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拆纱布后的一切复健正常进行。

        蒋临抬头，镜子里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这才有空细看镜子中这个全新的自己。五官俊秀，眉目含情，像是一张明星脸。皮肤比他之前白，却比他少了点英气。皮肤的手感细腻光滑，生前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他扯扯自己的面皮，对着镜子做出喜怒哀乐的表情。

        教授给了他一副好皮囊。

        躺了三十年四肢都快躺退化了，这段时间他要好好锻炼身体，把这个弱鸡样给整整。

        他恢复得很快，在所有测试合格以后，他拿到了第一个任务。

        “我就是你的再生父母，以后你就是我的部下，听命于我。”格莱德教授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你同意吗？”

        这是个完全不同于他记忆中的世界，而眼前的这个老者，是他的救命恩人。

        “当然，教授。”蒋临说，“是您让我重获新生。”

        他被派往g区，格莱德送他出来：“我知道你对新世界还不太熟悉，所以给你派了个搭档，你们在g区边境汇合。”

        蒋临打开电子地图，g区路途遥远，且已经荒废。

        “在扬升大厦寻找一个盒子……”他看了大致位置，不由得喃喃自语，“这是……”

        “没错，这是当年你死的地方。”格莱德说。

        他当年驻守在那，也死在那，没有任何人比他熟悉g区。

        “g区被丧尸侵袭后一直被废弃封禁，建筑物大部分被你引燃的炸弹炸毁，成为废墟。”

        格莱德停顿，看蒋临一眼，只见他有些恍惚地听着。

        “有一个是例外。”格莱德继续道，“扬升大厦处在西北角，没有被波及。”

        走出格莱德实验园的大门，对面是一幢高耸入云的大厦，威利的巨大灯牌正在夜幕中闪烁，十分招摇。

        格莱德实验园占地面积巨大，蒋临以为方圆百里不会有第二个实验园了，而对面的大厦和它紧邻，画风和清净的实验园恰恰相反。

        蒋临仰头看，问道：“对面的是酒吧，娱乐场所？”

        “不，那是我的死对头威利。”格莱德教授语气不屑，看也不看对面那块扎眼的牌子，对着蒋临交代道，“b区是医疗实验中心，每家机构里都有配备的私人娱乐场所，公共娱乐场所在中心区，人流量大，飞行器过于引人注意，你不要经过那里。”

        “好的。”蒋临坐进了飞行舱。

        每一次都是秘密行动，他必须避开各区的中心区，走边缘路线。

        设置完导航和自动驾驶，飞行器升空，向前方驶去，消失在暮色中。

        他死了三十年，世界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在战争中违规使用生化武器，导致病毒不断扩散，无数人感染变异成丧尸。各国纷纷叫停战争，然而阻挡不住病毒侵袭。

        这是蒋临死亡之前所知道的。

        经历过这场浩劫后，人口骤减，人类文明遭到严重破坏，几乎消失。各国握手言和，成立联邦，一致对敌，将丧尸驱赶到岛屿和蛮荒大陆上隔离。

        重建家园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星球上的资源有限，联邦实行区域化管理。a区是行政中心，各国驻扎，联邦会议在这里召开，b区是医疗实验中心，c区为军事中心，d区为教育中心，其他区主要为居住地，每区都有不同国籍的居民。

        离中心区越远，繁华的景象渐渐褪去，所见之处越来越荒凉。

        蒋临聪明，他尽量不踩着边境线走。复健时看新闻，分区管理造成的区域冲突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区与区的分界线恰恰是警戒最高的地方。

        他专走无人区，停火线，军用荒地。

        尽管路线会变得很曲折，但好在天空并不会交通拥堵。

        蒋临到达了h区边境，将飞行器停好，走到一家酒吧休息。

        他百无聊赖地喝着啤酒吃着面包，等待搭档的到来，坐在高脚凳上听邻座的人聊最近大大小小的新闻。

        “说起来还是上周的新闻，蒋怀在狱中病逝了。”

        蒋临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那个什么部长来着？”

        “不是部长，是他大儿子。也不算什么大新闻了，当时非常轰动而已，都过了那么多年了。就上周，早间新闻报道了两句。”

        “哦哦，记起来了。人得有七十了吧，早死早超生啊。”

        “人人都说，蒋怀作为他爸的帮凶，是活该，可他爸一死了之，全家人的责任都落在他身上，留下他承担责任终身□□，到底是有些无辜的。”

        蒋临捏紧了杯子。

        “x国这是养不起了才执行死刑。”

        “当年那个案子一出，蒋家倒台，就在那个档口，蒋临守的安全区就这么被丧尸侵袭，全区一百万人，众多科研成果全都被毁，真怀疑他是报复社会拉着全区人陪葬。”

        “说不定呢，这操作跟他爸差不多，自杀前把国家机密文件全烧了，一如既往的狠手段，这两个人不愧是父子。”

        “不过，他自己也死了。”

        “这种人就该死。”

        蒋临死得很匆忙，这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对自己和自己家族当年的事情的评价。

        当年他奉命驻守安全区，却没有守住。

        安全区，是他永远都赎不了的罪。

        他是殉职，还是牺牲？他不敢这么说。一个将领的守城信仰自古以来都是人与城共存亡，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他重重地叹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个人在蒋临旁边坐下，挡住了邻座的人。

        白手套，西装马甲，披肩发，一张美得不像话的混血面孔，看上去十分年轻。

        那人俊美妖冶的脸比酒吧的彩光灯还耀眼，只见他冷然看了一眼邻座，转头往蒋临的空酒杯里倒酒，微微一笑：“第一次来？建议你喝卡斯彭。”

        “谢谢。”蒋临看一眼杯子，拿起来抿了一口，“口感不错。”

        “你在等人？”那人问。

        “是，等一个朋友。”蒋临回答。

        “好巧，我也是。”

        “你？”蒋临打量着他，一身像是服务生的打扮，“你不是这的服务生吗？”

        “临时工。”那人回答，“主要是为了等人。”

        蒋临吃完了食物，继续喝酒。音乐声渐大，他看着身边这个年轻人悠然自得地品着酒，心里一动，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道：“778？”

        那人若有所思地撩了撩耳边的头发，露出一颗银色耳钉，含糊道：“嗯？778？”

        语气是疑惑的，他在问蒋临。可他说话的声音不大，酒吧内音乐声吵闹，蒋临听成了肯定句“嗯，778”。

        蒋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紧紧握住那人戴着白手套的手，颇有两师会晤的激动：“同志你好，等的就是你。”

        那人微微挑眉看着他，然后勾起了唇：“你好，久等了。”

        “久等了，久等了。”蒋临人生地不熟，这相当于他在这个新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见到自己人别提多感动了，“你受雇于格莱德教授，还在这里兼职，想必挺缺钱吧？”

        话刚说完，蒋临反应过来，自己也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穷得叮当响，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格莱德实验园带出来的。他尴尬地笑笑：“我也是，不过格莱德教授给了足够的经费，我可以请你喝酒。”

        “我还行，来这不过是个消遣。”那人无所谓地笑笑。

        不断闪烁变换的灯光映在他们脸上，那人的脸五彩斑斓，神情看不真切：“我叫……”

        蒋临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瓣，靠近做出倾听的姿势。

        “我叫beliar。”

        “我叫蒋临。”蒋临抬眸道，“玉树临风的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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