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七章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冒着雨潜入汝瑶小姐的房间，只为同她说上两句，他自幼习武，翻墙的本领对他来说本不在话下，但自她的父亲得知此事，便派了几个高手每夜严加看守，他没法，只得趁这雨天松懈之即混入府中。

        “你来了。”她一见他便笑靥如花，这让他想起几年前，他还是个毛头小贼，潜入她的闺房准备盗窃些钱财，黑灯瞎火，他只能凭感觉去找，谁知竟不小心踩到摆放在床前的鞋，摔上一跤，这也惊动了小姐，正当他以为要命丧于此之时，小姐却并没有叫下人的意思，反倒温柔的问他摔的疼不疼并告诉他银子在那青瓷刻花瓶里，若有困难，可以取上一些。虽隔着黑暗，但他承认，正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子让他彻底动了心。之后他时常深夜潜入府内，他不算贪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取青瓷刻花瓶中的银子，就算取了，过一段日子也会想办法还回去。小姐没有人可以说话总一个人坐在闺房里发呆，见他来，自是欢喜的不得了，有时他们只是相视一笑他就离开，有时她会缠着他问他行江湖听过的奇闻趣事，这一来二去，他们互生情愫。

        思绪拉回，他一愣，“汝瑶小姐，我此次准备进京赶考，需数日，你多多保重，”

        “可是我爹爹的缘故？”

        他沉默。

        “秋郎。”她轻声唤道，“不管你是盗贼亦或状元，你始终是我的秋郎，我此生都非你不嫁。”

        “不如……”汝瑶眼睛突然一亮，“你带我私奔吧，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你去。”

        “汝瑶小姐，我心意已决，无须再劝我，待我功成名就之日必来向你爹爹提亲。”他背了过去，其实他又何曾贪图过功名，只是他什么都没有，一个小毛贼罢了，又怎能让她以后跟着他四处躲难呢？想到这，他用力咬了咬牙，更加下定了决心专心苦读，考取功名。

        汝瑶没有再接话，看着他长叹了口气，命运似乎将他们拉的更远了，她努力想改变点什么，却只感受到满满的无力，而面前的男子仍毫不知情。

        秋郎啊秋郎，我就要嫁给别人了，你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心里默念道。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府中边等消息边祈祷，或许她的秋郎真中了状元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进京路途遥远，他为了汝瑶不愿重操旧业，终于，他还是扛不住饥渴难耐，昏倒在路边。

        醒来之后他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富丽堂皇，有一个身穿上好绸缎的男人坐在床边，见他醒来又惊又喜。

        “你救的我？”

        那人点了点头，“仁兄，我上街闲逛时恰好见你倒在路中间，见你的打扮像几分读书人便将你带入府中。”

        “多谢贤弟救命之恩，在下无以回报，只待功成名就之即，再来上门谢礼。”

        他嗤笑，“原来是上京赶考的书生，我见仁兄应是囊中羞涩，正好，我也有事上京，不如结伴同行可好？也好有个照应。”

        “那就谢过贤弟了。”激动之余楚韶秋又有些惊喜，“不知贤弟怎么称呼？”

        “李鸠。”

        科举的日子越来越近，楚韶秋也格外的认真，直到走出考场那一刻，他才如释重负，以为只要等结果一出就能堂堂正正的娶汝瑶小姐，可万万没想到，他还是被现实浇了一盆冷水，来了几个官兵将榜首的名字重重画去，刻上了“李鸠”两个大字，原本第一的楚韶秋现如今甚至连榜眼和探花都排上不号，原是有人买通了官员，直接内定。

        他只得闷闷的道：“普天之下，竟无王法！”同叫李鸠，这榜上的李鸠和他现实遇到的李鸠怎么差别那么大？他想汝瑶小姐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替他愤愤不平，只是他又有何颜面见她呢。

        楚韶秋本想上门与李兄道谢再走，但想了又想还是算了，第二日天还未亮就离开了京城。最终还是来到了孟家的府邸前，想着该怎么与她开口。可是一到此处，他傻眼了，府邸上下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他随手抓住一个丫鬟询问道：“府上可是有喜事？”

        “你还不知道吧，我家小姐马上要嫁给新晋状元了。”丫鬟说完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眼光。

        这下楚韶秋彻底傻了眼，接着他听到许多嘈杂声，众多百姓的追捧中，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而那路中间，出来一个身骑高马，头戴红花乌纱帽的男人，来者不是他人，正是前段时间与他朝夕相处的李鸠。

        楚韶秋不解的上前，而面前的男子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只看得到冷漠和厌恶，打发他的下从让他有多远滚多远，莫脏了他的眼。

        周围追捧李鸠的百姓自然不放过面前这个讨好状元爷的机会，纷纷朝楚韶秋丢白菜、扔鸡蛋起来，他恍然大悟，一阵仰天大笑，原是之前一直蒙在鼓里被人戏弄了番。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又能去哪？他没有家，更没有亲人，从小教他练剑的老师父也早已归土。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路边睡了几日，有人见他可怜，只当打发叫花子丢了几个馒头和银两给他。

        “哎，你们听说没有？今日新晋状元要娶孟家小姐了。”

        “这方圆几里谁人不知啊，可谓是郎才女貌，若是我有也这等运气被状元郎看上该多好。”一女子花痴状。

        “你还是省省吧，别痴人说梦了。”一男子打断道。

        “要你管，多嘴。”女子气急败坏的给了男子一个白眼。

        “好了好了，你们别斗嘴了，咱们过去看看热闹吧。”另一男子提议，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待这批人说完离去，楚韶秋也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跟在其后，此时他身上早已变得脏兮兮，活像一个乞丐。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只是想再看看她，一眼就好。

        拨开密集的人群，周围人见他又脏又乱，自是像看瘟神一样不敢靠近，楚韶秋看到不远处汝瑶盖着鲜红的盖头被身边的丫鬟搀扶着上花桥。这个场景他曾幻想过很多次，可如今摆在他面前了，新郎官却不是他。

        楚韶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去抢亲，他不怕死，可唯独怕她跟着自己受苦。

        就这样过了三年，一次偶然结识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壮士，那人介绍他一同去龙鸿山当土匪，起初他是不愿的，后来他同他说此土匪非彼土匪，他们干的是取是非不分的贪官和谋财害命的贼人性命绝非杀人放火抢劫之事，他便去了，老寨主很是欣赏他，硬是将他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他，说待百年之后好有人继位。他想拒绝，可老寨主的女儿一天到晚都唧唧喳喳的跟在他身后，说若是他不从，只恐山寨中，人人都知她是被拒过婚的，定会耻笑于她，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嫁出去了。他无奈，只得接受这一切。毕竟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尤为重要的。

        本以为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此生，谁知她的再一次出现打破了他原有生活的平静。

        那日，他听闻又有关系户私自买通监考官，顶替他人中举之位，那人一气之下去官府状告监考官的种种罪行，谁知官官相护，竟将那人打入了天牢，安以诽谤官员之罪，秋后问斩。他的妻子没有办法这才上了龙鸿山想寻求他们的帮助。老寨主听了她夫君的遭遇很是同情，但苦于朝延中黑恶势力太大，一不小心可能将整个寨子的性命都搭进去，于是立马表示不愿插手此事。而在一旁的楚韶秋则回想起几年前的自己也遭遇了同样不公平的待遇，不免有些愤愤不平。他也知道不能将全寨人的性命置之不顾，所以他决定偷偷下山私自去处理此事。

        “夫人，夫人，你快瞧瞧这街上有好多好玩的小玩意呢。”阿葡随手拿起街摊上的一个丑面具盖在自己脸前想逗面前这位气质不凡的女子开心，可她依旧不为所动。说来也奇怪，这位夫人进府以来阿葡便从未见她笑过，有时她还会望着一个地方很久很久，大概是生性冷淡，不喜言语吧，也难怪状元爷每次来见她总是一脸厌恶，如今倒好，她虽怀有身孕，但状元爷不知从哪带回了一个女子，准备将她纳为妾，她更不受宠了。

        “阿葡，我有些累了，扶我回府吧。”她实在没有任何心情再在这喧闹的街市待下去。

        “是，夫人。”阿葡有些不解，毕竟她家夫人在府上成日不快，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透透气，却也是于事无补。不解归不解，做下人的也只能乖乖遵命。

        “嘿嘿，想不到吧夫君，你瞒的住我爹爹，可瞒不住我。背着我独自一人去行侠仗义可不是个好习惯。”采绮一身男儿的装扮突然从一旁冒出，若不是白天，楚韶秋很有可能被当场吓死。他自以为隐藏的够好了，结果还是被她发现了。

        他上下打量了采绮的这身装扮和微微隆起的腹部，眉头皱的更深了，“胡闹！你如今有孕在身，还不回去歇着，况且你这妇人家能干什么。”

        “本姑娘的父亲可是龙鸿山的一寨之主，且本姑娘及笄之年便以一人之力杀死三个贼人壮汉……”采绮扳开自己的手指又开始一件一件数曾经的战绩。

        楚韶秋及时打断了她，见来硬的行不通，他就半哄着她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腹中我们的孩儿着想啊。”说到“我们”这两个词他加重了语气，是啊，“我们”，属于她和他的孩子。

        “这京城可不比龙鸿山，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你可知？”

        “我不管，我不管。”采绮耍起了小孩性子，开始装无赖，“要是你不带我一起，我就告诉爹爹去，到时候你再想逞强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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