“拜托了！”

        天色已经暗了，屋子里没开灯，看不太清里面的装修。尤麦把花放在玄关的鞋架上，摸索着墙打开灯。脚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她被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啪嗒”，视野顿时大亮，脚边那只黑猫不停蹭着她。尤麦抱起它，伸出食指点了点它的鼻子，小声道：“嘘，不要吵醒他。”

        她把猫放下，朝里面走去，极简的装修，甚至连家具都不是很多，家里显得很空旷。除了电视墙，应该是特意装修的，整面暗柜，黑与白。

        她没心思仔细观察里面的构造，按照凌川说的方向找到了冷烬的房间。黑猫像是通人性，一直在她身前引路。

        尤麦摸出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就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东西。她不敢开灯，只能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还刻意用手遮了遮。

        房间很大，摆着一套玩电竞的桌椅和一套书桌，书桌旁还有一面展示柜和顶天的书柜，都摆满了东西。里面一片狼藉，流了一地的水，还有玻璃渣。

        冷烬闷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因为发烧显露着不自然的绯红。

        尤麦去外面接了杯温水，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开着手电筒小心翼翼拉开抽屉拿药。

        灯光太暗，她没看到抽屉里那件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全部取出来有些困难，尽管她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但还是无可避免的发出了一些声音。

        脖子突然被人掐住，尤麦瞬间感到呼吸困难，她抓住手机想晃一下他的眼睛，他却快一步打掉了手机。

        他的力气根本不像一个病人该有的力度。

        尤麦拍打着他的手，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他的名字，“……冷……烬！”

        冷烬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慌乱地松开手，嗓子嘶哑得不行，“尤麦？”

        重获自由的尤麦本能往后退了几步，捂着脖子大口呼吸。

        “我……”

        尤麦起身，抑制着咳了两声，“我没事。可以开台灯吗？”

        冷烬立马打开了旁边的台灯，淡橘色的光照亮一小片区域，尤麦在地上小心翼翼摸索着，找到手机之后，在冷烬懊悔的目光中坐到了床沿。“吃药吧。”

        “谁让你来的？”

        “凌川。”

        她拿起水杯和药片，“吃药吧。”

        冷烬偏头，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大概是没怎么休息。

        “冷烬，你得吃药。”她放软了声音，“听话。”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显得委屈。“吃了你就要走了。”

        她轻轻弯了下嘴角，“我不走，真的。”

        冷烬接过瓶盖，然后就握着她那只手。

        尤麦把水杯递给他。冷烬接过，随意喝了两口。

        “喝完。”她用一种不可拒绝的口吻说道。

        冷烬仰头喝完，速度太快，水溢了出来，顺着嘴角流到下颚，顺着脖颈往下肆意流淌，在喉结处又滚了两遭。他把杯子放回了床头柜上，随意抹了一把水渍，然后就不动了。

        “再睡一会儿吧。我就在这不走。”

        他躺了回去，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闭上眼睛，始终握着尤麦的手不放。“你要是敢走，我一定把你绑回来。”

        “好。”

        中央空调一直都在制热，房间里有些燥热。尤麦给他掖了掖被角，觉得有些热了，抽了抽手。“有点热，我脱下外套。”

        她把外套搭在椅子上，给凌川发了消息，打开房间里的加湿器后又坐了回去，把手递给他。

        期间尤麦又让他喝了两杯热水。许是折腾了太久，冷烬也累了，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他意识浅，但还是下意识用指腹摩挲着尤麦的掌心。

        尤麦一怔，这种感觉很熟悉。

        冷烬睡着了，尤麦轻轻抽出手，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

        展示柜里展览着不少奖杯和照片。她一张张看去，或是得奖后的团队照，或是单人照，但没有家庭合照。他不爱笑，每张照片的表情都淡淡的。

        唯一一张带笑的照片，旁边站着的是傅瑶。

        她把相框摆回原处。

        难受就难受吧，反正以后也没有什么交集了，再痛一次也没什么。

        视线转移到书柜上，随手取出一本，上面的专业术语让她不自觉拧起眉心。

        尤麦退出房间，来到厨房。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只放了几瓶矿泉水，她叹了口气，回到房间拿了外套，去了一趟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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