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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交织


良昭仪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被迁去了西暮宫。
        宋昭仪被禁足一月。而尚宫局被柳尚宫下令好好整治了一顿。
        祁谨连着一个多月没有来后宫,连太后都称病了一个月,没有踏出盛宁宫半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江山棋盘一事给祁谨和祁宋氏之间添了几分嫌隙。皇后祁李氏按着表面规矩,吩咐了几句要精心照顾着西暮宫里的良昭仪,但有人说,路过西暮宫时,总能听见里头传来哭声。
        但是祁谨没发话,也没有人敢去为那还怀着龙嗣的良昭仪说一句话。
        因为太后称病不出门,赵晴若也少去了几次盛宁宫。可明王和江山棋盘之事,也一直压在她的心上。这一日宋太傅来时,赵晴若便问起了明王。
        “郡主,怎么想起问这些个前朝之事了”宋太傅知道赵晴若一向喜欢史学,常问他一些前代之事,但这还是她第一次问起上一朝的事。
        赵晴若停笔,看着宋太傅,道“我听人说,明王当年英勇聪慧,可惜早亡。便想问一问太傅,明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髙放下手中的书,摸着胡子道“先帝当年有四子成年,明王殿下便是当今太后和先帝的长子。明王六艺皆通,骑射也佳,勤于政事,征伐四方,当年深得先帝看重。”
        “这样看来,明王确实是一代英杰。”见宋太傅提起明王祁诚多是称赞之词,赵晴若点了点头道。
        “明王确是英杰人豪。只是在宣德二十一载时,明王带兵出征北凉,伤重病故在战场上。”
        宋髙说到此处,轻轻叹了一句“当年的明王可是为天下人都称道的。”
        为天下人称道
        赵晴若在心里重复了宋髙这一句。天下推崇,又得先帝看重,怪不得能做出那样一副江山棋盘。若是明王当年没有病故在北凉,那么如今的帝位
        思及此,赵晴若又问了一句“那当今圣上和明王殿下的关系如何”
        宋髙闻言,摸胡子的手顿了一顿,心知赵秦若此话有些逾了矩,但看了看这永安殿并没有别的耳朵,还是答道“明王与当今圣上都养在太后膝下。当年明王协助先帝处理朝政,也经常带着当今圣上一起。”
        赵晴若点了点头,复而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宋髙见状,并没有多问原因,而是也跟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他也是从上一朝走过来的老臣,又是宋家子弟,自然也识得当年明王的风采。
        当年的朝局,储君未定,三王争位,明王祁诚即使事事出色,也没能走到最后。
        这帝王之路,总是前仆后继,落败祭了功成。
        宋髙顿了顿,看着垂头兀自想这些什么的赵晴若,道“郡主,老臣往后,怕是不能常来这永安殿了。”
        赵晴若闻言一惊。
        “为何”
        宋髙看着赵晴若,看着这个与自己相处了快四年的学生,道“七皇子不日便要回朝,老臣被皇上指去了重新教习七皇子。况且老臣年纪大了,过了今岁,也要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赵晴若抿了抿嘴,不舍地道“那以后我,还有机会见到太傅吗”
        宋髙轻轻笑着,道“江州虽然路远,但天涯共一月,相见自有时。”
        “能教习郡主,是老臣的荣幸。郡主向来聪颖,想来日后自读诗书也能有一番自己的功成。”
        赵晴若突然鼻子酸了酸,看着面前自己的夫子,看着那一把山羊胡子,起身行了大礼,道“师恩深重,晴若没齿难忘。”
        宋髙仍笑着,扶她起来,点了点头道“老臣,领郡主读一首韩夫子的鸿雁去吧。”
        “鸿雁于飞羽肃肃,长望城关别故人。此去莫思催归途,愿君江湖终有路。”
        十月的皇城,秋意萧瑟,枫红落落,黄叶纷飞。
        高天之上偶有几只大雁飞过,却添不上几分生机。惟有几处墙角的月桂兀自盛放,清香随风而走,还能给人带去几丝舒心。
        这一日,赵晴若照常来了盛宁宫请安。
        祁宋氏这几日又犯了头痛,卧床的时间比往日长了许多,此时还在屋中睡着。赵晴若来得早了些,见太后没起,便等在了屋外。
        秋风轻起,带着露月季节特有的清寒,穿廊而过,携着桂香。
        升到墙东的太阳被挡在了绵绵的云后,放出一片霞光。但本应满是朝气的阳光却因秋风而慵懒了下来,落在屋瓦树梢之上,有几束从墙角桂树的枝叶间漏下来,在石砖地上打出几个光斑。
        “郡主,这风有些大了,奴婢去给您取件披风吧。”赵晴若站在屋外的桂树下,竹容见她今日衣裳穿得有些薄了,便说道。
        “嗯。”赵晴若点了点头,竹容便应声而去。
        此时盛宁宫的寝殿外没有多少宫人,赵晴若独自站在树下,看着绿叶枝丫间的点点嫩黄。
        赵晴若今日穿了件缥色的衣裙,衬得面容清丽。头上几只精致的点翠银钗,为她那已稍稍长开了些的娥眉盼目添了几分娇柔。
        少女静静地于桂树下亭亭立着,温柔的光影打在她因风而轻轻摇曳的裙边。只可惜此时正值白日,缺了月色,不然有那名家画师见了,便可就这此景作一幅月宫佳人图。
        此时秋风吹落了几朵花,嫩黄落在了赵晴若乌黑如墨的发间。赵晴若伸手去摘,却听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赵晴若以为是竹容,说着便回头去看,却见到一个陌生的少年背着手立在她身后。
        那人身着一件绣了暗云纹的墨袍,身长玉立,脸庞有些消瘦,却是神采奕奕,身姿健壮。他肤色有些黑,反而更显得眉眼有神,五官深邃。那眉宇之间还留着几分少年的洒脱之气,但他站在那,不苟言笑的神情却又莫名让人觉得稳重。
        赵晴若见了此人微微一怔,在脑海搜索一番,想着应该是没有见过此人。但她看了看他的衣着年纪,只怔愣了片刻,便屈膝行礼道;
        “臣女见过七皇子。”
        七皇子祁政见赵晴若未经旁人提点便认出了自己,微微有些惊讶,点了点头道“朝云郡主安。”
        赵晴若方才并未提及自己的名字,却见祁政直接说了出来,也略有些惊讶,直身道“太后娘娘还睡着,该是一会儿便能起了。”
        祁政颔首,道“那我便再等一等。”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似是被烟熏过了一般,但是入耳却不恼人。
        二人一时无言。
        赵晴若看着祁政右眉中的一条分断了长眉的浅疤,想起了前段时间济州的山火,还有这近四年的剿匪,便道
        “臣女还未恭贺七皇子剿匪凯旋归来。”
        祁政笑了笑,道“多谢朝云郡主。”
        “安南王在南域前线追剿敌军,也将望功成回朝。”
        赵晴若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但心中却知晓祁政这只是客套之语。前几日的军报传来,说是南域战事吃紧,也引得她生出了一些忧心。
        这时,寝殿的门开了,秦嬷嬷走出来道“郡主,太后娘娘醒了,请您进去。”
        秦嬷嬷说完,见到赵晴若身旁的祁政却是微微一愣。
        “秦嬷嬷,七皇子殿下回朝,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赵晴若出声提醒了秦嬷嬷。秦嬷嬷又对祁政行了礼,连忙将二人请了进去。
        “这济州一趟,政儿长高了不少。”殿内,太后让祁政坐到了自己跟前,看着这个四年未归的孙儿道。
        “这一趟在济州,你立了不少功,你父皇也该有好好嘉奖你吧。”
        祁政宠辱不惊地答道“这是孙儿分内之劳,也多亏了夏将军的教诲训诫,才能得幸有此功绩。父皇给孙儿指了个军枢院的差事,但也叮嘱了孙儿先安定休养一阵子,暂缓武学,先习文书。”
        祁宋氏笑着点头,一脸的慈爱。赵晴若在一旁安静端坐着听二人说话,思绪却牵到了另一件事上。
        七皇子和夏将军回朝,那么太子和夏家小姐的婚事怕也是要定下来了吧可是最近皇上和太后都不怎么说话
        “听闻皇祖母最近身子不适”
        “只是老毛病犯了罢了,还好有晴若陪着,也不算那么难熬。”
        赵晴若正想着事,听见祁宋氏提了自己,抬眸正巧对上了祁政看过来的目光,浅浅一笑。
        祁政又和祁宋氏说了几句话,便告退了。
        祁宋氏目送他出去,叹了一句“老七倒真是长成了一个不错的孩子。”
        赵晴若听着祁宋氏这一句似赞似叹的话,也侧眼看了一下少年的背影。
        读了这么多史家之字,书册上记载的那些个前代别国的庙堂之争,赵晴若自是熟悉于心。有时候,她也会在私底下暗暗思虑如今大庆的朝局。
        太子祁敏好诗文喜山水,对于政事虽不擅通,但也未曾怠慢。皇四子靖王祁放相比太子倒是能干许多,祁谨对他的倚重比之太子要稍多一些。皇六子祁敛明年便该封王,出宫建府了,他倒是常跟着祁敏一块儿处理政事。
        这个六皇子,赵晴若并不熟悉。祁敛现在虽还住在皇子所,但赵晴若却很少再后宫见到他。靖王常进宫给太后和德妃请安,赵晴若偶能遇见。就连太子,赵晴若都时不时能在御花园碰见,陪他聊一聊山水。
        而这个七皇子祁政,虽还未及冠,便已有了军功在身。不知为何,赵晴若能从他那似是故意收敛锋芒的眼神举止里,察觉到一丝野心。
        许是自己多想了。赵晴若在心里暗暗一笑。她如今只能安然待在这深宫,大庆的朝局,不是自己能妄谈的。
        回到永安殿后,于慎便迎了上来,赵晴若将其它人遣了下去,问他道
        “和纪司衣说了吗”
        于慎回道“说了。过几日纪司衣来送秋衣时,便会带着从尚制司借来的木锦姑娘。”
        “纪司衣还让我代为传话,说是谢谢郡主在柳尚宫整顿尚宫局时,在太后面前对她的美言称赞。”
        竹容听了这话,笑道“纪司衣倒是从来和郡主亲近。奴婢犹记得郡主禁足时,膳食用品都有短缺,却唯独衣裳不曾怠慢过。”
        赵晴若笑了笑,道“纪司衣是个正直的人,只是不善言语交际罢了,比不得曾司膳和郑司制在柳尚宫面前得脸。”
        一旁的竹容想到了木锦,又道“郡主若是想调木锦来永安殿,其实只要和太后或柳尚宫说一声罢了。”
        赵晴若摇了摇头道“还是小心些好。这宫里毕竟不知道有多少德妃的眼线。虽然白瓷瓶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也不敢保证重华宫有没有起疑心。”
        竹容蹙了蹙眉,道“郡主,奴婢还是觉得,这个木锦姑娘,不能尽信。”
        赵晴若侧身拉起竹容的手,道“我知道。但是既然之前已经许了诺,便不能背弃。况且她做事也算周全细心。”
        赵晴若顿了顿,也看了看于慎,道“不管以后如何,我能依赖的也就只有你们。”
        于慎和竹容一起笑了笑。
        赵晴若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于慎道“这包东西,你也寻个机会,趁明后天宫中发月例的时候给了木锦,让她在离开尚宫局之前,做些打点。”
        于慎应下接过,道“郡主真是心思细腻。”
        赵晴若轻轻一笑。又想到了重华宫。自棋盘一事过后,后宫安静了许多,宋昭仪几日前解了禁足,赵晴若偶然见到她时,发觉她的衣着倒是更素淡了些,想来德妃和她都收敛了一些。
        她们不动,太后又病着,赵晴若也只能先按兵不动了。
        “今日我看宫中的桂花开得极好,明日你们去摘一些来,我想试试自己做桂花糕来尝尝。”
        竹容笑她一句“最近郡主的嘴是越来越馋了。”
        赵晴若嗔她一眼,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属于少女的娇俏。
        其实她如今,也不过十四年华。
        秋日的天总是暗得快些,日落西山,霞光染红了树梢。
        “奴婢打听过了,太后应该是明日便会请夏家小姐进宫来。”重华宫里,阮素对着斜靠在美人榻上的德妃道。
        德妃轻轻一哼,道“皇上许久没去盛宁宫了,但是太后却还惦记着那个婚事。”
        “和放儿说了吗”
        阮素道“递了话出去,但是靖王殿下有些不愿。”
        德妃撇了撇嘴“本宫也没让他如何,只是让他去见一见夏小姐。这个夏家小姐性格古怪,还不知道能不能和太子合得来呢。夏凉此次立了大功,皇上又封了他的儿子为将军。夏家,决不能轻易给了太子去。”
        阮素点了点头,又道“七皇子今日去给太后请了安。”
        德妃转了转眼眸,道“那么小的年纪,经历了四年剿匪,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真是命大。不过皇上只给了他一个军枢院的闲职,不必担心,且先看着吧。”
        “夏氏得皇上重用,又同右相宋齐亲近,这才是我们该担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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