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食”（二）

可是已经晚了，早在青年男子那第一声恸哭之时，荒川上的人们，内心那头饥渴的野兽早已被唤醒。

        人性的道德和限制早已被饥饿感轻易击败，强烈而无法抗拒的饥饿感控制着人类的本能。

        食物，人类存活下来最基本的东西，早已被刻进每个人原始的本能里。

        站着的人，缓缓地循着哭声的方向慢慢前行。

        躺着的人，则用自己的手肘撑着地面，爬向那个方向。

        这是一种本能，没有人能够逃脱的本能反应。

        强烈的饥饿感会击垮人最后一丝的理智，将人推入万恶不复的深渊之中。

        在人类存活下来之前，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这到底符不符合伦理道德，他们只会在意那块肉有没有进入自己的身体。

        所有的主观意识已经开始消散，唯独还存在着的，即是本能。

        而活下去，将会是大脑发出最后的指令。

        画姻无法再站起来，她手脚并用地朝着那个方向爬去。

        她双眼冒光，仿佛抢下一块肉，就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事情，再也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可总有人比她更快到达那里，当她看到那些人猛地推开那对年轻的夫妻。

        扎着堆，围着尸体，疯狂地撕扯着尸体上最后的遮羞布。

        他们将牙齿肆意地咬着尸体上面的肉，用嘴唇吮吸着上面温热的血液。

        他们脸上有各种表情，有的像是饿狼争食一般两眼发光，有的却沉醉在此无比的享受，更有的惊恐却不得不为之。

        人们一群一群地簇拥上去，当好几轮的人离开之时，画姻看到那具尸体的下半身至胸腔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具血骨。

        还有人恋恋不舍地吮吸着骨头，撕咬着骨头上残存的碎肉。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画姻的理智一下子就回到了主意识里，本能被暂且的搁置了。

        她被吓得不敢再往前一步，仿佛那里就是最可怕的地狱。

        可主观意志存留不了多久，可怕而折磨的饥饿感再度卷土重来的时候，它将更加倍强烈。

        画姻那早已哭得没泪的双眼，如今再度充满了眼泪。

        理智、伦理与本能在不断地争夺，痛苦遍布全身，她即使哭着，还是颤抖着前行。

        她感觉自己已经屈服于体内的本能，无法抗拒对于食物的引诱。

        可当她离尸体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混合着惨叫。

        “你们还是人吗？！别动我娘亲！不许碰她！”

        她看到那个年轻的男子，因为想要阻止那些人吃他的母亲，而被人不断地用木头锤击头部，而被活活打死。

        他脸朝地面倒下，死了都还在护着母亲的尸体。

        他至死都瞪大着双眼，在看着他母亲。

        或许他在想，终是负了母亲几十年的养育之恩，无颜与母亲在那极乐相遇。

        而他死去的母亲，双眼睁大地看着天空，似乎在无声地质问着，何为人性？

        画姻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当她再次看向人们的时候，思绪已经渐渐清晰。

        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人，只是一个很渺小的存在。

        而人能够做什么，自古以来，都要看天意如何。

        人无法推测天意，天要你亡，你不得不亡。

        本能随时都能够击败理性，人无法反抗最为深层次的本能，因为那早已被刻进基因之中。

        万物之中，存活下来，永远都是第一本能。

        而人却总能被本能驱使，但人也有选择违抗本能的选择。

        人并不是只有一种人，自私可以被写进基因里，但善意和伟大同样可以。

        人很难违抗自己发布的指令，尤其是来自于最深处的本能指令，这也是为什么六欲会存在的原因。

        但此刻，那种来自于人类最伟大的情感冲击，一下子击中了画姻。

        她在这可怕的世道之中，看到了拼命了守护自己母亲的儿子，宁愿死亡也不愿选择吃自己母亲的血肉苟且存活。

        究竟是活着重要，还是选择捍卫人伦道德重要？

        画姻无法为别人选择，也无法去评判那些为了自己存活下去，而这么做的人到底对不对。

        似乎每个选择都有它一定的道理，也有不同的声音。

        人无法抗拒本能，但人至少可以选择作出最后的努力，去抗拒那残忍而血腥的本能。

        无论哪种选择，终究还是要付出代价。

        有的人食完同类血肉便疯了，有的人终生都活在噩梦之中，而有的人则选择不苟且而活。

        饥饿的人们，还是在不断地朝着尸体前进着。

        但还有部分人和画姻一样，依旧走着他们自己的路，或者不愿爬去啃食同类血肉。

        最后，画姻抱住了自己，她虚弱地看着龟裂的大地，想着千秋万代后，人可否胜天？

        能够再也不用经历这可怕、残酷的践踏人性底线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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