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家乡话

太子府来了客人，正是太子的嫡亲兄弟，汉王朱高煦与赵王朱高燧，后厨一派热闹景象。

        叶秀在外“忙”了半天回来，刚进后院就撞上太子妃在等她。

        太子妃？等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叶秀瞬间乖巧，笑盈盈向太子妃行礼。

        这段日子以来，太子妃对叶秀不算好，但基本保障她在府上的生活，小混蛋无理取闹折磨叶秀，她还会让自己儿子一边凉快去，所以整体而言她对叶秀也不算坏。

        太子妃从丈夫那里知道了叶秀出门是因为“顽童”，但恼她去了太久，在外面闲晃对叶秀、对太子都不是好事。

        叶秀态度很端正，先是诚恳认错，然后才解释“顽童”不好对付耽误了回来。

        太子妃这点很好，凡事拎得清，有不满就直说，叶秀认完错不会揪着不放。一开始她不接受叶秀入府，然而一旦接受，就对后续事宜十分负责。

        她道，“今日汉王和赵王都在府上，你这身份得回避，回屋去老实待着，不准出来。”

        叶秀想说那不正好可以为她引见赵王，转念一想汉王也在，算了算了，太子妃说得对。

        回到自己屋里，叶秀乖乖进入禁闭状态，突然发现今天的精力都在少年上，算下来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就吃了几颗栗子顶毛用？

        没办法，上床，睡觉。

        她昨晚可是绣护臂熬了一夜。

        临近傍晚，叶秀饿醒了，她本就住的偏，此时屋外静悄悄的，说明婢女仆从们还在招待贵客没回来，没人给她带吃的。

        屋里弹尽粮绝，连口水都没有。

        她四仰八叉躺床上想，一般这种时候女主是不是可以偷偷溜去厨房拿吃的？

        她摇头打消了作死的念头，这种操作往往伴随的都是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撞上男主，或者男二，或者反派。

        活着它不香吗？

        叶秀抱紧被子在饥饿中煎熬，最后不知道是睡过去的还是饿晕的，第二天醒来就低血糖，昏呼呼出门，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喘气，直到一个洒扫的下人见她不对劲，上前关心怎么了。

        她虚弱道，“大哥，能帮我拿点吃的不？”

        早饭时间已过，叶秀只得到一块冷掉的蒸饼，就热茶啃完，又躺回床上休息了会儿才恢复精神。

        前天夜里熬通宵，接着又饿一天一夜，生活不易，摇头叹气。

        太子妃正奇怪日上三竿还不见叶秀，命人来叫她，才得知她差点饿晕了，奇道，“汉王昨天夜里走的，你倒是能忍，让你不出来就真不出来，连水都没要一口。”

        “我这不是怕惹麻烦嘛。”叶秀认真道，“娘娘和殿下为阿秀的事操心了，阿秀怎好意思再给府上添麻烦。”

        太子妃很满意她的表现，“倒是个懂事的，不枉太子费心。”

        叶秀这才问起昨天的后续，得知昨天两位王爷是特地来找太子喝酒，太子和太子妃干脆搞了点排面意思意思，就当提前为即将北上就蕃的赵王送行。

        叶秀细想，发现这两口子很会算账，轻松省去了正经操办必定大肆铺张的送别宴，昨晚三兄弟把酒言欢，照样喝得尽兴。

        刚才啃饼时就听下人说，昨夜酒宴上，太子说到情真处连抹几把眼泪，可把赵王感动坏了，硬汉汉王也动容，三人回想起当人质时相依为命的日子，直接抱头痛哭。

        以上描述应该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叶秀相信三兄弟感情是不错的，毕竟共患难过。

        虽然小道消息称，兄友弟恭之余，汉王抽空埋怨了几句哥嫂抠搜。

        叶秀不在乎太子夫妇抠不抠搜，她就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赵王，别是出发那天吧？

        现在想来，昨天在街上应该就已经遇见赵王车驾了，但没见着本人，昨晚本可被引见给赵王，因为汉王在也没成功，老见不到人搞得她心里不踏实。

        此时太子不在，听说是昨晚喝多了，叶秀只好问太子妃：“娘娘，您说赵王不会反悔吧？”

        太子妃问：“反悔什么？”

        “反悔答应带我出南京啊！”

        太子妃惊疑，“他昨晚才答应你就知道了？”

        ？？？？？？？

        叶秀整个呆住，原来他之前一直没答应吗？

        所以太子只是为了安抚她吗？

        如果赵王一直不答应，他难道真打算瞒到最后出发的时候，把她直接塞到就藩队伍里？

        太子妃求知若渴，“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赵王答应了？”

        叶秀呆呆回答，“因为太子早就跟我说他答应了……”

        太子妃沉默了，明白自己丈夫干得出来，岔开话题道，“太子为你是费了心思的，昨晚同二王提起靖难时吃的苦，接着以你外祖来试探。汉王对你外祖是恨的，尤其恨你父亲。但赵王顾念你外祖待他以上宾之礼，他亦不曾像汉王那样与你父亲决裂，所以太子才敢对他坦白你的身份，他这才同意帮忙。”

        叶秀张张嘴不知说什么，总而言之还是感激，帮她本就不是太子分内的事，他身份不一般，考虑的和她不一样，所以行事迂回，作风超常，都可以理解。

        重点是，反正他最后说服赵王就对了。

        叶秀郑重行了个大礼：“娘娘和殿下的大恩，秀念感激不尽！”

        太子妃不走煽情路线，“行了，你早些离开我们也心安，这次再拉上陛下偏疼的老三，我心里就更踏实了。”

        叶秀没反应过来，怔了会儿才开眼，所以拉赵王入伙是他们分散风险的一种方式？

        这两口子，抠搜只是表象，精明才是本质！

        叶秀甚至开始怀疑，送她出城根本没那么麻烦，是他们非要走麻烦路线，因为拉上赵王更保险！

        现在，太子夫妇的保险买好了，叶秀得为自己那份保险努力了。

        她和少年没有约具体时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只能去老地方守株待兔。

        不料刚到就瞧见少年在树上。

        此时，少年正闭目小憩，听闻有人靠近机敏地睁眼，见到叶秀立刻露出笑容，从树上一跃而下，轻盈落地。

        叶秀看看树，看看他，陷入沉思。

        她问，“您会轻功吗？”

        少年点头，不懂她疑惑什么，“当然会啊，这是基本功。”

        “那您是不是可以飞？”

        少年摇头，又点头，“有索丝的话可以。”

        叶秀哦了声，不算反物理，“您能站在树枝，哦不，站在树叶上吗？”

        少年以为她在提要求，低头搜寻到几片落叶，走过去踩住，“可以。”

        ……

        叶秀看开了。

        虽然这孩子过于呆萌，但听话，这就够了。

        “小大人，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物，是双旧护臂，“带了，这个可以吗？有些旧了，你别嫌弃。”

        叶秀接过护臂，心想早拿这玩意儿多好，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当然可以，小大人的东西我怎么会嫌弃。”

        少年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昨天担心得都睡不着觉。”

        叶秀这才想起，他们昨天逛了半天集市，回去他也没休息好，晚上又当值，难怪刚才在树上都睡着了。

        但此时瞧着十分精神。

        东西到手，叶秀准备功成身退，回去睡觉。

        怎料少年忽然道，“嗯…我请你吃栗子吧！”

        叶秀只“啊？”了一声就被他带跑，人有点懵，反应过来想拒绝，少年已带她来到集市入口。

        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她不想玩儿了，少年却将她牵得更紧，十指紧扣带她突围，就像昨天她主动牵他时一样。

        叶秀无奈，小样儿还学挺快！

        终于，翻越人山人海后栗子到手，叶秀再次准备撤退。

        “小大人，您看时候差不多了。”她委婉地开了头，发现少年根本没搭理她，正专心致志地剥栗子，不时烫得吹手指。

        她清清嗓子继续，“太子府规矩多，我出来这么久……”

        少年打断她，欣喜地摊开手心将剥好的栗子递来，“给你。”

        叶秀愣住，话都忘了说。

        少年微笑，露出一颗虎牙，“我剥好了，不烫的。”

        叶秀眨眨眼，心里头莫名发慌，转身调头就走。

        少年愣在原地，下一刻追上来，“你怎么了？”

        叶秀头也不回，“我出来太久不好，该回去了。”

        少年欲言又止，失望地跟在后面。

        穿过最拥挤的街道后，行人少了些，叶秀小跑起来，少年也跟着小跑，怀里抱着纸包的栗子，“栗栗栗子你不吃了吗？”

        “不想吃，谢谢。”

        少年忙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想吃这个。”

        “没事。”她只想赶快回去。

        少年鼓起勇气来牵她，“我们去别处看看吧，看有没有其他好吃的。”

        叶秀触电般抽回手，少年有些被吓到，请求道，“好不好？”

        语气可怜兮兮的，叶秀竟有些难受，随后深呼吸，停下脚步。

        少年也停下，手足无措看着她。

        叶秀换上笑脸，劝道，“小大人，您晚上还要当值，也该回去休息了。谢谢您将自己的护臂送我，我一定好好珍惜。”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啊，其实没什么，那个卫所多的是，人手几双时常用废掉，你若喜欢我还可给你带。”

        叶秀沉默，突然发现重点，声音走高，“多的是？！”意思是没有标志性，不能算“信物”？！

        少年小心点头。

        叶秀扶额，本以为能速战速决，看来还是不行。

        幸好自己没回去！

        少年试探道，“你还要吗？”

        她摇头，满脑子都是下一步怎么办，正瞧见少年腰带上挂着的腰牌。

        正巧，行人与她擦肩而过，她哎呀一声扑倒，少年浑身绷紧接住她，丝毫未察觉她拽了腰牌，没拽动。

        此时，叶秀内心草泥马奔腾，什么奇葩会把腰牌栓死在腰带上？逼她解腰带吗？！

        她站好，再抬头，眼神明媚起来。

        “谢谢。”莞尔一笑，“小大人，这里太吵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会话好吗？”

        她突然变卦让少年有些不安，“你…不回去了吗？”

        “我确实该回去的，但想到您对我这么好，就又舍不得了，想和您多说会儿话，您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吗？”

        “想。”少年点头，高兴道，“那我们去哪里好呢？”

        叶秀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在繁华的京城找到一处僻静雅致的地方不容易，但叶秀有经验，作为昔日市区级游泳健将，她的主场在水上。

        只需一条小到不起眼的游船，价钱划算，不受打扰。船篷垂了纱幔，里面的人看得出去，外面的人看不进来。

        叶秀带少年在蒲团坐下，船很稳，几上备了茶水。她斟了杯茶，少年一饮而尽，非常口渴的样子。

        说实话，叶秀心里也虚，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干过这么离谱的事。但不知为什么，每次少年越紧张，她就越放松，渐渐地反而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感。

        欺凌“弱小”不可取，除非“弱小”好欺凌。

        武力上叶秀没有胜算，只能走歪门邪道。

        少年见她又出神，问，“你在想什么？”

        叶秀认真道，“我在想怎么pua你。”

        少年茫然。

        她笑着解释，“这是我的家乡话，就是报答您的意思。”

        少年摆手，“不用报答，我愿意帮你，以后有事还可以找我。”

        叶秀坐到他身边，抛开别的，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感动。如果没被他的百户大人盯上，他们正常相处该多好啊，他剥的栗子一定很好吃。

        叶秀忽然凑近，在少年脸颊亲了一口。

        少年猛地瞪大眼睛，整个身子往后缩，“你干什么？”

        叶秀笑眯眯的，“报答您呀。”

        说着在他另一边脸颊也亲了一口。

        他继续往后缩，惊慌道，“你不要这样。”

        叶秀欺身过去，捧着他的脸又在额头亲了一下，“您在命令我吗，嗯？”

        少年的眼睛四处看，就是不敢看她，“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不好。”叶秀在鼻尖也亲了一下。

        少年因她凑近而闭紧双眼，整个人后仰摔下。

        叶秀伏在上方，见他额角沁出了细汗，英挺的鼻尖上也有汗，颊边红晕衬得肌肤在发光似的，第一次这么近看他，竟有些恍惚。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她从心里生出些疼惜来。

        想到自己的处境，和对他的欺骗，忍不住叹息了声。

        少年闻声缓缓睁眼，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惊惶已从他眼中褪去，羞怯还在，眼睛湿漉漉的，氤氲之间多了一丝期待。

        叶秀趴在少年身上笑了，端正他的脸，目光落到唇上，“不许动，我要来咯？”

        她俯身吻下，以为自己就要得逞了。

        不料忽然之间，天旋地转，少年搂着她猛一翻转，欺身压在了上方。

        叶秀瞬间懵了。

        少年胸膛起伏，几乎与她鼻尖相抵。

        而她脑子里空空如也。

        少年再次慌乱起来，脸红蔓延到了脖子根。

        他本意是阻止叶秀，可阻止后又不知道干什么，更被自己刚才下意识的举动吓到，慌张地从叶秀身上起来，“对，对不起……”

        叶秀起身，盯着几上的茶壶不说话。

        少年以为她生气了，小心翼翼道，“我不是故意的，你摔疼了没有？”

        叶秀不作声，突然将茶泼向他。

        嗯，衣服打湿就可以脱腰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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