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向森被刘老师抓着教育了一番，再三警告他今晚不能搞事，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把稿子随意折好，塞进胸前的口袋。

        身后，夏之禾翩然的裙摆移过来，语气亲昵自然：“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被逼无奈。”

        夏之禾语气不经意带着些试探：“刚才看到你和林遇说话，你认识她？”

        向森这才正眼看她：“这话问的，一个学校的，你不认识？”

        夏之禾面上带着些骄傲的矜贵：“就算是一个学校的，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认识的。”

        向森被她语气中的傲慢刺得眼神都冷了几分。

        “那我可得离您这大小姐远点。”

        眼看着少年大步向外走去，夏之禾不甘心的跟上去，俏丽的鞋跟在地上击出急促的鼓点。

        “向森，你至于每次看到我都这样吗？之前明明是你先向我告白的。”

        向森停下脚步，凌厉的眼神甩过去；“我说了，那件事是向志杰搞出来的。”

        “你应该找他去。”

        夏之禾愣住了，随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但骄傲让她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宠着她哄着她，同辈也喜欢她羡慕她。

        哪有人像他一样，竟敢这么对她。

        她追着他进了教学楼，身后操场传来广播体操的背景音。

        她突然有些恶毒的发泄出来：“向森，你狂什么狂！”

        “就是因为你这个性子，你妈妈才不要你的！”

        一句话脱口而出的同时，似乎连广播体操的背景音都被暂停了。

        话音轻飘飘的散在空气中，缥缈的似乎从来没存在过。夏之禾被身后吹来的风惊醒，不敢置信之前那句恶毒的的话竟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少年在她几步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心中愈发忐忑。

        就在尴尬凝固的氛围中，夏之禾突然觉得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并不疼，但是吓了她一跳。

        她拽下头上的东西，是一颗裹在晶莹糖纸里的水果糖，在日光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光。

        夏之禾抬头喊了一声：“谁啊？”

        头顶天井处探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向森抬起头，二楼的天井栏杆后，少女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有些紧张的望着他们。

        像一只捧着松果随时警惕敌人进攻的小松鼠。

        他忽然觉得心里的那点戾气无端消散了，就像是被夏天带着薄荷清香的微风吹过。

        再记不清之前乌烟瘴气的回忆，只一心沉醉在温柔的风中。

        夏之禾没想到自己刚才恶语伤人竟然还有目击者，羞愤难当下她攥着手里的糖转身就走。

        裙摆划出一道落荒而逃的心虚弧线。

        苦主走了，林遇松了一口气。

        结果就见另一位大少爷没事人一般跨上台阶，开口就是一句：“小同学，高空抛物可是犯法的。”

        “……”

        大课间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林遇和向森避去了楼顶处的天台。

        向森把手摊到林遇面前，林遇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乖乖的把手放在上面。

        掌心相碰，温柔的暖意包裹而来，林遇微微红了耳垂。

        向森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我要的是糖。”

        哦。

        林遇像被电到一般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从兜里摸出几块糖拍到他手里。

        “我忘了手里的糖已经掉出去了。”

        真是拙劣的借口。

        不过林遇别无他选。

        好在向森并未关注她之前动作的动机，可能是根本不在意。

        斜靠在天台的水泥平台上，将糖块含进嘴里，甜蜜从舌尖绽开，向森突然有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

        身边这个随时都能从兜里掏出一把糖的女孩，似乎能包容他所有的不堪和秘密。

        于是，他开口：“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少女睫毛微微颤了颤，此时此刻，她有很多借口可以躲掉这个话题。

        啊我没注意啊，当时外面那么吵。

        什么话啊，要不你再说一遍。

        理智告诉她，这个话题太敏感不应该继续，他们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熟，但情感上她不忍心。

        不忍心在他产生倾诉欲望时候残忍的堵回去，她情愿当他的垃圾桶。

        于是她静静看着他：“所以你妈妈真的……”

        恰到好处的停顿打开了他话语的闸门，于是林遇得以了解当初高中他所有阴暗颓废做派的源头。

        这实在是一个再常见不过的故事了。

        出轨的父亲和不负责任的母亲。

        或许也并不能这样讲，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他们将自己的欲望和自私用一句轻飘飘的“大人的事，你不懂”带过，似乎站在社会阅历的屏障背后就可以理所应当的忽略掉道德上的亏欠。

        向森还记得，发现向志杰出轨那天，母亲眼中那种深沉的痛楚和心碎。

        她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喊，她是真正的名门淑女，区别于夏之禾那种娇蛮高傲的大小姐。

        可惜他那时还不知道，平静的表面下往往藏着暗潮汹涌。

        母亲那阵子对他很好，以前不让他做的事情现在统统都不管了。

        这让他惴惴不安的心思稍微安定了一些，身为男人，他虽然不齿父亲的不忠，但也无法感同身受理解到母亲的痛苦。

        母亲离开的毫无预兆，某一天放学回家，家里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了。

        他不敢相信，母亲就这样丢下了他。

        那阵子，他对于母亲是有怨恨的。就算是父亲的背叛让她恨不得再也见不到他，难道他这个儿子她也就那么狠心的抛弃了吗。

        为什么不能带他一起走。

        和夏之禾一样，他从小也是在别人的羡慕夸奖中长大的。虽然面上不显，但是中二时期也难免把自己当成世界的中心。

        那是第一次，他明白，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至少，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那段时间，他开始酗酒，抽烟打架，至于谈恋爱，那确实是个误会。

        他只不过是来者不拒而已。

        他只是想看看，女人的爱情究竟能维持多久。

        果然，没一个长久的。

        林遇静静的听他讲完，看着他的表情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漫上疼痛的酸楚和被至亲之人背叛抛弃的愤懑不甘。

        总是漫不经心的，甚至带着些轻嘲的眸子洗去那些冰冷的防御伪装，带着受伤小兽般的迷茫无助。

        让人心疼。

        此情此景，仿若似曾相识。

        其实，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在天台上碰面。

        只是，他肯定不会记得。

        也许是她憋得太久有些忍不住，也许是现在气氛微妙她急于让他忘记曾经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她鬼使神差的开口了：“那个时候你在天台上拒绝那个女生也是因为这些不愉快的经历吗？”

        向森转过脸来看着她，语气疑惑：“那个时候？”

        少女看过来的目光有些羞涩，但却没有闪躲，乌黑的瞳仁像是水洗过的玻璃珠子，终于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画面。

        那次课间他上天台上抽烟，没抽几口就来了个女生。

        他并不认识，那女生却眼含泪水一副他薄情寡义的模样。

        “我给你送了那么多情书，你为什么一封都没有回。”

        他当时只觉得烦躁，咬着烟含糊道：“不想回。”

        女生表情凄楚：“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拒绝我，这样吊着我有意思吗？”

        他恶劣道：“老子乐意。”

        女生却没有被他的恶劣吓退，反而深情的看着他：“向森，我知道你因为家里的事情不开心，我喜欢你，我愿意陪在你身边，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一番深情表白之后，女生大着胆子去抓他的手，却被他冷漠的躲开。

        “可我不喜欢你。”

        “离我远点。”

        冰冷的两句话，再炽热的真情都足以被消解。

        女生哭着跑掉了。

        他冷漠抬眼，就看到对面文科楼顶一个女生正往这边看着，手里捧着一本书。

        见他看过来，窘迫的缩了缩。

        他们隔着的距离不算远，但因为不在一座楼上，他上来的时候也没有特别注意，所以一直没发现那有个人。

        他懒懒打量几眼，心下嗤然，一看就是文科班的。

        文科班女生多，他突然生出了恶趣味。

        于是他扬手一挥，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小同学，墙角听得开心吗。”

        女生窘迫的低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知为何，她一直不敢抬头看他，不过也无所谓了。

        “没事，没听清我再给你讲讲。”

        “我是十三班的向森，是个渣男，记得回去和你小姐妹宣传宣传，都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不配。”

        少年嘴角带着自嘲冷漠的笑意，那将自己视为垃圾一般厌弃的眼神深深刺伤了林遇的眼睛。

        她愣了一会，什么都没说转身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向森将记忆中的惊鸿一瞥的脸庞和眼前人对上了，眸中竟有一丝拨云见日的雀跃：“原来我们真的见过。”

        “那个文科楼顶听墙角的女生就是你啊。”

        时隔多年，再提起当年事，林遇还是有些羞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哪知道会碰上这种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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