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箭在弦上

秦都长安。

        蓝兔安居在东海王的府邸中，调养身体，平时无事则看些书，正好东海王府上藏书丰富，让她爱不释手。后来东海王又为她请了一位宫中女官教她礼节，蓝兔对这些事情十分陌生，倒是为此颇费了一番功夫。

        不过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毕竟秦国权贵眼睛又没瞎，东海王府里平白无故多出个女人，他们肯定要打听打听情况。只是盯着堂堂郡王的后院说事儿实在是不雅，总得有个出头的人。

        终于，最先按捺不住的是一直有意将女儿嫁给东海王的太尉苟海，那日下朝后，苟海寒暄般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东海王新得了一位佳人？还未恭喜郡王啊。”

        “什么？”苻坚一双浓眉皱起，像是受到了冒犯，“非也非也，这事，唉，说来话长……”

        接着苻坚有些难以启齿地讲起了自己一年前才过世的父亲（苻雄）在临终前告诉自己，他昔年率军南下时曾邂逅一晋国女子，二人情投意合已至珠胎暗结，后来父亲迫于形势不得不放弃妻儿归国，直到病逝前仍旧对此事念念不忘。

        苻坚虽然对晋国虎视眈眈，但也不忍自己的亲妹妹流落在外，于是派人暗中寻找，终于将人带回来了。虽然碍于血统，妹妹不能恢复真正身份，他还是将她认作义妹，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竟是如此，殿下高义啊……”苟海钦佩拱手，孰不知若是英年早逝的苻雄知道自己死后还被儿子摆了一道，怕是要气的活过来。

        这消息传出去之后有意与东海王结亲的人家虽然暂时得到了满足，但很快就有人对这位有着晋国血脉的东海王妹妹产生了更大的好奇。

        “宫宴？”蓝兔合上书，这几日的静养后她的脸色终于又红润起来，变得愈发光彩照人。“兄长，我一定要去这宫宴吗？”

        “如今形势复杂，我也不想让你去，只是圣上下旨不得违逆……”苻坚的眼神复杂，怜惜地摸了摸蓝兔的青丝，像极了爱护妹妹的兄长，“别怕，我会护你周全。”

        金碧辉煌的宫殿灯火通明，宫门外的马车排好了队等待守卫检验。入宫后，蓝兔紧跟在苻坚身后，悄悄打量着周围环境。众人按照身份等级安排好了座次，由侍女依次引领入座。虽说是宴会，可宾客人人面色凝重，毫无宴庆的欢乐氛围，让蓝兔觉得陌生极了。

        上位的男子一身龙袍，头顶戴的十二冕旒遮住了脸，只依稀可见露出棱角分明的轮廓，这便是秦主苻生。他靠在自己的宝座上，面前的案桌上放的不是酒杯，却是一把弓和一个盛满箭的箭筐。待人入座后，他轻佻地扯了扯唇角，问道，“自我登基以来，天下人如何说我，你们应当有所耳闻吧。”

        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觑，只有一人大着胆子站出来答道，“陛下圣明宰世，天下惟歌太平。”

        苻生冷笑一声，“阿谀奉承！”当即拉弓射箭，箭矢刺穿了那人的喉咙。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剁成肉泥。”

        “那你说呢？”苻生又随手指了一人出来，那人颤颤巍巍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说道，“陛下有些滥刑。”

        “你为何诽谤！”苻生再一次从箭筐里摸了一支箭，箭矢这次射穿的是那人的心脏，大臣睁大眼睛倒在地上。“来人，把他也给我拖出去剁成肉泥。”

        剩下的人更是如坐针毡，蓝兔顿觉芒刺在背，虽说没有了内力，她练武的底子毕竟还在，比旁人更能捕捉到刀刺入身体的声音，折磨着她的心神。

        “我听说永固（苻坚的字）最近新认了个妹妹，可有此事？”苻生的脸色突然由阴转晴，“既如此那就是朕的从妹了，出来让朕看看。”

        蓝兔走到殿中央行礼，或惊艳或惋惜的眼神纷纷投到了她的身上。

        “你抬头看看朕。”苻生温和的语气中藏着恶劣。

        蓝兔抬头，男子长的倒也称得上俊秀英朗，只是一只眼睛用黑布罩住，平添了几分阴沉邪气。剩下的那只眼睛和苻坚一样，如水晶般呈现淡蓝色。

        “你可怕朕？”苻生从宝座上走下，俯视着跪坐的蓝兔，骨节分明的右手挑起蓝兔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

        “回陛下，不怕。”蓝兔平声回答。

        苻生收回手，走回自己的座位，又拿起面前案桌上的弓和箭，转身搭箭拉弓，锋利的箭矢指向蓝兔。

        苻坚心里一惊，却只冷眼旁观事情的发展。以他对苻生的了解，他绝不会让蓝兔这样的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殒。

        蓝兔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似乎在过去的岁月里遇到过很多次比这更危险的情景，她心如止水，跪坐在地，定定地看着箭矢。

        “嗖！”就在苻生松手的那一刻，蓝兔就已经发现苻生有意射偏了方向，她肯定这箭绝对不会伤到自己。她不动不喊，任凭箭矢穿过左侧碎发，没入后侧宫墙。

        “你可怕朕？”苻生第二次问道。

        “回陛下，不怕。”蓝兔声线毫无变化，第二次答道。

        “哈哈哈哈！”苻生爆发出一阵大笑，“永固，你有个好妹妹啊！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苻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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