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再见柯霖

到了这个季节，林间幽暗，树木成荫，但是没有什么封闭空间，所以小树林里的丧尸比较稀少，周遂一行人穿过得很顺利。

        穿过这一片地区之后就是家属楼。

        周遂心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转动了几下手指，活动一下在夜里已经被冻得有点僵硬的筋骨，用力握紧拳头，使手掌和伸缩棍的贴合更加紧密，更容易使力。

        他大声开口，提醒着栗旸几人：“注意墙角！”

        姜凛眼神一冷，看向前方隐隐透出路灯光芒的巷口，几道黑影正严丝合缝地贴在墙壁之上，正如隐藏行迹的猛兽，暗暗地埋伏在夜里，只等过路人行经此地，给予致命一击。

        可惜的是，只需要再多加细心一点，就能从灯光照出的影子中窥见丝丝端倪。

        姜凛朝后面瞧了一眼，声音急促：“待会走墙角，躲开一点。”下一秒就被越希拉退了一步。

        一道浓得似黑色的血迹飚在了越希脸上。

        “先管好你自己吧。”越希一把抽出横插在丧尸脑颅中的刀，淡淡说道。

        她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仔细一看还是能瞧见，她的眼皮和嘴唇都有着不同幅度的颤抖。

        姜凛看她虽然仍在害怕，但是已经能拿稳手中的刀了，心底松了松，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对付迎面窜过来的丧尸，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到距离巷口只剩一步远的时候，周遂抬起了右手，整个队伍停顿了一瞬，就这一瞬的时间，却不在丧尸提前预估的时间内，司掩导致他们早一步现身在了人前，正好站在了周遂一步远的对立面。

        周遂冷冷地勾起一抹笑意。

        丧尸有了些许智慧的后遗症就是，面对不在自己预期内的突发情况，怔愣的时间会比在没有智慧的时候的时间长。

        他们愣了足足一秒有余。

        可周遂就是抓住了这么一段时间，一棍正斜斜地抡在了对面丧尸的右脑表面，能把人打出脑震荡的力道，打得丧尸一个趔趄，尸身失衡倒在了地上。

        等他回过神来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周遂早已路过他解决下一只去了，迎接他的只是褚许无情的一刀。

        褚许将匕首利落地一拔，脚踏一双马丁靴踩在了丧尸摊在地上的手指，这点异样感对褚许来说可以忽略不计，她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越了过去，还赶着去给下一只补刀呢。

        他就直直地睁大双眼，看着每一个越过自己而去的人，司掩、柯霖、闻宇、林耀……

        期但是巷那边还是不断有丧尸补上他的位置，随机咬死落在队伍后面的同学替他报仇。

        管辰一把薅住想转身的林耀，朝着后面的同学喊道：“别退开，按照之前说好的，拿着刀的就劈开他们，一味的退有什么用啊？”

        这些人的实战经验少了，他们以为自己当初能顺利逃到超市，这次逃到综合楼自然也是小事一桩。

        可真正面对了才知道到底有多可怕，眼下的尸群阵仗和规模远比他们当初所面对的大得多，所以面对路口两边不断进涌出来的丧尸，很多人还没靠近就吓尿了，更别说拿起手中的武器去砍，去杀了。

        管辰一把扯住林耀的衣领拎到跟前，怒吼出声：“你可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救人，但你能不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眼下是什么情况，是你能发疯的时候吗？啊？”

        林耀心脏猛地一缩，他扯开了管辰捏着自己衣领的手。自此之后，脚步的朝向，除了前方，再无其他。

        周遂根本就分不出其他的心思去关注队伍后方的糟心事，他的两只眼睛要用来盯个观察三个方向的丧尸情况都不够用呢。

        他的喉头正用力吞咽着，忍下那一口逐渐逼近口腔的铁锈味，深深地呼进了一口空气，抬起如同灌了铅一般的双腿，给了正对面的丧尸一脚。

        看着前方一波又一波涌现的丧尸，栗旸心下疯狂骂道：妈的，家属区不就是一个宿舍区吗，也不是你们读书为什么非要住学校啊，能不能滚出去住自己的家啊？真是服了！

        闻清心下一直提着一口气，他和闻宇旁边追着的丧尸不少，但他俩暂时都还能跑得动。

        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回档在他耳边，闻清面无表情，充耳不闻，自己能躲过去，能活就行了，鬼才会费心思帮其他人清理这些怪物呢！

        可下一秒，他的眼中就倒映出了一张鲜血横流，眼中的青白都快被染成了红色，嘴上还粘连着肉浆泥土混合物的面孔。

        “哥！”闻宇正欲伸出手来挡，闻清就有了动作。

        他没多想，顺手拽起一旁人的手，正想往自己身前拉，还没使劲，下一秒却直接被挣脱开了。

        闻清一愣。

        柯霖对陌生人的接触有一种条件反射的抗拒感，她厌恶地瞥了他一眼，还顺带送了他一脚：“滚！”可惜手上的匕首还在丧尸的脑子里，不然一定让闻宇亲眼看见他哥脑浆迸开的美景。

        眼看丧尸就要咬上闻清的脖子，闻宇突然推了个人进来。

        他受闻清启发，见柯霖挣开了马上随便又拽了个人过来。

        闻清反应过来，立马伸出右手死死按住那人的后脑，让人只能牢牢地待在丧尸口中，不得动弹。

        “唔唔唔……”那人话都说不出来。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丧尸撕咬这位同学脸肉后的咀嚼声。

        闻宇松了口气。

        这一幕被后面幸存的人看在眼里，他们死死咬着牙，忍下反胃的呕吐感，藏下了心头的恐惧、愤怒、不满……不约而同地离他们二人远远的，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空气墙。

        柯霖被那人的紧闭的声音引得回过头来，仔细一看，这俩人是真贱。

        她狠狠地看了二人一眼，心下不停盘算，必须找个时间甩开他们，能弄死绝对是最好的结果。

        周遂疾步穿过最后一道巷口，扭了扭酸痛的手腕。他扫了一眼广场对面的高楼，心下终于有了点底。

        终于到综合楼了。

        “快点！”他大声朝后面几人喊道，抬脚立马向前方奔去。

        几人迎着台阶而上。

        姜凛一边将面前的丧尸打开，一边往一旁闪开来，躲避攻击，却不料突然从侧面冲出一只丧尸，向着他的右手扑过来。

        眼见躲避不开，他微微转动了一下身体，使丧尸扑到了自己背后的包上，却不想自己也被他的力道带了下去，连着滑下了两级台阶。

        “姜凛！”栗旸惊恐的声音传来。

        姜凛伸出手，抱住了栗旸及时伸过来的脚，秦深在栗旸身后拉住了他，让他不至于被姜凛带着滑下去。

        越希和褚许见状，也不站在后面了。越希接过姜凛手中的棒球棍，向前跨上一步，一棒子打翻一只正窥觊倒地的姜凛的丧尸。

        周遂见没出什么大问题，脚步向右挪了挪，护住秦深的正前方。

        “快点快点！”他向后招手，哑着嗓子还是尽力地大声喊道。

        姜凛一个使劲，顺着栗旸给的力道终于站起了身，重新站到了前方。

        柯霖正站在综合楼的大门口，她抬头向上望了一眼某个窗口，眼中不断翻滚着幽暗的情绪。

        周遂进到了大厅，声控灯应声亮起，他直接忽略了电梯，踹开中央通道涌出来的丧尸，心下已经有了选择，“左通道，走！”

        褚许几人纷纷跟上。

        柯霖的眼睛扫视了一周，最终定格在了保安大叔的腰间。

        她快步走上前去，抬起他的下颚致使他无法向下用力张口，取下了他腰间的一大串钥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抓着他向后一甩。

        闻清正向前一步，正对上保安大叔的血盆大口。

        一回生二回熟，他面色淡然地拉过身旁一位同学，驾轻就熟地塞进丧尸保安的嘴里。

        虽说刚才的同学都离他远远的，但逃命过程中，时间一长，一个不注意就会忘记自己身边是谁了，所以不一会的功夫，闻清身边的同学依然在他一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

        柯霖双眼微微一眯，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了一起。

        “快点！”

        司掩转过头时柯霖已经落在了最后，她有点着急，没想那么多，直接上手拉着她往前走。

        柯霖右手微微一颤，下意识的甩手动作在听到声音后已然僵住。她转过头来看着司掩的后脑勺，指腹轻微捻了捻，还是没有挣脱开来。

        她跟着司掩的脚步向前跑着，路过保安室的时候，将保安室的门一把拉开。

        后面有人一惊，高声喊道：“右通道，快走右通道！”

        闻清被保安室突然涌出的一堆丧尸又扰乱了脚步，他和闻宇二话不说，同时朝身后一闪，后面的同学一个猝不及防，正迎上已经准备好獠牙的尸口。

        “啊！”

        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闻清二人推着已经被咬的同学的肉身做盾牌，硬生生地冲破了那道丧尸防线。

        “跟上！”闻清对闻宇说道。

        柯霖那个贱人，他要她死！

        因为要不断杀死清理楼上闻声而来的丧尸，周遂他们的行进速度算不得快。

        闻清他们追了没一会就听到了楼上的打杀声，他和闻宇对视一眼，眼底的恶意呼之欲出。

        柯霖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心下一沉。她转过身眼色沉沉地盯着二人，嗤笑了一声。

        当真是“祸害遗千年”了呗！

        司掩瞅了一眼他们那来者不善的样子，拔下丧尸脑颅中的匕首，对黎听说道：“我过去，你这边顶着点。”

        黎听点点头：“小心点。”

        司掩在柯霖身旁站定，语气冷冷道：“你右边，我左边。”

        柯霖唇角一勾：“不用这么麻烦。”话音刚落就冲了出去。

        司掩还没准备好，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紧接着也随她冲到了闻清面前。

        闻宇被柯霖从台阶冲下来，飞踹一脚的动作给震惊到了，回过神来往旁边一退，直接一刀划开了柯霖小腿的裤子。

        所幸柯霖够瘦，才没划到肉。

        柯霖看他退开了，正好，一脚向他太阳穴踢去。

        效果立竿见影，闻宇本来感冒就没好，外加被踢中了太阳穴，整个人脑力除了一阵剧痛和嗡鸣声啥也没有，头重脚轻，整个人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闻清有点担心：“闻宇？”

        柯霖面色不变，她立马将闻宇扶起来，就着楼梯的栏杆将他推了下去。

        “砰砰砰……”重物碰撞的声音随之响起。

        柯霖得意地朝闻清笑笑，谁要跟你们硬来，可笑！

        “啊！哥救我啊……”

        闻清目呲欲裂，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闻宇！”一个箭步冲到扶手边，看到的却是闻宇被已经追上来的丧尸啃食的场景。

        他猩红着眼，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柯霖：“你去死！”

        贱人！这个贱人！闻宇没了，你去给他陪葬！你去给我弟弟陪葬！他没了你还想活着？休想！去死！去死！去死！

        他一把匕首挥得又快又狠，眼中只有柯霖一人，狠狠地朝她身上扎去。

        柯霖抬起手扣住闻清握着匕首的手，整个人的脸都扭曲了，司掩使出吃奶的劲往一旁掰着闻清即将戳进柯霖眼珠子里的匕首。

        “咚咚……咚……”丧尸追上楼的动静极大。

        司掩脸颊边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滴在地面上，她深呼着一口气，一刀接一刀扎在了闻清的手上。

        闻清手一颤，力道一松，柯霖立马挣脱开了。

        她反手一刀插进闻清的心脏，一脚将他踢开，闻清便滚落到了袭来的丧尸群中。

        司掩将柯霖一把拉起就转身向上走。

        柯霖抬起脚就要往上而去，目光陡然瞥到了周遂他们刚杀死的丧尸其中一具——周成海，那张脸哪怕她化成灰都认识。

        真好，都死了。柯霖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司掩感觉到柯霖身体一颤，不由转过身来，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柯霖摇摇头，轻轻说道：“没事，走吧。”便放开了司掩的手。

        司掩不觉有他，转过身就往前跑去。

        柯霖面色一白，她反手拔下背上的匕首，跟刚捡起来的闻宇那把刀比较了一下，还是闻清这把比较好。

        她左手缓缓放了下来，抬起右手，举起闻宇的匕首，瞄准了闻清死都不瞑目的右眼，不过里面好像隐隐约约可以瞧见柯霖中了自己一刀的快意。

        一刀下去，扎偏了，正中闻清眉心。

        也好，免得他变成丧尸祸害人。

        丧尸们啃完了闻清，就开始瞄准柯霖，立马向上跑。

        柯霖深深地吸起一口气，看向前方司掩焦急的背影，忍下后背火烧般的疼痛，跟了上去。

        周遂感觉上面的丧尸越来越多了，思虑了一会，说：“换中央通道，中间的丧尸应该已经顺着它下去了，那边的丧尸应该会少一些。”

        其他几人纷纷跟着他的脚步，走到了三楼的过道。

        司掩刚迈进防火门，就感觉手中被塞进了一串钥匙和一把匕首。

        她错愕地转过身来，对上的正是柯霖清浅淡然的笑意。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柯霖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轻松，那么纯真。

        “再见，司掩。”然后，她就听到柯霖说。

        司掩瞬间瞳孔放大。

        她感觉她好像出现了错觉，柯霖怎么会不愿意跟着她们一起走下去呢？明明离生还只有一步之遥，跨过了这一步她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战友。她们还没有一起蹦极、一起攀岩、一起吃遍各种好吃的呢！言而无信，越希会怪她们的。

        “柯霖不要！”

        其他人都被司掩这悲痛的呼喊声惊得转过身来。

        即将合上的门缝里，声控灯照亮的楼梯间内，柯霖转过了身，她那一身白得像雪的裸露的棉绒中——裹挟的正是一团烈得像火一般的颜色，那是一种鲜艳、活生生的红。

        下一秒，门“啪”地一声合上了。

        “柯霖不要！不要啊柯霖！你回来，你回来啊柯霖……”司掩不停地拍打着门。

        可门外的丧尸也想进来，他们使劲地推着门，两相平衡，这扇门牢牢地立在那里，隔开了司掩几人和丧尸，也隔开了司掩他们和柯霖。

        司掩身后已经有了啜泣声。

        “柯霖！不要这样柯霖……”司掩一边拍门一边哭喊道。

        黎听就在她后方，看着她跪在这扇门前，脚底仿佛结了冰，喉咙也痛了起来，她说不出一句话，眼底渐渐凝起了花。

        那是周遂第一次见司掩哭成那个样子。

        他忍下心头的窒息感，一把揽过司掩的头，双手捧起她的脸：“司掩，司掩，你听我说。”两根大拇指轻轻擦去她眼周的泪，声音也放轻了：“我们不该这样，柯霖既然关上了门就是怕你回去找她，柯霖是希望你往前走的，她不希望你回头，也不希望你停留的，对不对？”

        司掩一颤，抬手放在周遂的手上，狠狠地点头，声音颤抖不已：“是的，我知道，我知道的……”好似在安慰说服自己，不停地低喃。

        周遂忍下嘴里更重的铁锈味，重重地眨了眨眼，回头看了那扇门一眼，轻轻拉着司掩的手，转身就走。

        之后几人也陆陆续续地跟上。

        黎听抬手抹了一把脸，捡起司掩无意中滑落手心的匕首和钥匙，看着那把带着红黑色掺杂血液的匕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门，这才转过身，跟在褚许的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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