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各怀心思

　　炎国京城神都城恢宏的城墙，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更显巍峨，历经百年沧桑的砖石间，仿佛镌刻着岁月的故事，每一块都承载着历史的风霜，见证着王朝的兴衰更替。
傍晚时分，在这千年古都的皇宫里一处最为高大的殿宇内，已经年逾六十岁的炎国惠靖帝，端坐在上首，正在案前翻看着奏章。
内侍总管大太监吴义手持拂尘，如木塑泥雕一般立于他的身侧。
宽敞的大殿，被烛火照得很亮，殿内却只有他们两人，显得十分空旷。
“陛下，该用膳了。”吴义开口轻声说道。
身材臃肿的惠靖帝，微微抬了一下头，把手中的一份奏折放在一边，嘴中“噢”了一声，看了看殿外那已经没有一丝亮色的天空。
他二十五岁登基为帝，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三十多个年头了，在位近四十年，他也勉力维持住了眼下这三国鼎立的局面。
“吴义，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昏君？”他用平静的语气向身边的吴义说道。
原本平静如老僧入定般的吴义，闻言“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口中连连说道：“陛下何出此言，你自登基以来轻徭薄税，慎动刀兵，让百姓休养生息，你厚待臣子，重德轻罚，满朝臣子，谁不感念，陛下深得天下百姓万民的敬仰。”
“吴义呀！连你都不敢跟我说一句实话，这天下还有谁能让我听一句真言！”惠靖帝哂然一笑说道，还没等吴义再开口，他接着说道，“这朝中群臣上朝时口呼陛下万岁，但他们心中恐怕都盼着我早一天就死吧！”
听到惠靖帝说出如此诛心的话，吴义一句也不敢接，只是跪在那里，不住地叩头连连。
“吴义，你不用这样，我是知道你的忠心的，你不是庸王的人，也不是苏旭的人，放眼这朝堂百官中，我就剩下你一个忠心的人了。”
“奴才惶恐，奴才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吴义跪在地上，已经是痛哭失声。
吴义是惠靖帝李景煜还是太子时，就跟在身边，是惠靖帝的潜邸老人，他对惠靖帝的了解，甚至比了解自己还要多。
惠靖帝的颓废不理朝政是从太子和皇后先后身死开始，登基的前十几年，惠清帝也是雄心勃勃，兢兢业业，立志要做一名有作为的帝王，重现姬康大帝的荣光。
炎国皇室子嗣一直不旺，惠靖帝还好，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和庸王尽管不是一母同胎，但他好歹这一辈还有两个人。
到了惠靖帝，他妃子也不少，但只有皇后为他诞下一子，刚满周岁就被册封为太子。
太子李淙自小聪慧，深得惠靖帝李景煜喜爱，但十三年前，十九岁的太子李淙暴病身亡，不久皇后也因悲伤过度，郁郁而终。
失子丧妻之痛，自此让惠靖帝一蹶不振，沉迷于酒色，醉生梦死，不理朝政。
吴义与惠靖帝自小一起长大，又是五体不全之人，没有家人，他对惠靖帝忠心耿耿，看到皇帝的样子，他痛心疾首。
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猛然抬头，对惠靖帝道：“陛下，那件事我密查了十几年，一点眉目也没有，但最近我得到一个重要消息，有可能在太子不在时，太子妃应该是怀有身孕了。”
惠靖帝猛然一惊，一把抓住吴义的胳膊，急声问道：“吴义，你就是说淙儿还有血脉留在世上吗？”
“陛下，这点我敢肯定，太子妃当年确有身孕，这是千真万确，我已经秘密从当时的当事人口中探知此事，这人已经被我灭口，防止有心人得到这个消息。”
原本兴奋的惠靖帝，突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失去了兴趣，情绪又变得低落起来，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道：“十三年了，即便是太子妃身怀龙脉，但生没生下来？是男是女？还活在这个世上吗？这都是个未知数，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当时太子妃就不在人间了？这太渺茫了。”
“陛下，只要有一丝一点的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我龙子龙孙自会由上天庇佑。”吴义坚定地说道。
说实在话，他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希望太渺茫，但他想用这点希望，让老皇帝振作起来，所以他半真半假地给惠靖帝鼓着劲。
“好，说得对，我皇家血脉，自有上天护佑，你就秘密调查，记住要保密，除了我，谁也不能让知道，我那个弟弟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惠靖帝下定了决心说道  。
“陛下放心，我会秘密探访。”吴义眼光锐利地回答道。
“太子无端身亡，太子妃离奇失踪，十三年来，竟然没有一丝头绪，不把这事搞清楚，我死不瞑目。”惠靖帝一拳打在面前的案几上，上面的奏章，噼噼啪啪掉落了一地。
这一拳之下，用力过猛，他也不住地咳嗽起来。
十几年的酒色放纵，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五十多岁的人满脸皱纹，身躯佝偻，看上去像六十多岁，难怪朝堂之上围绕他身后事的讨论，都成了朝臣间公开的秘密。
这个时候庸王府的一间书房里，庸王也正与一干心腹大臣幕僚，讨论着皇帝的身体状况。
庸王李景致是老皇帝晚年时，有一天心血来潮，在一个小宫女身上努力耕耘一番，谁知竟然奇迹般，种下了一颗会发芽的种子。
他七岁时老皇帝驾崩，他二十五岁的哥哥李景煜登基为帝，即现在的惠靖皇帝。
惠靖帝是一个顾及亲情的人，对自己唯一的弟弟，很是关心、照顾有加，刚到十二岁就封他为庸王，赏赐给他的雍王府，是神都城除了皇宫外最大的建筑。
庸王成年后，惠靖帝又把天下兵马交给他掌管，朝廷六部中，庸王执掌着兵部工部，可谓是炎国皇帝之下第一人。
惠靖帝对庸王是信任有加，但皇家无亲情，知道权力滋味的庸王，对他大哥的位置觊觎已久。
他觉得哥哥老迈昏庸，不思进取，按他的抱负是要灭了越、裕两国，统一天下。
但惠靖帝却说不能妄动刀兵，再加上苏旭那个胆小怕事的丞相，不断地给他制造麻烦，让他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不得施展。
庸王李景致今年四十八岁，由于他自幼酷爱习武，又勤练不辍，长得孔武有力，走路虎虎生风，外貌看着倒像三十多岁，不过他继承了炎国李氏的一个优良传统，那就是好色和美酒。
所以想要迎合庸王的人，都会从美女和美酒两个方面做文章，这是大炎国公开的秘密。
任道善听武沛能给他五百坛醉仙酱酒，他敢答应武沛的护羌中郎将一职，这就是原因了。
听着几个人絮絮叨叨，一直说个没完，庸王开口道：“对越国的东线和南边对裕国前线，这时候都不要妄动，以防守为主，反正最多等一年，等我登上那个位置，我们大炎国百万大军，先灭越国再灭裕国，一统天下，到时候你们几个可要在凌霄阁上留下名号了。”
众人一听，皆是大喜，都是对庸王随声附和，大赞庸王英明神武，定能成为千古一帝。
庸王也是哈哈大笑，声震云霄。
此时，炎国丞相苏旭的府上，也是灯火通明，书房内苏旭正在与一帮亲近的大臣议事。
“丞相大人，陛下的身子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们要提前有所谋划呀！”
“就是呀！丞相，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要是一旦让庸王得继大统，他性格残暴，好大喜功，可就是我们炎国的悲哀了。”
“为天下黎民百姓计，丞相，我们也不能让庸王为帝。”
众人正七嘴八舌说着各自的想法。
苏旭五十开外年纪，身材微瘦，五官端正，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男子。
他轻轻抚了额下三缕美髯，对众人轻声道：“各位，你们说得都对，庸王这个人，志大才疏，好大喜功，独断专行，不惜民力，任意而为，的确不宜为九五之尊  。  他如果为帝，天下百姓必要受战乱之苦，”接着又说道，“陛下无嗣令人可惜，可叹太子年少聪颖，知书达理，竟无端被害，要不然我大炎就会又出一个有道明君呀！”
“丞相大人，现在还不是感叹的时候，太子是好，关键是人没了，我们当务之急是等陛下百年后，另选一个新君呀！”吏部侍郎吴天顺说道。
吴天顺就是桑若兰父亲桑干羊的至交好友，他从云中郡守位置，被调入京师后，盘亘数个月，才在苏旭的谋划下，调入吏部，任侍郎一职，他是苏旭的心腹之人。
“天顺说得不错，当务之急是选定新君的备用人选，以备不虞，不能到时候措手不及。这个事由吴侍郎多费心，你先从皇室的血脉中，筛选出来几个候补，我们再议。”苏旭沉吟着说道。
“是，大人。”吴天顺表情严肃地应道。
“我们选定了新君的人选后，再联络朝中大臣，我想陛下不会不顾及满朝文武大臣的声音。”苏旭信心满满地说道。
阳春三月，草色遥看近却无、浅草才能没马蹄，神都城已经随处可见春天的气息，让人陶醉流连，但朝堂上下却是暗流涌动、波诡云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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