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睹物思人

片刻后，他抬眼说道：“损失了几个人倒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起作用就可以了。另外，回去和你家主人说，以后不要再用书信，传话即刻，免得出了意外。”

        佟志闻言，回道：“宣王说的是，主人也是这般吩咐，说这是最后的一封书信。”

        宣王点了点头，抬手将信笺举到了案上的烛火处，点燃了信笺。

        望着手中升起的火焰，他缓声地说道：“告诉你家主人，漠北的西戎残部已经臣服，整合后的兵马现驻于坎布城。”

        “另外，陇血滩西的滳月部也有意归降，本王已命两千重骑抵达滳月的苏木达奇城北，等待他们献出城池，若是顺利的话，本王会调部分兵马进入苏木达奇。”

        宣王站起身，走到了佟志的身前：“回去和你家主人说，本王只有他这一位王叔了，不想他出任何差池，大业未成，万事定要小心。告诉王叔，没有十足的把握，切莫操之过急，以免适得其反。”

        话语未尽，他转身回到书案后，重新坐在了靠椅上，继续道：“另外，跟王叔说，溍集领军的陈令功可用，你返回吧。”

        宣王说完，再次拿起那本尚未看完的兵书，继续研读起来。

        佟志见状，低身行礼，跟随黑衣壮汉一同退出了毡房。

        ★★★

        靖远城位于溍集府的中部，处于戊野与广乌两城的正后方，与两城构成了紧密的相守之态。

        溍集州府衙设在靖远城，镇西将军陈令功的府邸也建在了城中。

        此刻，镇西将军陈令功正端坐在府邸正堂的太师椅上，微笑地看着手中刚刚送来的礼单。

        随着礼单上长长的名目映入眼帘，他的双眸中渐渐地现出了光彩，脸上的笑也愈发地灿烂起来。

        看罢，陈令功将礼单折起，交给了身侧的管事。

        继而，他转头望向右下手坐着的人：“王掌柜，你家肖公子过于客气了，这点事情对于本将军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虽说本将军不应插手你们商贾间的事，但你家肖公子与本将军也是多年的交情，这点忙还是要帮的。”

        王掌柜站起身，躬身执礼道：“陈将军误会了，这点物什哪里够答谢将军呀？这些年您对我们金乌堂的帮助，我家公子都是铭记在心。”

        “公子常说，金乌堂的生意能在溍集做得如此好，全凭将军的栽培，就算将全部的家财都送给将军也是应该。”

        陈令功闻言，大笑了两声，故作姿态地摆了摆手:“哎，这说的哪里话？本将军也不是爱财之人，只是与你家公子有交情，才勉为其难了。”

        王掌柜笑着说道：“我家公子也是这样说，他说要是拿寻常的金银送给将军，那便是在辱没将军的名声，也使得公子与您之间的交情显得市侩了。”

        “故此，我家公子从西域回来，特意给陈将军挑了一些新奇的东西，就是让将军看个新鲜，根本谈不上送礼致谢。”

        “哈哈”

        陈令功大笑道：“你家公子有心了，本将军也就偏爱些蹊跷之物。既然如此，我就不推辞了，你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公子，就说我陈某收下他的这份心意。”

        说着，陈令功端起了桌面上的茶盏。

        王掌柜见状，忙起身施礼：“既然小人的差事也已办完，不知将军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如若没有，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陈令功放下茶盏，笑道：“本将军也没有什么事情，你回去与你家公子说，若是得闲了，让他到将军府来，陪我喝上几杯酒。”

        王掌柜闻言，赶忙笑着回道：“小人一定告知我家公子，小人也先替公子谢过将军的美意，小人告退了。”

        说完，王掌柜转身退出了正堂。

        待王掌柜离开，陈令功转头问向身侧的管事道：“我看礼单上写有西宛金丝雀两只，如何还送了两只鸟？”

        管事稍一弯身，笑道：“老爷，那不是什么鸟，是两名金发碧眼，身姿婀娜的异族妙龄少女，小人已经将她们送去了西厢园子，您去看看？”

        一听此言，陈令功瞪大了眼睛，说道：“金发碧眼？还有此等模样的人？这般奇鸟，我必须得去观瞧一下。”

        说罢，主仆二人急匆匆地向将军府的西厢园子走去。

        ★★★

        光华殿位于皇城的正南，是靖德帝康睿的寝殿，其西北处则是当今后宫之首柳皇后的翊坤宫。

        在翊坤宫的一侧，皇城的正北，有一处空置的宫殿，是已故懿德皇后郑皇后的坤安宫。

        虽然郑王妃一日都没有住过这座宫殿，但康睿承袭帝位后，还是追赐了她懿德皇后的谥号，并将坤安宫定为了懿德皇后的寝宫。

        即便是二夫人柳氏成为了后宫之首，她也没有入住坤安宫，而是选择偏西的翊坤宫作为寝殿。

        虽然坤安宫一直空着，但宫中的打扫却从未间断过，殿中的所有物品皆是一尘不染，每日如新，就连宫中各处的花草绿植也是养护得群芳争艳，绿意盎然。

        宫女内侍们如此勤劳，不仅是因为柳皇后下达的旨意，还因为皇帝会常常来到坤安宫，而且一待便是大半日。

        此刻，靖德帝康睿正身处于坤安宫中，站在庭院里的一株山丹花前。

        当下时节，正是山丹花盛开之季，似晚霞如赤焰的红花正绽放于翠绿的枝杆之上。

        每朵山丹花都有六片向外卷曲的红瓣，它们尽力地向外伸展着，为中央的蕊枝让出了最大的空间，纤纤蕊枝也奋力地向前怒放，枝头的点点赤红，似火晶一般随风摇曳。

        这株花是从曾经的怀王府中移植过来，是懿德皇后生前最喜爱的花。

        康睿自今还记得，当年王妃种下此花时，曾对他说过的话:“王爷，此花名唤山丹，虽不名贵，但花开红颜尤为喜庆。”

        “另外，这花还有一奇特之处，花长一年，开花一朵，花生二载，开花一对。咱们今日种下它，等待妾身与王爷老暮时，定会花开满枝，数都数不过来呢！”

        言犹在耳，睹物思人。

        康睿慢慢地伸出手，一朵一朵地数了起来。

        当他数到第十朵的时候，颤抖的手停了下来。他不想再往下数了，山丹花的确开了满枝，可当年种花之人却早已香消玉殒。

        靖德帝将数花的手抬起，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口中喃喃道：“烟儿，花开满枝了，可你却食言啦。”

        说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时，刘内侍轻步地走上前，小心地说道：“陛下，太子到了，正在宫门外候旨。”

        康睿并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寝殿。

        不多时，在刘内侍的引领下，太子康世宸走进了坤安宫。

        他刚踏进寝殿的大门，便看到康睿正坐在双凤捧寿纹的宝座上，一只手放在扶手处，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柄尚未绣完的团扇。

        康世宸一眼便认出了那柄团扇，那是母亲生前绣了一半的扇子。

        “父亲，儿子给您请安。”康世宸的话语中有了几分哽咽。

        康睿听出了儿子声音中的异常，他将扇子放回了原处，抬眼望向了自己的儿子，开口说道：“你认出这柄扇子啦？”

        康世宸含泪说道：“儿子怎会不识得，那是娘亲为儿子绣制的团扇，要为儿子驱赶蚊蝇。”

        “嗯，你那时年纪尚小，能够记得已是不难得，也没有辜负了你母亲的一片心，起来说话吧。”

        说着，康睿站起身，走到侧室中的一张圆桌旁，坐了下来。

        康世宸也随之走了进来，站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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