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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半藏花


那蒙面的少年正是宋知玉。

        邱典将这册子视作自己寻求庇护的筹码,或许是想到自己有一天成为弃子时,能以此威胁,不曾想却是作茧自缚。

        有尾巴?

        宋知玉自知县府出来后,便一路西行前往接头处。她轻功极好,按理说,伊骏的人有赵七和流枫拦着,杏春楼有青黛,府衙那处有于风,另有元思和赖安提前回京请了圣谕,去考城召来五百戍卒;除青黛外,他们五人皆为银甲卫黑牌,当万无一失才对,那此刻在后面追击的又是何人。

        宋知玉提速,闪身进了一个巷子。

        听声音,来人不下三个,皆武功不弱。与其这么让他们跟着,不如直接解决掉。

        她一边想着,一边摸上了腰间短刀。

        夜色浓得如墨砚一般,本就没什么生气的巷子更显沉寂。知玉斜靠着一道墙,静静地听着动静。

        上方屋檐!

        知玉眼神一凛,身体倏尔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手腕一翻,手中短刀直往对面劲装男子而去。正当男子转身抵挡的间隙,知玉已闪身至那人身边,接过刚刚挥出的短刀,向他脖颈刺去,那人一惊,抵挡不及,却是另一同伙持剑而来,知玉腾身躲避,顺势将短刀易手,刺入那男子的腰间。

        鲜红的血液自短刀淌到了知玉指间。

        招招带着杀意。

        此时那男子三人都已上了房顶,一人持剑,二人使长刀。

        “你没使内力?”其中一名男子心下惊异,脱口而出。

        “对付你们,外功足够。”扮作男装的少女压低声音,冷冷开口。

        眼前三人武功不弱,却都不是她的对手。

        宋知玉刺伤了一人,又夺过其中一人的长刀,正欲下杀手时,身体一僵,胸口和腹间的剧痛袭来,只一瞬间,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竟这个时候发了病。

        旧疾复发,连稍稍一动也要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知玉将夺来的长刀往下一扔,脚尖一点,飞去了另一个屋顶。

        那为首的男子本以为自己难逃对方杀手,却见知玉扔刀收手,便也放下武器,拱手道:“这位少侠,将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我等必不会为难。”

        还挺客气?宋知玉心下思忖着不速之客的身份。

        “你要什么东西?你们又是何人所派?”在黑夜中,没人能看到知玉此刻已经苍白的面容。

        “我们要的东西,阁下心中有数。至于何人所派,不便与阁下多说。”那三人都被伤得不轻,此刻也只是强撑着在回话。

        “没人能为难得了我,我不杀你们,你们走吧。”夜色如墨砚般浓得氲不开,剧痛仿佛开始慢慢消退,知玉意识开始模糊,她双手抱胸,斗篷之下,那把短刀缓缓割开自己的左臂,血腥气和刺痛能让她的大脑清醒些。

        对面房顶上的三人捂着伤口,对视一眼:“那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说罢,便又朝宋知玉而来。

        忽然一阵白烟自两方之间升起,那三人只感觉到一阵风掠过,待反应过来后,三人面面相觑,白烟之后哪里还有什么人。

        宋知玉清醒后,便感觉到一阵阵的内力往身体里涌入。

        “赤炼,没用的,别白白消耗内力。”

        那唤做赤炼的年轻男子似乎未闻,即便额上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青筋凸起,依旧往知玉的身体里输送着真气。

        知玉见他不听,便忍着剧痛起身:“寻常的内力,怎能与紫玄神功的反噬抗衡。”

        赤炼撑着地板起身,垂首道:“主子旧疾复发,可要属下去霜榭请大公子来山庄。”

        “无甚大碍。”宋知玉自袖口掏出那本买官册,递给赤炼,“誊了之后,一份送去九机阁,一份送到山庄。”

        赤炼接过册子,拱手应是。

        “人在何处。”知玉草草地将左臂的伤口包扎了,开口问道。

        “藏花楼,芙蓉。”赤炼犹豫片刻回道,“您的伤”

        “不碍事。”知玉摘下面罩和斗篷丢在一旁,向门口走去,“可以引他们来了”

        藏花楼是在樊良湖畔的一处青楼,不过与杏春楼不同,藏花楼内甚少做皮肉生意,大多是富贵公子来听曲儿、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之所。

        知玉潜入藏花楼,立于一名叫芙蓉的房前,凝神听了听,随后后推门而入。她关上门,正欲转身,一把匕首带来的寒意自颈间传来。

        知玉眼神瞟过那把匕首,说道:“这位公子,在下无意冒犯。”

        那男子很高,将宋知玉抵在门上,他逆着光,黑色的投影覆盖下来,看不清男子面容,却能感受到其散发着冷意,如同那匕首一般,锋利而危险。

        拿刀抵着就抵着吧,毕竟是找来挡刀的,还是得对他客气点儿。

        知玉心里想着,面上绽出了一个无害纯良的笑意。

        此时外面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

        宋知玉善意地笑着,慢慢推开匕首,那男子见此情形,挑了挑眉,便也顺势将匕首收了回去。不紧不慢地走到窗边开了道小缝儿瞧着。

        月光自窗缝间泄入,此人一身玄金色的锦衣,屋内只有桌上的一盏不太亮的灯烛闪着微光,此刻隐于暗处,只那玄色衣衫的金色暗纹在被月光照得不太亮的角落里涌动着。

        此时楼下,为首的那人给急急迎出来的管事儿举了举令牌,大呵一声“搜”!后头的几个小兵忙涌进藏花楼,剩下的则将藏花楼的四周堵得严严实实。

        宋知玉直截了当地开口:“公子可愿一救?”

        对方回身,笑意吟吟地吐出两个字:“不救。”

        “公子来藏花楼是做什么的?”

        那锦衣男子先是一愣,随后轻声笑道:“本公子在青楼自然是要寻欢作乐的,倒是姑娘扮作男儿身来此,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知玉似在意料之中,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挑挑眉,说道:“这火烛已燃了一半,屋内却没有半点脂粉香气,公子来这青楼说是寻欢作乐,却独自一人在房中待了这么久。”

        她又朝桌子看了看,见桌上另一边的锦布有些褶皱,另一把凳子也拖出了桌子一些距离,似乎曾有个壮汉在这里坐过,“不过公子也并非一个人,我刚进来便闻到房中有一丝海鱼腥味,南沛郡离边海不近,方圆百里卖海味的也就只有城南那一家,而那家海鲜铺子的东家,是南诏国衢城的知府。”

        那华服男子坐在桌旁,此时烛火离他近了许多,年纪看起来不大,可那眼神如鹰,凛冽而澄亮,有着一股英锐之气,灯烛的光自他左脸打过来,高挺的鼻梁投出一道影子,盖住了他右侧大半部分的脸庞,有一种鬼魅般的俊美。

        他嘴角上扬,手支着下巴道:“知道的挺多,看来比起救你,杀了你似乎更安全些。”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逼近,官差粗暴地打开一间间屋子的门,又重重地合上。

        “我不问公子深夜与南诏人要谈什么事情,我今日若承了公子的恩,便是欠下了公子一个人情,留着我,比杀了我更有好处。”

        此时搜人的衙役已经上了三楼,知玉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定定地看着他,那男子也是微微皱着眉,盯了良久她的眼睛,片刻又舒展开说道:“脱衣服,上床。”

        “啊?”

        这下轮到宋知玉愣住了。

        那男子已是解了衣带凑到她耳边缓声说:“你说得对,在藏花楼的上房却没有女子相陪,着实可惜。”

        话音刚落便抬手抽出了她束发的簪子,长发顿时散开。

        罢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刚一躺好,便有人踢开门大声道:“官府检查,搜!”

        床上只松松挎着中衣的男子往后探手拨开帘幔,背对着那些官差不紧不慢地喊了声“慢着”。

        语气虽不严厉,音调也不高,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威严,刚要搜查的衙役停住了脚,那个为首的官差也缓过神来,此人正是伊骏。

        他知道藏花楼共有芙蓉、青莲、鹤风、清月四间上房,而这间芙蓉则是四间上房之首,与其他房间里的人不同,在这里的要么是官职不小的权贵,要么是顶了天的富贾,无论是哪一种,作为官差至少要和颜悦色地对待。

        伊骏摆了摆手让衙役退后,自己往前了几步,恭敬道:“官府如今在抓要犯,不知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既然是官府办事,搜便是了,轻声些就好。”说完就放下了帘幔。

        得到了许可,伊骏才指挥那些人搜查。

        不一会儿,那些衙役便摇摇头退了回来。

        这已是最后一间房,见一无所获,伊骏又说道:“公子,您的床上……”

        “怎么,你们要抓的犯人是女子?”透过床幔,那男子戏谑的声音传来。

        “倒也不是,只是据探子来报,那贼人体态轻盈,身量纤细,不排除女扮男装的可能,为求周全,还望公子行个方便。”

        这人说着又往前走了走,只离床几步远,透过半透明的床幔,确实看到了一名的女子散落着青丝,全身埋在被子下,依偎在男子怀中。

        这贼人偷走的东西举足轻重,关系着数十名大官的前途性命,若让这东西入了京,后果不堪设想。伊骏虽不能肯定那公子的身份,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只好硬着头皮再往里去。

        宋知玉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由埋了埋头。正当伊骏离床只有两步远的时候,床幔被一阵风掀开一角,一个令牌从里面飞了出来,擦过伊骏的耳朵,稳稳地落在了他身后的桌上。

        伊骏身体一顿,面色一白,深深地看了床幔后的人一眼,回身拿起令牌,定睛看了看令牌上的字,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原地跪下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段家郎君,还请公子责罚!”

        那公子收回手,玩弄着枕边女子的长发道:“不知者不怪,只是本公子的床上人儿,别人看不得,若大人真的怀疑我与贼人有所勾结,不如等到明早再看个究竟?”

        伊骏面色僵硬,神色动了动,便只是惶恐地说着“小人不敢”,随后带人退下了。

        听脚步声已经走远,宋知玉道了声谢便要起身。

        谁料那男子抓住知玉的手,翻身按在床头,眨巴着他那黑漆漆的眼瞳道:“藏花楼会在床顶放一种催情的粉,只要有人躺在床上,那粉末就会发挥功效,我也是个男人,你也不怕我一不小心忍不住?”

        知玉一听便要挣扎。

        “别动,你身上有伤,不是我对手。”

        知玉蹙眉看着他:“楼承言……是你吗。”

        身上的男子明显一愣,知玉趁机抽出一脚,用力击在楼承言的小腿上。见他一吃痛,宋知玉便要趁机逃脱,楼承言反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扔回床上,一改方才戏谑的眼神:“我问你,城南卖鱼铺东家是南诏人,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双手撑着身子,从一开始,身体便与她保持着距离。

        宋知玉意识到这一点,又见楼承言的眼里透出隐隐杀意,反而渐渐冷静下来,抬眼与他对视道:“我自有我的渠道。你的事我不感兴趣,也不会过问,我的事你也不要管,你帮了我,日后我自会报答。”

        “可我还是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面前的男子单手锢住宋知玉的脖颈,身上的冷意比刚才更甚。

        宋知玉先前已经服了药,旧疾压制得差不多了,但仅凭身法外功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要用内力吗……

        宋知玉只犹豫了片刻,右手便开始运气,提掌打开禁锢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楼承言一愣,看了眼自己的手,冷笑一声,看向宋知玉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正想再度出手,却看见宋知玉脖子上的一个玉坠子。

        水滴形的白玉,由黑色的绳子串着。

        楼承言眸光一闪,收回了藏在指间的小刀,起身走到窗前。

        宋知玉来不及奇怪,便觉喉头一甜,强压下去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心下有些无奈。如今的自己甚至都受不住轻轻一掌的内力。

        “大人,藏花楼其他地方都找过了,没有贼人的踪迹。”侍卫搜了其他地方后前来禀报。

        另一侍卫也到了伊骏跟前回禀道:“大人,刚刚问了这里的妈妈,芙蓉房里的公子并未叫姑娘相陪。”

        伊骏听罢冷哼一声:“其他地方当然找不到,因为那贼人,就是在段景之的床上!”

        在“摆脱”赵七和流枫后,便有暗卫禀报那贼人入了藏花楼。

        伊骏一进门便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且那床榻前只有一双男子穿的长靴,并无女子的绣花鞋。

        “楼世子如今怎么样。”伊骏眼睛盯着藏花楼高处问到。

        侍卫想了想,回道:“世子醉了酒,应当还在知县府的厢房里。”

        “临阳侯世子和段家公子这个时候出现在南沛郡,尤其段景之,若此事真与段家有关,那就不好办了。”

        正当伊骏思索间,一衙役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喘着粗气说:“不好了师爷,有人带着兵来,直接将杏春楼和知县府围了!”

        “什么?”伊骏没想到,一夜之间能有这么多的变故,上前往那衙役身边靠了两步,低声问道,“谁带的兵,何处的兵?”

        那衙役还没缓过来气儿,面色惊慌地回道:“为首的自称是银甲卫看不出是哪里的兵。”

        伊骏往后一倒,差点没站稳,眼珠子转了两下,便吩咐身旁的官差,让他们继续守在这里,自己则朝着樊良湖的方向快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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