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九人之力

商业街的综合超市在街道尽头。

        周遂眉眼冷了几分，还有很长一段路。

        他回头瞥了一眼缀在后面的尸群，心下微沉，这还是引走了绝大多数的丧尸的后果。他简直不敢想，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做任何筹备，直接穿过明光大道会是一幅什么光景。

        他想到了第一次袭击他的那只丧尸，脖颈处鲜红的血色衣领，正昭示着他刚被感染不久。

        怕就是那副模样吧。

        周遂暗自心头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这次的浩劫才能过去。

        显然，周遂注意到的事情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司掩和黎听清澈的眸子酝酿着沉重的底色。

        她们都联想到了在系楼出发前所看到的一掠而过的身影。不出意料的话，刚刚的那只刚被咬不久的丧尸就该是其中一员。

        司掩感觉喉头有些干涩，她紧紧咬了咬牙，在奔跑中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逃跑的过程中本就缺氧所致，还是因为不久前还为其庆幸过鲜活的生命如今就冷漠地消逝在眼前所致。

        司掩用力地眨了眨眼，甩开脑中多余的念头，哪种原因也不重要了，她并没有挽回什么的能力。

        眼下她所能做的，便是好好逃亡，带着她的朋友们一起。

        她看着前方一个个挺身捍斗的身影，鼓了鼓信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不想应对那种无力挽回任何一人的局面，便只能隐起懦弱，勇敢向前。

        司掩提起手中的匕首，斜着在空中劈开，划拉到末端时，正中袭向黎听后背的那只丧尸大脑，她根本就来不及看到这只丧尸倒地的模样，已经隐隐作痛的手臂便迎向下一只丧尸的骨肉里。

        她大步向前，缓缓游曳的秋叶正飘落在一只死透的丧尸脸颊边，司掩路过的脚步一碾，黄透的叶身便掺杂着粘在司掩靴底的污血，被牢牢地钉在了水泥路面，再也无法四处飘荡。

        周遂带着众人有惊无险地穿过一整条街，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商业街尽头的综超前。

        他英挺的眉紧紧拧着。

        无他。

        超市门口的地面分明地印着各式各样的暗红色脚印。其中一只脚印正被超市大门拦腰截断，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

        很明显，里面有人。

        他不知道里面的人会不会给他们开门。

        有人说，每个人都是半人半鬼，凑近了没法儿看。

        而末世之下，这样的半人半鬼可太多了，别说凑近了，就是离地远远的，都没法儿看。

        往前，是一扇不知道能不能敲开的门；往后，是众人疲惫的脸，和丧尸喋血的牙。

        周遂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他大力的敲击着超市的门，平日里沉稳清透的嗓音此时却透着任何人都能够听出来的焦急，“有人吗？”

        无人应答。

        几人悬起的心一寸寸下沉。

        后方粘着的尸群一步步逼近。

        周遂和司掩同时再进步上前，重重地叩击着门板，“麻烦给我们开开门吧，我们都没有被感染。”

        街道的所有灯突然一黑，丧尸们前进的脚步停滞了一瞬间，不过刚刚的大力敲门声已经在他们潜意识里确定了方向，眼前的黑夜只能减缓他们前行的速度，而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众人心头一窒。

        这个时候停电，他们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留在原地只是等死，撒开腿跑，既怕看不清路，也怕发出声响让丧尸又进一步确定他们的位置。

        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

        周遂闭上了眼，再度睁开眼中闪过凛冽的寒光，他搓了搓手中的管身，即将说出决定的前一秒却听到了另一道声音率先响起。

        “我们有国家关于救援的最新消息！”

        姜凛快速开口，镇静地看着超市紧闭的大门。

        门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九人似是被人紧紧捏起的心脏瞬间一松，奏效了！

        而缓缓摸瞎的尸群被姜凛这声音一刺，立马就找到了声音来源，一个个顿时兴奋不已，发了疯似地向着司掩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嗬嗬嗬”

        “吼吼吼”

        “嗷嗷嗷”

        九人听着丧尸唇间溢出的兴奋之语，身体紧绷，似有一波又一波的虱子穿梭在发间，头皮发麻。

        几人紧紧贴在门前，心中急切地期盼着这门早点开。

        “咚咚咚”

        说来也神奇，在丧尸嘶吼的夜里，司掩还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擂。

        “吧嗒”一声，门锁开了，露出了一张盛满了焦急的脸。

        “快快快，进来进来！”

        越希忍着心里的不舒服，踩着秦深的步子跟了进去。

        “快点快点！”那人还在焦炙地吆喝着。

        司掩一进门就卡在门口处将身后的人一个个拉进来。

        刚刚那人应该听清楚了那是个男声，司掩刚刚瞟了一眼，柯霖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最后，万一他们畏于恐惧之心，等柯霖前方的姜凛进来了反手就是一个关门怎么办？

        她不会允许柯霖掉队的。

        姜凛也有所计量，他看了看司掩的位置，一进门便卡在了右边的地方。

        隐在超市人群后方的两人暗暗对视了一眼，没出声。

        超市中的人有他们害怕的理由也没错，姜凛觉得他们是自私的，但姜凛也觉得自己这波人也是自私的。

        超市中的人想保全他们自己的生命，可他们又想获取姜凛他们手中的消息，而姜凛他们只是想进来保全自己的生命，却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没被感染的，是没有威胁的。

        在里面的人看来，姜凛他们确实也在拿里面的人的人身安全做赌。

        不过不重要，现下又不是因为里面的人善心发作开的门，这是他们的交易筹码罢了，都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姜凛丝毫不会感觉到愧疚。

        柯霖看着姜凛的步子顿在了门边，她刚想迈腿进去，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一转头，就看见了一张由远及近的丧尸腐烂的面庞。

        这个位置，这个速度，如果她不躲，哪怕自己进去了丧尸也能跟着自己，而且是百分百被咬中，如果不躲，鉴于后方扑面而来的尸群，她不知道这扇门是否能为自己撑到再度进去的时候。

        柯霖思虑了一秒，身体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身体一扭，便躲开了身后的丧尸，趴倒在了超市门前的左边，摔起一地尘土。

        避过了一只丧尸的直面袭击的她看着周围，柯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更多的丧尸。

        她如雷鸣般又剧烈又快的心跳陡然开始平静起来，抬头看向门口。

        柯霖觉得自己没资格要求其他几人放弃近在咫尺的舒适区，冒着被咬烂血肉的风险，来救已经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自己。

        几步之遥放在平时没什么，但眼下，这省下来的时间完全足够他们保证自身的绝对安全。

        但是，人嘛，理智和感情总是剥离开来的。她的理智告诉她司掩她们怎么选择都是没错的，但是心头那一簇小小的火苗，虽然微弱，但柯霖确实是无法忽略的。

        会不会真的有那么一种可能呢？

        而门内传来的一声“关门”直接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直接扑灭了她心头燃燃而起的火种。

        罢了罢了。她谴责自己不平静的心态，不想带着满身的怨怼去见外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明明不久之前还想着去死的不是吗？怎么现在倒是矫情起来了？柯霖嘴边勾起一丝苦笑，只道古人那句“人非圣贤”倒是说得好。

        事情的发生只在眨眼之间。

        司掩一直盯着门口的动向，骤然一见柯霖行动轨迹的改变，她瞳孔瞬间收缩。

        来不及多想，她看着站在身边的周遂，便赶紧叫了一声：“黎听！”

        便飞扑身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双手却正好搭在了半身而躺的柯霖腿上。

        柯霖呆呆地看着向着自己飞身而来的司掩，虽说早已停了电，但里头仍有人开着灯，借着这抹微光，柯霖才能看清司掩此刻的模样。

        她半长的发丝已然凌乱不堪，有一缕刚好扫在了她的左眼上，她却无暇顾及。她的手指擦着粗糙的墙面而过，溢出缕缕血丝，她全顾不上，平时一双乌黑发亮经常掺和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只盈满了对她的担忧、焦急。

        再无其他。

        柯霖嘴角的苦楚一顿，再反应过来之时，唇上显着的，却是她早已阔别多年的感动之色。她感觉眼底有热流缓缓，赶紧使劲眨了眨眼，否则等它漫上来，她会看不清司掩的脸。

        黎听被司掩的这一声尖锐的喊声刺地浑身一紧，看清司掩的动作后，她眼角一跳，赶紧疾步上前，扯着司掩的身体往里拖。

        周遂手一抖，他看着即将咬向司掩的丧尸，大脑充血，心跳停了一拍，在想清楚自己到底该干什么之前，手中的伸缩棍已然比脑子要运作得快，一棒敲在血口大张的丧尸眼上，在反作用力的冲击下，丧尸已经被周遂打出几步远了。

        司掩一走，褚许和越希反应也够快，回过神来立马向前跨一大步，抵着左边的大门，不让任何人有机可趁。

        越希紧紧地扒拉着门，她不管，她要司掩活着。

        秦深和栗旸也没闲着，一人一边使劲朝里面拽着黎听，大大减轻了黎听要拖着两个人往里的压力。

        超市众人看得一愣。

        “嗵！”一声冲天巨响在黑夜中暴起。

        终于，在超市门关上的前一刻，柯霖的头刚好超过了门板。

        她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向下摸了摸背部，好吧，黎听这件衣服的帽子已经在进门的前一刻被丧尸给拽掉了。

        见着柯霖已经进来了，似和大象一般正“呼呼”喘着大气的秦深和栗旸手下一松，两人没了掣肘，便狠狠地坐向了地上。

        栗旸被臀上升起的剧痛刺激地头皮一跳，想起上次拽着拉住司掩的周遂时也是他在那拖着。

        真服了，天天做这种拽人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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