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室内陡然陷入沉寂，风竹再三张口，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是……结契吗？”宋宣明试探问道。

        风竹惊诧道：“你知道结契？！”

        “凤晞说天性使他寻找结契之人，契成后他会终身听我的号令，且用性命护我周全。”宋宣明蹙眉道。

        “是的，歃血为契，约束神力。但巫觋大人差点好心办坏事，他唯有同我族子弟结契，才可彻底化去火毒之苦，永无后顾之忧。若外族人想强行结契，巫觋大人的血会化为剧毒，沾之必亡。这件事一直是我族秘辛。”风竹终于和盘托出。

        怪不得凤晞说岚霖老祖是想同他结契才死的。宋宣明思及凤晞之前千方百计同他结契，不由哭笑不得，是该感叹自己意志坚定呢，还是该笑凤晞鲁莽呢？

        “也就是说，火毒之兆其实是催使凤晞寻一个束缚他的同族。”宋宣明沉声道。

        风竹承认道：“没错，神力并非空穴来风，是我族古神赐予我族荣泽。古神怕这荣泽会给世间降下祸患，于是他要求承载神力的人必须有所约束，免得他肆意妄为。”

        圣子的名头听着好听，实则不过是风族的奴隶，还是不得不为自己套上伽索的奴隶。

        宋宣明基本厘清凤晞的身世：十七年前，一些邪魔歪道想借风族人增进修为，攻入风族隐居地，导致风族差点灭族；上一代巫觋为救族人身陨，传承神力给凤晞；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凤晞被师父带回玄云山养大成人，但是由于血脉作祟，出现了火毒之兆。

        要想缓解凤晞痛苦，或让凤晞与风族人结契或去秦安采梵兰制药。纵然，宋宣明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凤晞受他人支配，但他还是会尊重凤晞之后的选择。

        无论如何，宋宣明见不得凤晞再受煎熬，至于破解之法，选择前者还是后者，都指向了一条路——去秦安。

        “我们可以护你，但你要为我们引路秦安，明日即启程。”宋宣明不容置喙地说道。

        风竹踌躇再三，终是咬牙应下来：“好，但我今后只听巫觋大人的安排。”

        次日，天蒙蒙亮，几人便赴往秦安。

        “晦之，我们走的这么急，是要赶着去投胎吗？”凤晞哈欠连天，脚步浮虚地飘出房门。

        “现在是寅时，还早？”宋宣明恨铁不成钢道，“昨天给你的钱是让你买吃的，你倒好，熟门熟路就摸进书店。若不是我把本子没收，你能个通宵。”

        凤晞见宋宣明持话本为质，瞬间清醒过来，伸手就去抢：“我的话本！别烧，晦之别烧，它带画，超贵的。”

        宋宣明本还想逗凤晞一会，瞥见风竹匆匆赶来，就将话本收入芥子，不再嬉闹。

        “那个，巫觋大人，我有个冒昧的请求……”风竹局促道。

        凤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问道：“何事？”

        “昨夜，岚霖府的一个弟子寻上我。”风竹见宋宣明神色一凛，立刻补充道，“他唤屈斯年，一直在帮我，是个好人！我……”

        “啊，你是说你房内的那个人吗？”凤晞突然插话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又听墙角？”

        前者发出惊呼的是风竹，后者语气无奈的是宋宣明。

        “晦之，凑过来，凑过来。”凤晞揽着宋宣明脖子在其耳畔道，“我们带上他们叭，我第一次见活的龙阳。”

        宋宣明的笑瞬间凝住，恶狠狠地低声回道：“不是让你少看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本？你现在看谁都像龙阳。”

        “这还不是要怪晦之，你若不抢走我话本，我就不会在那时熄灯入睡，也不会遇到那只偷油吃的耗子。它告诉我隔壁有趣事，嘻嘻，于是我听了他们一夜敦伦……嘶……你居然敲我脑袋！没大没小，我可是你小师叔。”

        这边的“悄悄话”显然已被风竹尽收耳中，本就皮薄的他瞬间火烧脸颊。

        “竹儿，我不会离开岚霖府。”屈斯年说着从室内走出。

        “可是你会被他们报复的，你会死的！”风竹连忙上前扶住屈斯年，又转头对两人央求道，“求求你们，带上他一起走。他本为岚霖老祖一派又为了我背叛，回去会死的，我们绝不拖后腿。”

        屈斯年刚过来时，宋宣明就闻到屈斯年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貌似身负重伤。他相信风竹与屈斯年之间的情意，但是还没有放心到与屈斯年一起上路，刚想开口拒绝，所有的话霎时被噎下去。

        “可以啊，正好他带着你，晦之带着我。”凤晞突然开口应下。

        “小师叔！”

        “晦之，他熟悉岚霖府必能为我们躲开后续追踪。况且……”凤晞眉眼弯成一条线，吐出地话语却森冷至极，“我可以十二时辰无休止地监控他们的行径，如果他起异心，就送他去与那糟老头九泉下作伴，晦之可以做到吧。”

        宋宣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凤晞那番听墙角的浑话，本就是为警示风竹和屈斯年而说的。

        三对一，宋宣明只得接受风竹的请求。不过，这样也倒是解了宋宣明的一个烦恼——本来两个风族人都不会法术，势必无法御剑赶程，这样一来反加快了脚程。

        风竹与屈斯年缱绻情深，终是让屈斯年决定一起来场大逃亡。这两人在前面引路，宋宣明和凤晞共乘一剑紧随其后。

        凤晞从背后环住宋宣明的腰，靠在宋宣明背上眼皮打架。

        仿佛后脑勺长眼的宋宣明头也不回道：“你在这睡着，可是会掉下去摔成肉泥的。”

        “知道啦，知道啦。”

        “你昨天是不是把所有的事都听来了？”

        “哈？”凤晞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道，“什么事啊？”

        “没什么，当我没问。”

        “唔，如果是身世一事，我确实留了眼线。晦之，我没有那么脆弱，也不会听他蛊惑脑子一热给他当刀使，风族什么的与我无关，我只是你的小师叔而已。”

        果然，怎么可能瞒住凤晞。

        几人昼行夜宿，本预想中的追击一概没有发生。按屈斯年的说辞，岚霖老祖的去世以及凤晞任性放的那场大火，给岚霖府添了不少麻烦，他们恐怕也无暇追击。

        “明天我们将进入秦安地界，因为有先辈设的结界，进入秦安所有法术均会失效，我们需要步行入内。”风竹提醒道。

        凤晞一听不用再御剑，眸子都亮了几分：“那附近可有城池？”

        风竹摇头道：“最近的镇子距我们还有半日脚程，今夜怕要露宿在外。”

        凤晞眼中的光霎时被掐灭：“岂不是又要吃辟谷丹？”

        “虽然城镇离我们很远，但是周边有散户。巫觋大人可有想吃的东西，我去找他们买些来。”

        “可以吗？那我与你同去。”凤晞欢欣雀跃地挥手作别，“晦之，我回来前一定要把火生起来！”

        “我也去。”屈斯年担心风竹安危，见状就想跟上去，却被风竹摇头劝止，只得留下与宋宣明尴尬两目相对，“你不担心他们吗？如果有追兵……”

        “凤晞可以应对。”宋宣明现在倒是看开不少，这次出来他算是看透了凤晞的本质，如菟丝花般表面弱不禁风，但一旦瞄准对象必将对方绞死方休。

        事实证明，屈斯年纯属多虑，凤晞与风竹连根头发丝都没少。

        “晦之，你猜猜我们带回来了什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凤晞风风火火跑回来时，正看见宋宣明扒兔子皮，瞬时怒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屈斯年以为凤晞一向与动物亲近，见不得此事，立刻解释道：“这几只兔子是我打的，我想给竹儿补点营养，不知道你……”

        “晦之，你怎么用我的短剑！我本来打算用它切地瓜的，这样还让我怎么烤地瓜片？”

        “那你等会儿别吃烤兔子。”

        凤晞眼睛骨碌一转，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算了，反正那短剑也是你送我的，就借你用用，但兔子腿要全归我。”

        宋宣明早知会如此，敷衍地应了一声。

        风竹怀里兜着五六个土豆姗姗来迟：“这村落人烟稀少，吃食匮乏，没要来多少吃的，就只有这些红薯土豆加一点点土盐，今夜先凑合吃吧。”

        看着数量不少，但红薯细长，土豆也仅有半个拳头大，四个成年男子肯定不够分。

        “这可是我们敲了四五家门才买来的，尤其是那土盐，要来仿佛要了他们的命。”凤晞抱怨道。

        宋宣明倒是颇能理解：“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他们卖给你是情分，不卖给你是本分，你自小锦衣玉食岂知他们疾苦？这里地处内陆旱地，盐这种必需品更是稀少昂贵，普通百姓能有吃的就不错了，知足吧。”

        “晦之，我常想，你若是不修仙，必会是一位好官。说不定，还能成为称霸一方的明君。看看现在那小皇帝，搞得江山四分五裂，怎么还有脸坐下去？”

        本应是奉承的话，宋宣明听后却板起脸，他停下手中动作严肃问道：“小师叔，告诉我玄云山第三条戒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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