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这件事还是他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才知道的，也就是这件事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叛逃出这个家庭的想法。

        那天本来是计划放学后直接去魏泽家吃个饭，中途突然想起给魏泽带的东西被落在了家里，便回家去取。

        走到门口，便看着一个从背影便能看出是一个气质优雅的女子，站在他父母面前，承受着来自他父母的指责。

        “你还过来干什么？我们当初不是已经说好了，再也不出现在彼此面前影响彼此的生活了吗？”

        沈允晨站在他们的视野盲区，看着他父亲的丑陋嘴脸。他很少见到他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心中莫名的有股声音告诉他，继续站在这里暗地里听下去。

        女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句句掷地有声：“当初我与你解除婚约时，你曾经作为补偿答应过我的，我有什么请求，你都会答应我的。”

        沈望川皱眉，他当时为了赶快妥善解决他们之间的婚约，确实曾答应过。

        但也只不过是一时的计谋罢了，根本没觉得舒妤会真的找上门来，况且这也已经十多年过去了。

        “我要你出面帮助舒氏挽回这次危机，否则当初的事儿我会公之于众。”

        “什么！”

        目前的舒氏早就陷入了危机，面对着来自其他公司的吞并，根本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让他出面，不管成功与否只会让沈氏在圈子里树敌，而对沈氏来说是一笔根本没有利处的买卖。

        沈望川吸了口气：“舒妤，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但你现在让我出面救舒氏，是让我把沈氏往火坑里推，我不可能帮忙。”

        旁边沈望川的夫人也就是沈允晨的母亲，卫倩，也开口：“舒小姐，就算这次我丈夫能救回你们舒氏，就凭着你们舒氏这几年的发展，我们得不到任何的利益，而舒氏依旧坚持不了几年。”

        舒妤笑了，清冷的声音传进沈允晨的耳朵里，刺骨的寒冷。

        “当初你们把舒氏置于不仁不义的处境的时候，怎么不来谈谈舒氏承担着取消婚约的骂名，对舒氏又何利处？”

        “沈望川，你背着我和卫倩搞在一起。订婚当天，所有亲戚朋友都已经来了，然后你告诉我，卫倩怀孕了，订婚宴要取消，婚约要取消的时候，可曾真的对我，对舒氏有过一丝愧疚？”

        舒妤忘不掉她欢天喜地穿着订婚的礼服等着典礼的开始，迎接她的却是个残忍的真相，她被背叛了，而沈望川和其他的女人有了骨肉。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舞台上，拿着麦克风对着所有来宾说他们的婚约解除的事情，所有人议论她，她怎么解释都是无用的、都是苍白的。

        舒妤用手指点着她心脏的位置，笑的可怜又憔悴：“所有人都说是我舒妤主动取消了婚约，圈子里传的天花乱坠，说我舒妤和别人搞在一起了，说我舒妤不仁，你可曾为我说过一句话？”

        “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在我面前求着我让我别公开真相，你怕你们的孩子未来知道这件事，你怕所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对你指指点点，让你名声扫地，也让你儿子背上私生子的骂名。”

        沈望川和卫倩的脸色越来越差，但终究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站在角落里的沈允晨，此时此刻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腿却似乎是灌了铅般根本抬不起来，只能挺着舒妤那些无力的话，亲耳听到自己的身世。

        他从小知道的信息仅仅是，卫倩是早产生下他，而事实确实他们为了防止其他人怀疑，才用早产两个字避免了他们的猜忌。

        舒妤忍着眼泪，终究是低下了骄傲到现在的头，语气近乎祈求：

        “沈望川，我父亲快不行了，我不想让他看着舒氏垮台，就算我求你了，帮帮舒氏吧，就这一次。”

        ……

        “可是，他终究是没有帮舒妤，任由舒氏自生自灭，舒氏倒闭的那天，舒妤的父亲也死在了病房里。”沈允晨声音有些颤抖，放在桌面上的手攥成拳头，额头的青筋若隐若现，“之后圈子里就再也没有舒妤的消息。”

        他也曾拜托魏泽找过，可是魏泽也找不到，魏泽说，舒妤可能已经改名换姓，或许已经出国了。

        苏诗薇听完不禁唏嘘，这必定是一场商业联姻，可投入感情的却只有舒妤。

        太爱了所以愿意背负骂名，给他所有体面，可最终还是折了傲骨。

        苏诗薇皱眉：“我以为她会出来澄清，没想到却是了无音讯。”

        “因为我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如果她真的说出当年事情的真相，那舒氏垮台的速度会更快。”沈允晨回想着那些绝情的话，一句又一句无情地复述，“如果舒氏垮台后，舒妤公之于众，那他定会让舒氏其他继续在这个圈子中工作的员工不得安生。”

        沈望川摆明了知道，舒妤是不会提前认输的，也不会连累其他人。

        他抓住了她的软肋。

        苏诗薇沉默了，这就是在利用别人的善意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沈允晨却是实打实无辜的人。

        “所以你突然决定参加艺考？”

        “对。”沈允晨喉结滚了滚，压着又冒出来的情绪说着，“演员是我从没和别人说起的梦想，我曾经也想着就按部就班地走他们让我走的路，可血淋淋的真相摆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生出了叛逆的心思，或许说，也是想替舒妤报复他们，让他们不能事事如愿。”

        只不过他这种报复之于当年他父母对舒妤的，简直是小儿科。

        “那你和他们说了，你知道了当年的事儿了吗？”

        “没有。”沈允晨摇头，“我不想听见他们虚情假意的解释，那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只是那阵子我经常做噩梦，梦到舒妤转身离开的绝望，和最后一次出现在媒体镜头里的颓废失落。”

        “可是这些都和你没关系啊，你不用困住你自己。”苏诗薇试图安慰。

        沈允晨揉着鼻梁，摇了摇头。

        “我知道，但是我从小到大能过的衣食无忧，也全是靠着父母的钱，既然受了益，就很难毫无瓜葛。”

        有些道理他都懂，可他释怀不掉。

        好不容易不梦了，可每次看见自己本该亲密的父母，却还是免不了想起。

        别人不知道，可他自己知道，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私生子，还是在被用来作为伤害其他人的工具而出生的。

        沈允晨舒了口气，攥着拳的手渐渐放开，低着头看着桌面，不再吭声。

        这些事儿这些年就像是压在他心中的大石头，怎么搬也搬不开，魏泽给他找过心理医生，却没有任何用处。

        苏诗薇很想过去抱一抱沈允晨，告诉他没关系，凡事还有魏泽，也还有她。

        他是无辜的，无罪的，尽管从小衣食无忧，可他确实没有办法也没有资格去替他还健在的父母赔罪。

        她曾以为沈允晨是高挂于空的一轮明月，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却没想过他的身后还隐藏着这么大的压力。

        “那昨天呢？”

        “昨晚……”沈允晨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苏诗薇声音有些酸涩，“我只是想让你快乐起来，你这个状态，我很难不担忧，或许说出来会令你开心。”

        沈允晨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不知道该从何谈起罢了。”

        “昨晚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我签约尚禾就是胡闹，然后说我爸最近身体不太好，被我气的还有些高血压了，让我赶紧回家，他们给付违约金。”

        沈允晨言简意赅地说完了昨晚的电话内容，却隐去了很多细节，比如卫倩如何用长篇大论说着他不适合在娱乐圈混下去，他应该去沈氏就职帮父分担。

        还有好多好多他不愿意听的话，充斥在他的脑海里，迫使他越来越精神，以至于彻夜未眠，而今天拍戏的时候也时常会想起，然后就忘了该有的状态。

        “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苏诗薇站起来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但我喜欢靠实际行动封住他人的嘴。”

        沈允晨这次很乖地拿着勺子喝汤，汤入口，丝丝暖意充斥着胃。

        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确实饿了，还有些乏力。

        他慢慢喝着，慢慢听苏诗薇的话。

        “我也曾经被别人质疑，刚入圈的时候很多人说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实在的，他们那种语气，就差说我是傻子了。但你看，我不是还是走到了今天吗，带着目标和努力有方向去冲，即使是头破血流也会无怨无悔，你也不想十年二十年后，回想起自己这人生，想起来的只有自己的怯懦和放弃吧。”

        苏诗薇很认真地看着沈允晨。

        “他们都说没有我苏诗薇带不红的艺人，所以你信我吗？”

        沈允晨放下了汤匙，缓缓抬头盯着苏诗薇的眼睛看。

        那双坚定又纯粹的眼，直入他的心坎。

        “我信。”他出声，不再死气沉沉。

        苏诗薇笑了，又连忙把好吃的都推到她那里：“你快吃吧，然后等会儿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继续努力。”

        沈允晨笑着答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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