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武当旧梦

月儿突然向自己的父亲拍出一掌，并退后半丈，厉声问道：“怎么会是你？你引我来，到底想做什么？”

        父亲一怔：你敢跟我动手，你果真……

        随即反应过来：有人来了，已经这么近，我竟然才察觉，这内力？这人是楼凤榠！

        月儿你，这是不想让楼凤榠知道我们已经相认，也对！

        父亲侧滑过三尺，避过月儿的掌风，同样厉声地回答：“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女儿，我要你跟我走！”

        月儿心中冷笑了一声：哼，你反应倒快，不愧是我的父亲！我正是要你配合我演这出……

        月儿冷笑道：“你女儿？跟你走？你真的想认我，怎么不早点来认？你想认我，带我走，你又怎么会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说着，她还咳了两声，嘴角立刻还挂上了一丝鲜血。

        父亲：？

        你这是演哪一出？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旁边强劲的掌风袭来，伴随着一声厉喝：“江独流，你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下这么重的手？你不配为人父！”

        来人，一身灰白色的道袍，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正是名满天下的武当掌教真人：楼凤榠。

        月儿看到来人，立刻大声道：“师兄，他不是我的父亲，我不会跟他走的！”

        她看样子是想向自己的师兄走过去，但才迈出一步，身子却歪了一歪，倒了下去。

        楼凤榠立刻跃她身边，接住对方：“樾儿，你怎么样？”

        月儿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师兄，我没事，我们走吧，你带我走吧。我不想见他！”

        那位父亲，威震四方的魔教教主江独流，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你，不愧是我的女儿，你这么会演戏，真像我！看来，我是真的对你掉以轻心了。

        楼凤榠探了探她的脉：你的脉象怎么会这么乱？他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你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楼凤榠扶着她靠到崖边的一棵松树上，站稳。

        然后，转身面向江独流。

        他面若寒霜，正声道：“江独流，你当年害死了珊儿，不配为人夫；今日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如此重手，更不配为人父。你简直不配为人！我今日不会再放过你！”

        楼凤榠没容得江独流说话，已经决然出手。

        江独流虽明知自己不是楼凤榠的对手，但也只得应战。

        她，魔教教主江独流的女儿，武当掌教楼凤榠的师妹，冷冷地看着两人在这雪光之中，掌来拳往：威震四海的魔教教主？天下第一的武当掌教？不都被我玩弄在股掌之中？

        江独流瞥见她嘴角的嘲笑：月儿，是你故意引楼凤榠来的吧？你是想让楼凤榠替你出头？很好，我真是小瞧你了！但，你这个样子，真的太像我了。或许，我应该真的认你……

        江独流这稍一分神，楼凤榠一掌便拍在了他胸口。

        对这样“根本不配为人”，楼凤榠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出掌便是全力。

        江独流控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已经受了重伤，无法再战。

        于是，江独流没管那楼凤榠，突然转身扑向了自己的女儿：你是我的女儿，你竟然利用别人来对付我，那你，今日就陪我一起死吧！

        对方突袭，她猝不及防：你！果然不配为人父！

        江独流一手点了她的软肋，一手抓起她，竟然将她向仅在三尺内的悬崖抛去！

        楼凤榠虽不及阻止，却立刻飞身扑向她，直扑到那断壁下。

        他接住了她！

        他将她抛回崖上！

        他自己坠入了深渊！

        她落到雪地上，怔在那里，江独流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扑到崖壁边，探头望下，楼凤榠更是不见了踪影。

        崖下只有灰茫茫的一片。

        她无言：师兄，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救的？我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

        我的母亲都想戳瞎我的眼睛，我的父亲都想要我死，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樾儿，你要活下去！”

        她想起楼凤榠最后对她说的话。

        师兄，我会活下去，既然你用自己的命换了我活下去的机会。

        那我，就替你活下去吧，我会替你守着着武当，我会好好地当一个武当弟子……

        我不是什么江独流的女儿，不是什么魔教的少主。

        我是你的师妹，是武当弟子：兰麟樾！

        ……

        这年的元宵节，南京的雪已经化了，白莲教的南京总坛却依旧一片白色，因为他们的江教主前几日回来，却伤重不治。

        但江教主，江独流没有指定自己的继任者，就算之前曾经出现过一位少主，在她五年前立刻后，江教主都不许人提她……

        这年的元宵节，武当观里也挂上了花灯应景。武当弟子们，却没有过节的气氛。

        楼凤榠最看重的弟子：李明钥，一脸慎重地问自己的师叔兰麟樾：“师傅年前就传信回来说了，除夕夜会回来吃团圆饭。可是，这都过了十五了，师傅他还没回来，师傅他，会不会？”

        兰麟樾淡淡道：“师兄他不会有事的。以师兄的武功造诣怎么会出事呢？当年，张真人说出去云游，就再没有回来。说不定，师兄他是去追随张真人去了吧！”

        ……

        楼凤榠最小的弟子秦明钰，满眼疑惑地问自己的师叔兰麟樾：“师叔，你为什么要搬到天柱峰下的竹舍去住呀？那里常年不见阳光，不适合住人啊！是不是跟我住一屋，我练琴打扰你了？”

        兰麟樾淡淡道：“我最近，在练一种内功，那崖下虽然阴气重些，却很适合我修炼的这门心法。而且，我有时候半夜醒来，突然想练功，我怕打扰你休息。”

        我最近经常做梦，梦见师兄，我怕……

        兰麟樾从此搬到了天柱峰下的山谷中，随后的三个月，她几乎翻遍了天柱峰底每一寸土地。

        师兄，我一定要找到你！

        活要见人，死要……

        不，师兄，你不会死的。

        师兄，你武功这么高，说不定你没死。

        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你，说不定，你真的没死，可是你会在哪儿呢？

        第二年，每一个雪后，兰麟樾都会去天柱峰上，从那天楼凤榠坠下的地方，抛下一个跟楼凤榠差不多大小，差不多重量的假人。

        然后，兰麟樾回到崖下，去寻找那个假人，大部分的时候，找得到，但有一两假人居然找不到了。

        为什么会找不到？那崖下的深潭里，我都找了啊……

        过年后，兰麟樾养了一条狗。

        楼凤榠的大弟子萧明镜看见了：师叔，你怎么会想到养狗，你这样清冷的人？原来你也会怕寂寞吗？但你最好别回来住，免得明钥他那心思……

        兰麟樾做假人的时候，还从楼凤榠的旧衣上，剪下一小块，塞在里面……

        这一年，兰麟樾找回了所有假人，但~没有找到楼凤榠，他的人，或他的尸体。

        兰麟樾想：难道师兄真的没有掉到崖底？那我怎么才能查看崖壁上的情况呢？

        这天柱峰高五百多丈，我有没有办法跳下来，不死呢？

        或者我试着从谷底往上爬？

        或者我再试着从峰顶往下攀？

        又一年，兰麟樾几乎摸遍了天柱峰这片断崖的每一寸，直到有一天……

        兰麟樾把楼凤榠的尸体焚化，深埋在了张真人的衣冠冢旁边。

        这晚，兰麟樾做了一个梦，又梦见了楼凤榠。

        兰麟樾在梦中流着泪，对他说：“师兄，对不起！”

        第三年的除夕，兰麟樾对李明钥淡淡道：“师兄他，已经整整三年没有消息了。按规矩，明年的清明，我们在张真人的身边，给师兄他设个衣冠冢吧。”

        第四年的清明，兰麟樾亲手将那柄“易水寒”剑，和一颗“还魂丹”，放在了楼凤榠的衣冠冢中。

        师兄，我本来想，只要找到你，母亲当年费尽心血练出的这颗“还魂丹”，一定可以救你“还魂”。

        可是，你用不上了，那我就放在这里吧！

        这柄“易水寒”，是你与母亲的定情信物，我求了好多次，你都不肯给我，你一定也想把它带在身边吧？

        师兄，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替你守着武当！

        此后，每一个清明，武当弟子会去祭拜楼凤榠。

        而兰麟樾，每一个除夕，年夜饭之后，都会一个人，悄悄地去那天柱峰的崖顶。

        ……

        鱼遇风半梦半醒间，听到了对方在梦中呓语：“师兄，对不起……”

        鱼遇风：！

        鱼遇风立刻睁开眼，看见对方的眼角，似乎有晶莹的闪光。

        鱼遇风只觉的心中一抽：麟儿你，梦见了你师兄吗？

        麟儿你，这是流泪了吗？

        麟儿你，刚才说的是“师兄，对不起”？

        麟儿你的心里，还是在想着你的师兄吗？

        ……

        可是，刚才，我明明感觉到你也有回吻我啊，你不是愿意的吗？

        可是，刚才，我也隐约听到你说了“不要”，我却不愿意停下……

        我是不是错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

        鱼遇风僵在那里，却是不自觉地把对方搂得更紧。

        可是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啊！麟儿，你不是，也是喜欢我的吗？

        鱼遇风再也无法入睡。

        ……

        过了一会，鱼遇风感觉兰麟樾好像也醒了。

        鱼遇风脑中也一抽：装睡！

        兰麟樾似醒未醒间，从对方怀里挣开了些：你，抱这么紧！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这样肌肤相贴，实在很不习惯。

        兰麟樾忍不住拨开对手的手，背过身，整个人往另一边挪了挪。

        鱼遇风装睡：麟儿，你这是，都不愿意让我碰一下吗？

        兰麟樾刚挪过去半尺，立刻觉得好冷，因为那边的床褥和被子都是凉的。

        兰麟樾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我？这点冷都受不住吗？

        兰麟樾忍不住，用手捶了一下床：我，真是个废人了啊！

        鱼遇风还是装睡：麟儿，你生气了？你一定是生我气了？

        兰麟樾的情绪突然失控：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仅是个废人，我竟然还……

        兰麟樾忍不住啜泣起来：我竟然还，我这是步了母亲的后尘？母亲当年就是被迫嫁给那魔教教主玉麒麟，又碰到了江独流那样的人，才会一生不幸。而我，我现在这样，我……

        鱼遇风：你哭了？是我把你弄哭了，真的是我做错了？

        兰麟樾控制不住地抽泣：我？我绝对不能像母亲那样……可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啊？

        鱼遇风装睡了一会儿，看着对方抽泣的背影：你又哭得这么伤心，麟儿，我错了……

        鱼遇风终于忍不住靠了过去，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对方，颤声道：“麟儿，我错了，你别哭了，你一哭，我的心好乱啊！”

        兰麟樾：？

        你错了？当然是你的错！可是，你认错有什么用啊！

        你的心好乱？我的心，现在也很乱啊，我哭一会儿还不行吗？

        这样一想，兰麟樾哭得更厉害，更大声了！

        鱼遇风：！

        你上次伤得那么重，都没哭成这样啊！

        怪我，我这次真的错得离谱了，我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啊！

        鱼遇风翻身到兰麟樾面前，然后把她紧紧抱在胸前：“麟儿，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别哭了，别哭了，好吗？”

        兰麟樾：打你？我打得过吗？骂你……你这个混蛋！

        这情绪到位了，根本收不住，兰麟樾继续哭，简直是嚎啕大哭！

        鱼遇风：？

        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还能怎么做……

        鱼遇风居然捧起对方的脸，吻了上去……

        兰麟樾：？

        兰麟樾：你？你真行！……我？我冷静！

        兰麟樾瞪着他，这下真再也哭不出来了……

        鱼遇风闭着眼：原来这招管用？只要你别哭。

        鱼遇风继续……

        直到感觉对方平静了很多，才松了口，把下颌抵在对方头上，重又将对方整个搂住。

        兰麟樾无奈地把头靠在对方胸前：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混蛋！

        兰麟樾脑子是差不多冷静下来了，情绪也平静了许多，但还是忍不住又抽了两下鼻子。

        鱼遇风：！别啊，你可别再哭了！

        立刻还想安慰几句：“麟儿，我知道，是我错了，我真的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我没想强迫你，我……我是真心想对你好的，我发誓，我以后都会对你好的。”

        兰麟樾：你以为我喜欢你，你凭什么这么以为？你没想强迫我，你……算了，你好像也没……

        兰麟樾：？我想什么呢？什么叫算了，什么好像也没？你就是！

        兰麟樾不说话，稍稍推开他，随手拉了什么过来，醒了醒鼻涕。

        鱼遇风：！我的衣服……

        哎！算了，只要你不哭，怎么都行。

        鱼遇风伸手帮对方擦了擦还挂在眼角的眼泪，重新又抱紧：“麟儿，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一定会待你好的，你信我！”

        兰麟樾：你很喜欢我，所以，我就只能接受你吗？所以，你就不给我拒绝的权利，剥夺我去喜欢别人的机会吗？

        鱼遇风：你不说话？你还是在生我气？我要怎样补救，你才会不生气啊？

        鱼遇风继续柔声道：“麟儿，你信我，我以后都会待你好的，以后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不会让你哭，不会让你受伤了，你信我，好不好？”

        兰麟樾：以后都会待我好？以后都会听我的？

        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吗？

        不会让我哭，不会再让我受伤？

        你这样一个自私的混蛋，我才不信！

        兰麟樾停了一会，又开始啜泣起来，低诉道：“我不信，你何必还要这样骗我！我知道：你说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可以帮你练成那《朱雀志》的第十重；只是因为我可以帮你打败那阿鲁台。但我现在，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鱼遇风：麟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但，好像我之前确实是这样，但我，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啊！

        兰麟樾：我说的没错吧？你无话可说了？

        兰麟樾抽了抽鼻子，接道：“我本来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渡过余生，你为什么非要来打扰我呢？你还是想要……”

        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那我也不会放过你！

        既然，你说你喜欢我，你还说以为我也喜欢你。

        那，你就这么以为吧，以后，你也只准喜欢我！

        兰麟樾顿了一顿，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天你碰了我，你就是我的“情根”了，你以后也别想再去碰别人！

        兰麟樾吸了口气，如泣如诉道：“但，现在你想要的都得到了，我知道，你很快就会厌弃我的，因为我只是个废人了，我，我根本满足不了你……”

        兰麟樾越说越小声，好像又快哭了。

        兰麟樾的声音细不可闻。

        鱼遇风听着却如雷贯耳：

        麟儿，原来，你哭，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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