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程夏的错，他既然获得了以陶然躯壳回到爱人身边的恩赐，同时也就要接受由陶然身份所带来的一系列负面影响。程夏所受的伤害姑且算是无辜，委屈，可这不是他用来伤害李泽坤的理由。因为一时赌气下的隐瞒，导致的感情裂隙是必然。

        李泽坤情绪起伏太大，刚刚一番发泄下来扯的他自己伤口生疼。李泽坤想出去静一静，他比程夏还要茫然。

        程夏看着李泽坤毫不留念的往门口走，已经慌了神，右脸颊发热的疼意他都没多少感觉，反而是心跳快的让他发了慌。

        “李泽坤，李泽坤…”程夏的声音焦急到快要哭出来，他去追，头脑昏沉反而绊了一跤。程夏的膝盖砰一声就砸在地上，他木木的坐在那，良久才很突然的呜咽了一声。只是一声，里面有惊惶，有委屈，有一点不敢娇纵的小心翼翼。

        李泽坤的步子顿了顿，却没回头：“我不想跟你说难听话。”所以他想先出去冷静一下。

        程夏却会错意，连先站起来都忘了，伸长了手臂去拽了一下李泽坤的裤脚，这是挽留。

        他卑微的让李泽坤心疼了。建起来的冰块哗啦就碎了，能怎么办?到底是他宠着惯着的男孩子。

        “我不是不想跟你说，我害怕…”程夏狠狠咬自己的腮肉，舌尖尝到血的腥锈味道：“我怕你嫌弃我和之前不一样了，我又怕你喜欢上陶然，我怕你不相信我的存在…”

        程夏坐在地上，他第一次在李泽坤面前，哭的这么没有形象。

        这种哭法真的不好看。

        “不，你不是害怕，你是太狠心了。”李泽坤摇摇头，表情带些苦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多在乎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你，我都会跑着去找你。”李泽坤抿了抿唇，忙低下头去掩饰脸上的悲伤和脆弱。

        “你又在试探什么呢？七年前你就没有安全感，我疼了你三年，捂块冰都捂化了…可你让我多失落，原来直到现在，我都不是你可以全身心去相信的人…”李泽坤的眼泪直直掉在光滑的瓷砖上，他是个不爱哭的人，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的哭的次数，全都是为了程夏。

        程夏缓缓站起来，冲窗边走过去，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照在身上是暖洋洋的。程夏背对着李泽坤，声音很轻，宛若自言自语：“我不是不想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也想仗着你疼我就有恃无恐…可坤子，我做不到，咱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程夏撑着下巴远远的望出去，楼下匆匆而过的人，面目疲倦而冷漠：“我把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的…你信吗?我最后在手术台上，感受到心电图归于一条直线，那一刻我的内心无比安宁。我想，真是太好了，直到我死，等在手术室外的那个男人依然是爱我的…”

        “你爱我…我相信，甚至是抱着虔诚的一颗心去感激，你睡在我旁边的时候我会想，呀，我是积了几辈子福气才遇到这样一个人啊。可是坤子，我是真的怕，我怕你随时把你的喜欢收回去，你太好了，我只是你身边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我的缺点太多太多了，善妒又小心眼，很容易不快乐，小家子气时时刻刻都习惯性去算计…”

        李泽坤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就攥着，程夏每一句话砸下来，那只手就攥的更紧一些。他很疼，心疼程夏的患得患失，心疼自己，他做了那么多都没办法让程夏真正放下这颗心。

        这个孩子他留在身边，不是不知道他的秉性，可他从来没想到程夏的莫名的纠结能这么重，重到连程夏重生回来这么大的事都闭口不提。

        “我爱的是你的好，也是你的不好…你吃醋小心眼，我知道，我觉得可爱的要命，我也骄傲的要命…小东西这是爱我爱到不行了…”李泽坤苦笑：“你记得吗，有一年冬天，杨彦学从环保局调教育局，非攒局请大家玩，我知道你敏感，怕你玩不舒服，就没带你。晚上才七八点你就给我打电话，说出来买东西忘了带钥匙，我当时就落了一桌人面子一路应急通道回来给你送钥匙。我没告诉你，进门之后我给你叠衣服，摸到了家钥匙…你的担忧从来不说，自己那么一点小心思，让我怎么猜？不要说没到算计的地步…就算是算计，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给你的权利…”

        “你是不一样的，我爱你，是因为我可以透过你并不完美的伪装看到你的柔软和脆弱…我见过一些人，找不出错误的完美，会看场合，会讨人欢心，该进一步该退一步丝毫不差。可我就喜欢你笨拙，爱看你咬着嘴唇明明别扭却不说，可爱的直往我心口戳…”

        “我也在变啊程夏…”李泽坤念出后两个字，调子都变了：“我后来知道你柔弱，连句重话都不敢说，我知道你别扭，玩乐应酬能躲就躲，你真真假假的笑，我就捧着我有的好东西往你眼前放…小夏啊…”李泽坤再也说不下去了，字字若啼血。

        “我连结婚证都给你了…你还在怕什么？”

        李泽坤的伤心比他的气愤多太多太多，压的他根本无法心平气和的对待程夏。李泽坤觉得他和程夏是毫无芥蒂的，心灵相通，却不曾想全是他自作多情。更让李泽坤不敢多想的是，程夏当年，是带着解脱走的…

        李泽坤一步步走过去，从背后紧紧把程夏搂紧怀里，伤口用力到迸裂也不肯松手。

        殷红色氤出来，越阔越大，程夏惊到了，忙挣扎起来：“松手，你松手，我叫护士！”

        “你让我疼了，比伤口裂开要疼一百倍…”李泽坤脸色雪白，额角薄薄一层汗：“没让你相信是被全部爱着的，是我的错。我宁愿你杀死我，能让你相信我到死只爱你一个…”

        程夏咬着手背，窒息一般疼，他给李泽坤的伤害，开始反噬他自己，是真的后悔，但似乎也有隐约的庆幸。

        自己真实的…被爱了两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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