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狗血大戏

她低下头来浅浅笑着，无声地吸了吸鼻子，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开心呢？”

        司掩努了努嘴，道：“直觉。”

        黎听抬起头来，朝着远山的方向，瞳孔却失焦，只是定定地盯着一个地方看着，眼底有些黯然，“也不是不开心，只是，有点淡淡的失落罢了。”

        她突然又转头盯着司掩，比起小指尖尖，闭上一只眼睛比划道：“就那么多，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司掩一把拍开她的手，淡淡笑着，嗤了声：“得了吧。”

        黎听也不在意，她弯了弯嘴角，注意到越希在旁边一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瓜子，转回头来，淡淡问了句：“你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也会给你做饭呀？”

        司掩愣了，直觉告诉她，实话可能对现在的黎听来说不太友好，但司掩还是没瞒着，直说了：“对。”

        黎听兴趣盎然地接着问道：“他们会给你做什么爱吃的呢？”

        司掩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爸爸会做饭，他做的面食更好吃，经常在半夜饿了的时候顺带给我也下一碗面，再加个蛋。我妈妈不会做饭，但她喜欢让我当小白鼠，给我做死亡蛋炒饭，虽然每一次都没有什么进步。”

        黎听听着司掩的话，“哇”了一声，随即撇了撇嘴，摇摇头道：“我爸妈就不会给我做饭。”

        “为什么呢？”

        黎听突然转过头来，眼睛亮亮地盯着她：“一出特别狗血的悲情大戏，你要听吗？”

        司掩挑了挑眉：“当然。”

        旁边的褚许笑着说：“这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怎么不问问我和越希啊？”

        越希耸着鼻头赞同道：“就是就是。”

        黎听一下子笑开了：“行行行。”

        “我是豪门知道吧？”黎听斜着眼戏谑地说道。

        三人盯着她调笑的眼，特别异口同声又装模作样地回了句：“哇哦。”那个婉转的尾音经久不散。

        黎听皱着眉笑道：“什么表情啊你们？”随即脸上那种浮夸的笑意才消散。

        “我爸妈是正宗的商业联姻，没错，就是那种电视剧里描写的。他们迫于两家的压力才有了我，之后就是在外面各玩各的。我八岁那年，我爸的情人怀上了，你猜猜他那个情人是谁？”

        黎听弯着嘴角睨了司掩一眼。

        “他青春校园时期的朦胧初恋呢，我真服了，这就是中年老男人的初恋情结吗？都喜欢在过了半辈子的时候去寻回最初的自己？我要吐了。”黎听无奈地摇摇头，咧了咧嘴角。

        司掩看得分明，那是嘲讽的笑意。

        “反正一直到我八岁那年，家里面是经常不见他俩人的，只有我和家里的阿姨。然后八岁那年之后，就是彻底不见人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应该是在他回来拿结婚证那一次吧，不知道是不是他良心发现了，那天见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他给了我颗糖。当时可把我感动坏了，因为前一天是我生日。照那以前来说，他不会在意，我妈也不会在意，别说礼物了，人都不见一个。但是保姆阿姨很好，她每年都会给我准备小礼物。”

        “所以我那天特别天真地以为，他那一年终于记得了。虽然迟了一天，但我依然很高兴。”

        “之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天啊，他是赶着去离婚，赶着去组建新的家庭，赶着去见他年少热恋的妻子，赶着去见刚出生不久那懵懂可爱的小儿子。原来那天他给我的那颗糖，是他的小儿子每天都能收到的几十颗几百颗几千颗分之一。”

        司掩呆呆地看着她。

        “至于我妈，就更不用提了，知道我爸在外边弄出了私生子之后比谁都高兴。因为这样所有的压力都不需要她来承担，并且她的母家还能得到一笔不小的赔偿，这不香吗？”

        “那，两家的老人呢？他们也不管吗？”褚许声音有点颤抖，不是说隔代亲吗。

        黎听笑出了声，“我是女孩，而黎家的新生儿是个男孩，”她顿了顿，“至于我妈那边，她有个哥哥，也就是我所谓的舅舅，他有儿子，这不就行了？”

        “两边都齐美了，谁还愿意带个拖油瓶去破坏他们美好的家庭氛围啊？”

        “你不是。”越希闷闷地说道。

        “什么？”

        “你不是拖油瓶。”越希把头埋到黎听手边。

        黎听一愣，随即笑道：“哈哈哈，谢谢啊，我已经被安慰到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对吧，毕竟我一出生有吃有喝，比很多人都强多了，就是偶尔吧，那种寓意团圆的日子，他们有他们的万家灯火，而我，只有我。”

        黎听又再次比划起了小拇指：“就那么，一点点小小小小的孤独感，有点难熬，但能忍的那种。”

        司掩抬手给黎听拨了拨被越希蹭乱的衣服，平静道：“所以，你学习的初衷不应该是为了他们。”

        黎听浑身一滞，她愣愣地回头看了司掩一眼，呆滞了好一会，司掩都能看清她眼底的晶莹透亮。

        黎听却突然弯了眼睛，移开了目光，努力把眼泪往回逼，“没办法嘛，少年时期总是天真愚蠢的。”

        她垂下眼睫，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声音很轻，“为什么总是问大人愿不愿意生小孩呢？那可从来没问过孩子愿不愿意被生出来啊。”

        她忽然调笑道：“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宇宙文明发达到那个程度，孩子在母体里就能够感知外界，然后有自愿出生的选择意向？”

        司掩觉得不会，但她盯着黎听晶亮的眸子，点了点头：“会的。”

        黎听一反刚才时刻挂在嘴边的讽刺笑意，温柔地笑着，道：“我以为我努力学习，考年级第一，拿下各种比赛的大奖，围棋、钢琴学到极致，体育方面也不落下，我以为我处处碾压别人，他们就会多看我一眼。”

        “但是我忘了，低到尘埃里的人，是开不出花的。”

        “钱，总是流向不缺钱的人；爱，也总是流向不缺爱的人。不在爱里出生的人，是不会被期待的。”

        司掩看着她精致的侧脸。

        黎听的道理倒都是一套一套的，面上看着是比谁都洒脱，但司掩知道，她没放下。

        黎听会因为栗旸弄丢了她的手机而怔愣，因为万一某一天恢复通讯了，有没有那么小小的可能，她能在那个手机里发现他们联系她的踪迹呢？

        越希差不多已经知道黎听情绪失控的引子在哪儿了，既心疼又愧疚，面色苍白而又纠结，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心绪烦躁，焦灼不安。

        她嗫喏道：“对不起”

        黎听一惊：“不是啊，跟你没有关系啊，你不要多想呀。”

        越希低着头，继续道：“有关系，我知道。”

        黎听哭笑不得：“哪里有关系啊？”

        越希声音低沉：“你知道。”

        黎听扶额，无奈地笑出了声，过一会才说：“行吧，那既然这样，就罚你把我也放在你以后请吃饭的邀请名单之列，吃穷你。”

        越希还是闷闷地说道：“这不算，我已经把你放进去了。”

        黎听装作沉思道：“那就罚你把咱们所有人都放进去，大出血一回，怎么说？”

        越希这才抬头看着黎听笑意盈盈的眉眼，装作有点为难的样子：“行吧，勉勉强强接受了。”

        司掩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动，神色柔和。

        黎听这人真的不需要那种煽情到死的安慰。她自己在讲述这些经历时都是一副漫不经心又带着点嘲讽的模样，更不需要旁人为她自己的过去而感到痛哭流涕。

        不是虚伪，但很多余。

        这样就很好了，黎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罢了。

        她看得出来，刚开学见黎听时，她以为黎听是那种特别高冷极难相处的人。之后慢慢相处下来，才发现她从来不会忽略别人的善意，也会有所回应，细致而耐心，骄傲又礼貌，所以一向骄矜的越希才敢对她撒娇。

        并且据越希悄悄总结下来的小经验所言，黎听根本对别人的撒娇一点办法没有。

        想到这里，司掩不由得来了兴趣，倘若黎听是个男孩子，一定得被女朋友拿捏地死死的。

        那边黎听和越希还在悄悄说着话。

        越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黎听，低声地：“我以后不会再提起了。”

        黎听一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不用避讳。”

        “为什么？”

        黎听定了定神，神色舒展，噙起一丝温和的笑意：“我喜欢听。”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就多听听别人所拥有的吧，虽然可能会有些羡慕，但也能照着这个模板，之后去许许愿什么的，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

        一旁的柯霖突然抬手挠了挠耳朵。

        她也是服了，同样的位置，又听到了什么狗血小秘密。

        司掩有点惊讶：“你没睡着啊？”

        柯霖动作一滞，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要不，你们下次要说悄悄话的时候，驱逐一下旁边的不相关人员？”

        她一直都在这，一开始还以为又是什么八卦小秘密，哪知道是说的这种沉重的话题。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觉得这种时候出声会不会很影响氛围，好吧其实她的好奇心也有点重，毕竟黎听今天的模样是个长眼睛的都看在了眼里。

        黎听失笑道：“无所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柯霖看了看她无所谓的面容，皱了皱眉，是不重要，但听着也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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