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二日醒来的梁颂已经将昨夜破碎淋漓的梦忘记得七七八八，只记得自己惹得她生气了，一遍一遍地道歉，后颈都是汗涔涔的。

        身体被黏腻的热汗蒸的有些难受，于是打开窗户看着窗外的江景。这是这座城市最顶级最繁华的地段，当年这最大卖点江景，看多了也不过尔尔。

        寒冷的风吹得他头脑清醒了一些，同时也吹散了他身上的燥热和狂乱的思绪。

        回忆起那些荒诞不经的念头，只觉得自己无比好笑。他早已经过了那种悲伤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什么叫‘又回来了’，可能吗？

        真的要回来为什么不早回来？他一穷二白的时候不回来，偏偏等到他功成名就了才姗姗来迟，不觉得有股子诈骗的那味儿了吗？他的小煦如果真的回来又怎么能忍心等这么久才来找他。

        不会的，这绝无可能。

        只是……

        昨日林予筝那讲话的语气和神情，真的是很像小煦。尤其是她说的那句：我可真是谢谢你哦，我给感动的透透的。如果再加上一句，“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那种凉凉的口吻，配上无语到想要翻白眼的表情，妥妥的温煦本煦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爸爸爸爸，”猜猜这时候笑嘻嘻地跑进来，后面的丢丢迈着小短腿，一路跟着，这个勤勤恳恳的小跟班，在到达目的地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直起身来和猜猜一样仰起头，仰望着高大的爸爸。

        “怎么了？”梁颂先是将透着凉风的窗户关上，然后低下头看着眼前的两小只：“怎么今天起的这么早？”

        猜猜手里拿着一只掼炮献宝一样的拿给爸爸看，小小的手心里放着他新得的稀奇玩意：“爸爸，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然后又是展示一般的将掼炮摔在了地上，只听“砰”的一声响，将地上的丢丢吓得原地转圈，嗷嗷叫。

        猜猜明显很兴奋，听到鞭炮声不仅不害怕，还发出开心的大笑。

        那掼炮其实是从邻居小孩那儿要过来玩的，梁颂之前一直没有让孩子接触这些烟花爆竹，怕他把握不好度弄伤自己。

        经过猜猜的一番鼓动，梁颂此刻也来了兴致，男孩子总有男孩子喜欢玩的东西，他作为爸爸自然要全权满足。由于城里禁燃烟花爆竹，于是他带着猜猜和丢丢去店里买了各式各样的鞭炮，驱车50公里来到郊区，等到傍晚，由于年刚过，这远郊的公园里还停留着一些年轻人，就在这里玩耍嬉闹。

        在猜猜这个小孩的人生里，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放鞭炮。因为他的过年总是沉闷的、哀伤的、压抑的，出了那样的事后没有人有心情带他去体味过年的快乐。

        他记得每当要过年的那时候总有一天爸爸总是别样的沉默，会自己偷偷跑出去不带他，回来也不和他玩。一向宠爱他的爸爸那一天像是变成了他自己，有时候皱着眉头盯着他，看得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

        只是有一次，他害怕地摇了摇爸爸的手，问爸爸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而梁颂忽然带着恶意地向儿子笑了笑，手捏了捏他的小圆脸：“我们都不想她，让她一个人在那边伤心去吧！”

        “她是谁？”猜猜敏感地问他，随即猜出来，“是妈妈吗？”

        他纠结了一下，觉得在这件事上不能和爸爸保持统一战线，回答爸爸：“可是我要想她的。”

        “想他做什么？又没有用！我们一起忘掉她！”喝了酒的梁颂赌气地想，自此之后温煦是何人，与他无关。

        猜猜不能理解爸爸的情绪化，有些茫然、还有些委屈，疑心爸爸要给他找后妈，童话里的后妈都是很坏很坏的，一想到他可能会过上灰小伙的生活，便泫然欲泣，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不要，爸爸，我们不要忘掉妈妈好不好？”

        梁颂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子，最后抿了抿唇将儿子拥入怀中。父子二人表情肖似，就连委屈时候嘴角瘪起的弧度都是相似的。

        对于猜猜来说，过年并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体会了无数过春节的娱乐活动。

        当他们放完寒假上学的时候，小孩间互相炫耀自己的爸爸妈妈又带他们做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无所炫耀的猜猜，就会拿出人民币玩家的气势来：这是爸爸送我的新玩具，限量版的挖掘机！那是外婆给我进口的和米老鼠联名的糖！你们看我外公送我的游戏机和漫画书！

        一样能赢得小朋友们的无数羡慕眼光。

        但是今天爸爸带他来好远好远的地方放烟花，真是一个足够让他和小朋友炫耀的事情。

        当如雷一般的鞭炮声炸响，当璀璨的烟花在黑幕中撕开天，当孔明灯承载着无数凡人的梦想飞上远方，预示着新的一年人们又开始了新的征程。

        有些人总是拥有无数的希望，还有奢望。

        “猜猜如果我们也放一只孔明灯，你想许什么愿望？”梁颂看着大家都在放孔明灯，内心并不赞同这种危险性行为，但是孔明灯又有十分浪漫的寓意：有一只能飞很高很远的灯，将你的心愿说给上天听。

        “那爸爸我们去买孔明灯吧，我们也去许愿。”猜猜围着围巾，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差点要冻的失去知觉。丢丢似乎也感觉有些冷，呼啸而至的风简直要把它这小身板给吹走，它聪明地凑在了猜猜的脚边，以此来挡挡风。

        “别许愿了，会失望的，我们的愿望注定没有人能满足。”梁颂看着别人许愿的孔明灯也有一些羡慕，但是最后还是否决了。他怎么可以寄希望于那个别有所图的女骗子呢？

        “爸爸，你怎么知道我的愿望跟你一样呢？”猜猜狡黠地捂嘴偷笑。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梁颂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随手扔了个鞭炮，听到一声炸响，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总是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希望有一个超大的变形金刚！那爸爸你的愿望是什么呢？”猜猜穿的白色羽绒服像一个糯米团子，仰着头抱着梁颂的大腿，满眼都是崇拜，他知道爸爸可以实现他的愿望。

        “爸爸希望你的愿望都实现。”得知儿子小小愿望的他哑然失笑，明知是儿子在给他提条件，却故意装作不懂，猛的刮了一下猜猜的鼻子。

        放完烟花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白天被理智压下去的那些思绪夜晚又疯狂的膨胀，像一颗颗狂乱的海草在大海里飘摇。太阳穴疯狂鼓噪着一个声音：去找她！去找她！问问清楚！

        危险又算什么？他从来不是没有勇气面对的人。

        为了避免麻烦，他没有直接打电话给林予筝，而是选择了发短信的方式：季太太，上次您说的事情方便详聊吗？

        温煦这会已经回了林宅，她这会正在拉着弟弟林予朔聊天，此刻他颇有些伤感地对姐姐说：“你结婚那天我情绪可不好了，我爸压着我不让我哭，说我丢人，你一点也感觉不到，从头笑到尾，真让我伤心。”

        温煦主要是想要知道自己嫁妆的具体情况，便故意回答道：“当然开心了，得了那么多嫁妆。”

        然而林予朔却直接忽略了天价嫁妆这件事，拉着他的手，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你没有的心的吗？就想要这么快离开我们家，小时候你明明说永远不离开我的。”

        很少有男孩子这么感性的吧？而且她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他竟然如今还有这种情绪。温煦仔细端详眼前的男孩子，他现在才上大二，七年前她结婚的时候林予朔应该才十四五岁吧？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一个十几岁小孩哪能这么了解自己姐姐具体的嫁妆详情呢？还是问问亲妈吧。

        温煦实在是没有和弟弟相处的经验，对于他的亲昵还是有些不习惯，于是抽出手来敷衍地拍了拍眼前这弟弟单薄的肩膀：“跟你这单身狗说不着，等你谈恋爱了，早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才不会呢！我又不像你！是个恋爱脑！”林予朔想起爸爸对她的评价，无语地撇撇嘴。姐姐当初对那季澜川可谓是百依百顺，温柔无比，比对自己还温柔。

        温煦对“恋爱脑”这个评价不予置评，她看的那篇文里的林予筝还是比较矜持的，只是她为人洒脱，对爱敢于付出，有魄力而已。

        忽然听到手机提示音，温煦下意识地打开看，见到梁颂的名字心里猛地一跳。

        见姐姐发愣的时刻，林予朔探头探脑地就要往她的手机屏幕上看，被温煦一手推开脑袋。

        “谁啊？姐夫吗？”林予朔挣扎着摆脱她的桎梏，揉着脑门对姐姐撺掇道，“别回去，姐，把他晾一边去。”

        温煦想到他那天一脸嘲讽地睥睨自己，看她仿佛看着一个诈骗犯，尽管她知道是不相信是人之常情，但是她一向是被梁颂惯着的，被他冷嘲一通顿时火气上来，将手机扔在一边。

        “对，就听你的，把他晾干。”不过不是你姐夫，而是我那不长眼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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