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东山再起

会稽郡东山。

        苍翠如玉的山峰中，隐约可见一间木屋。拉进视线，木屋前有两人席地而坐，一人着青衣，一人着白衣，皆是人中龙凤之姿，二人之间摆着一副棋盘，黑子和白子显然已经僵持了许久。

        “我收到了谢家的来信，万石兄因为征伐燕国不利，被免职了。”话虽如此说，谢安面色不改从容落下一白子，“我没想到这日竟来的这么快。”

        “我观安石，似乎厌恶官场？”跳跳落下黑子，从旁断其一气。

        “说不上厌恶，”谢安再落一子，续上一气，“只是无趣。纵观历史，清醒者少，身不由己者众。手握权势，炙手可热，便要鸡犬升天；遭受冷落，门可罗雀，便要汲汲钻营。即使不为私心，一心为国，不也为了权势二字牵肠挂肚，终难释怀？屈原贾谊，哪一个不是宦海起伏，董生辕固，哪一个所言全凭内心？不过都是棋子罢了。”

        “既如此，如今天下之势何如？”跳跳再落一黑子，有围追堵截之态。

        “秦国苻坚有英主之相，自登基以来内修法度，整饬吏治，选贤举能，宽仁治下，推崇儒学，有一统北方之势。燕国慕容儁（jun四声）自登基来据有中原，只可惜穷兵黩武，不知休养生息，有亡国之兆，不足为惧。而凉国地势偏远，鞭长莫及，难以东进。”谢安思忖，仍未落子。

        “如今国内之势如何？”跳跳只静待谢安落子。

        “庾氏子弟资质平庸，后继无人，王氏一向中庸，唯有桓氏，几次北伐愈发势大，有与今上争锋之态。只是桓氏贪心不足，若如此，晋国必乱。”谢安终于敲定落子。

        “若安石出仕，可与桓氏一争？”跳跳再落子，只见棋盘上黑子已有围杀白子之态，仅给白子留下留几目气，似乎犹可挣扎。

        “这是，扭羊头？”谢安看出了黑子的陷阱，将棋子放下，“跳跳公子真是好弈法，是我输了。”

        扭羊头乃是围棋的一种阵法，指一方对一方形成的包围之势，扭羊头之妙处在于给对方留有逃避余地，引诱对方继续为了续气搭子，直至到了棋盘边界才知已无路可走，为时晚矣。这棋法的唯一破解之法便是——

        “当断则断。”跳跳意有所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昔年他为报父母之仇，潜入魔教，十年卧底，枕戈达旦，固然压抑，可为所求，他亦无悔。

        “谢氏如此，晋国如此，天下如此，若不以身为棋，怎可平衡时局？”谢安大笑一声，声音中却有些苍凉，“跳跳公子，与我饮杯酒吧。”

        正说着，谢安的夫人刘氏从山下买酒归来，手里拿着一封文书，道，“安石，征西大将军桓温召你做他帐下司马。”

        “夫人，你还记得昔年你见别家富贵，问我，丈夫不如此也，我是如何应答的吗？”谢安乐呵呵地把长宽约一尺的酒坛接过来，揭开酒封，也不找杯子，便向嘴里倒去，酒顺着嘴角滑落衣襟，他倒不觉。

        “夫君掩鼻曰：恐不免耳。”刘氏答道，恍悟抬头，“安石，这次决定要答应了？”

        谢安将酒坛扔给跳跳，跳跳也学着他的样子痛快向口中倒酒。

        “是，这便是东山再起之日。跳跳公子，可愿与我同行？”

        “却之不恭。”跳跳放下酒坛，痛快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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