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露华阁

若是让唐姑娘与三公子相见，是易事也是一个难事。

        方公子的确在城中，可那时的方公子，此时却是刚被拒亲的抚远侯，这又如何相见呢？

        想到此，章建标抚了抚包裹，笑道：“啊，方三哥也是时来时走的。”

        随后，他又似是无意地说道：“适才，我在云来楼听到一则传闻，说唐姑娘拒了抚远侯府的提亲，是真的吗？”

        唐婉珒闻言一楞，随即笑道：“章大哥真是见闻广博，这事您也知道啦。”

        章建标打着哈哈，笑道：“你也知道，云来楼虽说是酒楼，却也是一个道听途说的好地方，什么消息都能知道一些。”

        唐婉珒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轻点了一下头。

        章建标见其没有接话，左右看了一下，问道：“小云裳和云雯怎么不在呀？只你一人？”

        “她们闲着无事，我让她俩去前边的秀虞坊买些胭脂水粉。”唐婉珒笑着回道。

        “有你这样的小姐，真是她们的福分，就算是亲生的姐妹，也不见得有如此的情分呀！”

        章建标感慨地说着，又似无心地问道：“妹子，为何要拒那抚远侯的提亲呢？”

        唐婉珒笑着问道：“章大哥，您说的可是“血阎罗”？”

        听到这话，章建标摇了摇头：“那不是真的，胖哥在云州军待过，虽不敢说和抚远大将军相熟，但也知道个大概。大将军是很好的人，和那方三哥相比，一般无二。”

        唐婉珒听章建标如此说，摇头笑道：“章大哥，咱们不说这些，好吗？”

        看到唐婉珒如此拒绝，章建标只能收了话题，如果再继续说下去，自己与这“别坊”的情意也会淡了。

        不过，他真心觉得这是一段好姻缘，唐姑娘无论容貌还是才学都与三公子相配，这般良缘若是错过了，才真真可惜呀！

        如此想着，章建标不由地暗自叹息。

        ★★★

        平江湖，位于洛邑城南，洛河分水围堤而成，与南门护城河相通。

        平江湖的湖面不大，湖水平稳，每逢星月悬空之际，湖中的波光粼粼，月影摇动，景致怡人。

        平江湖的东边有一片荷花池。

        每临夏初，池中的片片荷叶犹如撑开的碧伞，或轻浮于湖面，或立于碧波之上。随风摇摆之时，似层层绿浪，又恰如翠玉片片，行人踱步于此，往往会喜爱的留恋忘返。

        距离荷花池不远，堤岸后有座规模颇大的庭院。

        由外举目观瞧，其内的院宇深沉，楼阁高迥，层槛回廊，宛若门阀世族的府宅。

        不过，若是走进宅门，又会发现院落中的清池小山处，白桥朱栏旁的屋舍廊檐，皆是造型古朴典雅，溢彩流光。

        青色的砖石、小片的黛瓦、形若马头的白色山墙，呈现出庭院主人的明朗素雅的心境。

        雕梁花窗，回廊挂落，流檐翘角，雕刻精美且宏伟壮观，又透露出了主人内敛中的奢华。

        若是不知此处的人，必然会以为这里是哪位显贵之所。

        不过，这里并非是朝中大员的府邸，也不是豪门大族的宅院，这里是露华阁，是洛邑城中世人皆知的青楼。

        露华阁，蕙兰居。

        此刻，蕙兰居内烛火通明，舒缓动人的歌声环绕其内，伴着悠扬悦耳的丝竹音，曼妙轻柔的舞者飞袖翩翩，令饮酒的人久久不愿侧目。

        其间，台中舞者的身姿急速旋转，身上的轻纱随之漫空飞扬，迷人眼色。

        渐渐地，美轮美奂的舞步放缓，随着乐师的曲音低落，舞者将腰身缓缓地卧伏，白若春雪的纱裙尽覆于地，在烛火辉映下，犹如一朵绽放的初莲。

        “好好，好一朵出水清莲，真是应了那句话，胭脂雪瘦熏沉水，翡翠盘高走夜光，赏！”

        居于首座的一位年轻人拍手叫好，随即命人打赏。

        舞者起身致礼，笑着说道：“奴家谢三皇子的赏，奴家斗胆敬三皇子一杯酒。”

        说着，舞姬接过女婢递来的酒盏，敬向康世晔。

        康世晔摆手道：“今夜，你的酒先不要敬我，你应该先敬抚远侯。”

        说着，他转头道：“子墨，雪衣的这盏酒你得喝，你久不在京城，有所不知，雪衣姑娘的酒，可不是谁都能喝到。”

        雪衣闻言，宛然一笑，来至徐清砚的身前，欠身施礼道：“奴家雪衣，见过抚远侯，薄酒一盏，敬献侯爷。”

        徐清砚举起酒盏，遥空相碰，笑道：“三皇子，您别看我不在京城，可雪衣姑娘的芳名，我还是有所耳闻。”

        “再说了，三皇子赏识的酒，他人岂能饮之？清砚今日得幸，自是不敢推脱，也谢谢雪衣姑娘了。”

        说罢，徐清砚一口饮尽了盏中酒。

        雪衣是露华阁里的花魁，也是三皇子康世晔的女人，徐清砚回京这么久，这点事情早就探知得一清二楚。

        “子墨，你这些年不在洛邑，京城里可是安稳了许多。”

        康世晔懒散地靠在凭几上，笑道：“我常与太子哥哥谈及你，那时我还小，常常跟在你们的后边瞎胡闹，在这偌大的洛邑城中，咱们可是惹下了不少祸端呀！”

        康世晔饮了一盏酒，抚眉感叹道：“十几年过去了，大哥已尊为太子，二哥亦是贵为静王，你也成了御兵千万的抚远侯，再也不复当年嬉闹府中，荡游街巷的快事喽！”

        话语刚落，康世晔似伤感般地叹了口气，低垂了头。

        这时，雪衣持酒盏跪坐于康世晔身侧，柔声细语道：“三皇子，世人都说往事如云，浮生若梦，奴家觉得云也好，梦也罢，只要莫负流年便好，如若能添了锦绣，不就更是笑对今生嘛。”

        “妙，雪衣姑娘说得极妙，正所谓浮生若梦锦流年，往事无须追忆。”

        徐清砚拍手夸赞，笑道：“三皇子，如今清砚已回京城，虽说不敢似当年的胡闹，可吃酒戏谈之事还是可以，今后只好三皇子唤上一声，清砚必当欣然相陪。”

        康世晔容色回转，亦是笑道：“好咱们不说这些扫兴致的话，铭昔，你也应该敬子墨一盏酒。”

        听三皇子如此说，坐在下首的萧铭昔赶忙举起酒盏，朗声道：“抚远侯，在下萧铭昔，久闻抚远侯威名，今日相见，实属万幸，敬侯爷。”

        说罢，他抬手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对于萧铭昔，徐清砚并不熟识。

        不过，既然三皇子提及此人，对方又话到酒尽，徐清砚也便笑着举起酒盏，浅饮了一口后，放回了桌面上。

        康世晔见状，笑着介绍:“铭昔不是别人，是兵部尚书萧圣平的长子。”

        听了这话，徐清砚又将酒盏举了起来，笑道：“原来是萧大人的公子，清砚失礼了，我敬萧公子。”

        萧铭昔赶忙将酒盏斟满，抬手道：“侯爷如此说，岂不是折杀在下吗？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先饮为敬。”

        康世晔与兵部尚书萧圣平的关系非同小可，他能带着萧圣平的儿子出来饮酒作乐，说明他与萧铭昔的关系也必然不错，徐清砚不想得罪三皇子，也就没有必要去得罪他身边的人。

        这时，席下乐台处有琴声缓起，琴音委婉绸缪，回旋于空，极为悦耳，让徐清砚不由地侧目相望。

        抚琴之人一身淡兰色棉织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

        一双纤手抚于弦上，随着指尖轻展，抚心慰忆的细腻之音舒缓而出，荡人心弦。

        然而，当白若细玉的纤手力拨劲撩之时，激荡的琴音又在陡然间令人升起了宽阔苍凉之念，意境深远。

        更为绝妙处是那点指泛音，净明清脆，似灵鸟啼鸣，又如秋水落潭，使人听之体气欲仙，身陷其中。

        一曲终了，余音未绝。

        徐清砚拍手赞道：“琴里有幽兰，余响入梦中，真是好曲。”

        听到徐清砚如此说，康世晔望了一眼琴师，笑道：“看来，子墨也是爱琴之人，这可是少时未有的事情。”

        说着，他转头对雪衣道：“既然能被抚远侯赏识，那就让琴师上前来，服侍抚远侯喝些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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