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沈允晨这个名字，好久都没在耳边响起了，伶仃听来免不了陌生了些。

        苏诗薇初次听到沈允晨这个名字是在刚入高中后的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播报中，他是年级第十名又因为长相俊俏待人温和，而被很多女生提及。

        而苏诗薇偏偏不为所动。

        甚至压根记不住这个名字。

        不是故意不想记，而是没必要。

        后来被提的频率多了，她想记不住都难，起先主动说不出完整的名字，却能在他人提及时，脑海中会自动浮现出一句话——“哦，又是他”。

        再然后就彻底记住了这个名字。

        苏诗薇也不知道她是否在某时莫刻在校园某个地方与沈允晨曾擦肩而过。

        后来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她都觉得大概是有的，只是彼此不认识而已。

        而他们的正式见面是在高二。

        准确说是苏诗薇单方面见沈允晨。

        苏诗薇是班级的学习委员，本来没什么任务在身上，但那天中午班长临时有事，恰巧班级只有她在学习，便拜托了她一个忙，去行政楼给政教处的老师送整理好的班级资料。

        她刚好写完了最新的练习题，想都没想便应下了，行政楼与教学楼通过长廊连着，长廊在三楼，三楼是文理重点班和竞赛班的班级位置。

        她抱着资料从三楼走着，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便失了神。

        原来同学们嘴里所述的皆为实。

        那天的场景至今都会很轻松从脑海记忆深处被挖出唤醒——

        少年穿着校服坐在窗户旁看书。

        午后的阳光轻撒至桌面再缓缓向上扫到少年的面容，洁白的校服短袖被穿在身上整整齐齐，手腕的手表折射出微弱的光芒，再向前便是他在读的那本泰戈尔所著的《飞鸟集》。

        她躲在后门处微微探头肆意地打量着，都说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她却看见他眼底尽是落寞和清冷。

        这样的人，看不透却有吸引力。

        仅此一眼，便怦然心动。

        再后来都是苏诗薇年少的独角戏。

        默默从其他同学嘴中了解，默默通过何晓熙进一步深入，从未制造过设计好的偶遇只是真正擦肩而过时心会跳动难耐，好想回过身伸出手说出那句——

        “同学你好，我叫苏诗薇。”

        她也像其他女生那样喜欢上了沈允晨却终究理智战胜了情感，成为了年少藏于心底的秘密，不可言说的秘密。

        苏诗薇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暖色的灯光，回忆像洪水席卷而来。

        高中毕业后各奔东西。

        高三那年，她只听说沈允晨不顾父母的命令，执意要参加艺考，拿着可以去985名校的文化课成绩再配合上艺考成绩第一的身份进入了南阳电影学院。

        她听说，他和家里彻底闹翻了。

        再然后，便是没有水花的四年。

        恒星并非没有提供给沈允晨足够好的资源，只可惜火是门玄学，抓不住机会的人终究会被资本抛弃。

        即是同处娱乐圈，苏诗薇都已经很久没听见沈允晨这三个字了。

        “沈伯父的身体近些年并不好，沈允晨不像我有个哥哥，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与恒星的合同也快到期了，没有其他公司抛来橄榄枝，这是绝境。”

        “沈伯父素来疑心，就是曾经一起打江山的叔叔们，他都不会轻易相信，更别说之后将整个公司交给他们，这种情况下，你是沈允晨，你会怎么做？”

        何晓熙非常简洁的说出了沈允晨准备退圈的原因。

        苏诗薇没说话，可答案却显然的摆在两个人的面前。

        人活着不止是为了梦想，更重要的还是在不触碰道德法律下的能活着。

        而那些不顾一切还要坚持梦想的人说不上精明也终归是理想化了。

        吃完饭分别的时候，何晓熙又抛出了一个问题：“薇薇，如果你当初创业失败了，你会怎么做？”

        苏诗薇记得她的回答是——

        “换个圈内的工作从头做起，即便是末微的艺人助理甚至是哪家媒体的网络写手，但只要有经验有思考有对这个圈子的深层了解就不怕没有柴火烧。”

        谁说退缩的人就一定是逃兵。

        苏诗薇躺在床上回想了一下年少时候的事儿，难得一见的脑袋疼。

        从小到大，她虽然家境一般但自认为也是顺风顺水，唯独这感情，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布了结局，都未曾言出口。

        思想放空了刹那，窗外忽来的淅淅沥沥的小雨衬的空气更为安静。

        苏诗薇思绪一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捞过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刚接通，苏诗薇便火急火燎地说：“准备休息了吗？没有的话帮我整理一下沈允晨出道至今的所有资料。”

        那头的顾念愣了下，很明显是被惊到了。

        一是苏诗薇现在带着两名艺人，而她这个举动很明显是又有了目标。而现在林浅还需要她跟着，所以再带一个艺人的条件就是会放弃一个。

        很显然，放弃的那个艺人不会是很省心的邵涵，只能是很耗精力的林浅。

        二是，顾念作为同样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数据分析师，不管是红的、不红的艺人，只要是在大众视野里出现过，百分之九十的她都会记得，但这个沈允晨却很有意思。

        曾引起大众的舆论，核心词语却只是“捧不红的资源咖”。

        问题是没人挖出来过他背后的人。

        “确定是要沈允晨的吗？”虽然知道苏诗薇的任何决定都不是一时冲动，但顾念还是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苏诗薇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顾念听到苏诗薇的肯定也不再去纠结其它的了，很痛快地给出了完成的时间：“行，明早发到你的邮箱里。”

        苏诗薇又嗯了声：“早点休息，我这边不着急的。”

        她确实不着急，毕竟她有心也不代表某人有意，况且或许她还需要再想一个晚上，再来作出最终的决定。

        -

        夜深人静，仅有雨声。

        而晚廊苑某栋别墅却突然发出了一声猪叫。

        “沈允晨，你不是准备回公司上班了吗？明天怎么还去参加什么星芒的活动啊？”魏泽被气的把抱枕都扔到了沙发下面。

        作为沈允晨的兄弟，他确实很支持沈允晨不顾一切去追梦。

        但同时作为晚辈，他又没办法去拒绝沈父的请求，只好也帮忙劝着。

        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谁曾想今晚一来就得知了沈允晨明晚要出席活动的消息，他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向沈父交待，也是没想到左右为难的竟然是他。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对这个圈子抱有什么幻想？”魏泽瞧着沈允晨默不作声的样子莫名的烦躁。

        于是只能苦口婆心地劝着：“晨，我其实挺支持你追梦的，不像我，什么梦想都没有，就一混日子的。

        “可是你在圈里也好几年了，现在的世道就是你不被资本选择那圈子就会将你抛弃，你现在连戏都没得拍了，更别提其他资源了，就算还有配角找上你但你就不怕伯父等急了，直接动用人脉封杀你？咱不如主动走别条道。”

        沈允晨还是站在窗户旁，耳朵里戴着耳机，没吭声。

        魏泽连续叹气几声，真的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要不是他爸与沈父交好，怎么说他也能帮着沈允晨联系联系资源。

        可惜了，他那边要是有什么动作，很轻松就会被他爸知道，然后就是被安排去出差，忙的一天到晚不知早晚。

        后来他也就逐渐放弃了帮助沈允晨的念头。

        沈允晨当年不顾家里反对执意考入艺术类院校又签约公司出道，那时候沈父身体还挺康健就放任着去了。

        想着沈允晨什么时候玩累了或者受到社会的毒打就会回家。

        谁曾想沈允晨脾气也倔的很，就算脑袋撞上了石头流了血也不轻易回头。

        一开始，沈允晨相貌出众再加之公司并不知道他的身世，而沈父虽也没从中作梗，怕是从头就觉得他走不远。

        刚签的艺人，公司自然是会提供好的资源。如果说最幸运的事，那便是本是公司其他人的饼，却因在签合同时突发的状况而转到他身上，可不知情的粉丝和路人却对他颇有说辞，认为他背后有股神秘力量在帮着。

        资源咖这个头衔也是这么来的。

        可惜红是门玄学，资源有了就是不红，逐渐的也就被公司放弃了。

        随后沈允晨也就有了“捧不红的资源咖”这个头衔。

        想到这儿，魏泽不停地叹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沈允晨站在窗边的背影，也跟着沉默下去。

        许久后才说：“你爸那边我还能帮着打打掩护，明晚过后真的考虑考虑自己的未来吧。”

        这样下去，连经济都是问题。

        沈允晨终于开口：“我确实想能拖一天是一天，万一有转机呢。”

        魏泽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沈允晨这货就算戴着耳机听着音乐，但也听到了他刚刚说的全部话。

        但现实就是现实，他不能给希望。

        他摇摇头：“你知道概率的。”

        合约期还有一周结束，这个时候没有其他公司找来就说明毫无价值了。

        机会渺茫，微乎其微。

        “一周为限。”沈允晨单手摘下耳机放进手里的耳机盒中，回头对魏泽认真地说着：“明晚活动是我合约期内的最后一个通告，如果合约期到的那天还是没能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我认命。”

        “行。”魏泽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沈允晨的肩，同他一起看窗外雨景，“那我就再帮你拖拖，但你记住了啊，别什么公司来找你都签，小心被骗。”

        “不至于。”沈允晨笑。

        倒不至于有公司会来骗他。

        就怕这次真的要回家了。

        那还挺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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