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偶遇陈诺

春季的脚步越来越近，伯克利市的天气也渐渐拨开迷雾见月明，少了烟雨笼罩的凉薄，多了阳光灿烂的舒适，我可以尽情享受在绿草地上慵懒看书的自由。

        走在偌大的校园里，我总能听到悠扬的乐曲声，偶尔从绿草地上传来，偶尔从那片小树林里传来，偶尔从某个建筑物的转角处传来，这就是属于这个包容而自由的学府的浪漫。

        最近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优美的曲调背后藏着我一直想见的那个人。我对陈诺的思念从坐上飞机那一刻开始更为强烈，我与他的距离不知道又被拉了多远。

        这日，伯克利市又下起了小雨，我撑着伞，背着包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因为是上课期间，路上的行人很多，绿草地间那条狭窄的道路上一把把五眼六色的雨伞随着雨点跳动，我不太喜欢淋雨的感觉，便加快了步伐，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同学。我停下来连忙给他道歉，这导致后面的同学都停下了脚步。我往旁边退了两步，让出一条路给大家通行，那一刻，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陈诺，陈诺也看到了给同学道歉的我。

        见到陈诺，我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我的幻觉吗？如果不是幻觉，陈诺就在伯克利。

        所有人走后，陈诺留了下来，我与他站在雨中对视着，我三年的等待，终于等来了真实的他。

        此刻，纵然我有百万个为什么，可我也问不出口，我只想知道，这三年他过得好吗？

        我与陈诺四目相对，此时我的不解，我的不甘，我的不悔，全部化作泪水湿润了我的脸颊。陈诺眼里噙着泪水，我们相视许久，然后又笑了。我们同时问候彼此：“你还好吗？”我们相视腼腆而笑，又同时点了点头。我与陈诺就这样重逢了，在异国他乡的校园里，依旧是同学。

        陈诺将右手的小提琴换到左手，用他那温暖的右手拉着我来到学校的屋檐下。我们都收好伞，陈诺放下小提琴，一双眼睛温柔地看着我，好似怜惜，又好似开心。我心里只剩不解，今天我想问个明白，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陈诺开口说：“好久不见，你改变了许多。”

        我眼里满是疑惑也满是心疼，陈诺依旧那样瘦弱，他身上的灰色风衣似乎也无法为他保暖，我不愿责备他，我也没有资格责备他。曾经的我们只是同桌，没有除此以外的任何关系，我的一厢情愿终究只是一厢情愿。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强装平静地问他：“你在这里上学吗？”

        陈诺点点头。

        “原来三年前你就出国了。”我的话里多少带着埋怨，埋怨陈诺的不辞而别。

        “梁静，对不起。”陈诺眼神依旧温柔。

        我强颜欢笑地说：“你用不着跟我说对不起，你能出国那是好事，我替你开心。”

        陈诺想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

        我打断他的话：“不管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的未来不就在你手上吗。”

        陈诺低垂着头，好像有太多话要说，我却不愿意听。曾经我幻想过无数次与他见面的场景，但绝不是今天这样。我没有丝毫的准备，显然陈诺也没有。

        陈诺稍稍沉思后问：“你也在这里读书？”

        我一口气回答了陈诺接下来想问的所有问题：“我是交换生，今年一月初来的，五月底就走。”

        陈诺笑着夸奖我：“你学习还是那么厉害。”

        “与你相比我还差得远。”

        陈诺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他悻悻地问：“有时间，我可以找你聚聚吗？”

        这句话我等了三年，从高三那年暑假一直等到现在，可我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我的课程比较满，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去上课了。”

        说完，我便拿起雨伞离开，陈诺伸出手，应该是想挽留我，可最终他还是放我走了。

        与陈诺的这次相见，我心里好像有只小鹿乱撞一般无法宁静。我与他本该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结束，意外却让我们毫无准备地相遇，命运是怎样的安排，我们都无从得知。

        与陈诺分别的这两日，我根本没有心思听课学习，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拿着免费的名额，干着不好好学习的事情，我能对得起谁？

        我不知道陈诺是如何得知我的住处，周末他早早就在宿舍楼下等着我，我很困惑，说了不要见面，他为什么还会来找我？

        我面无表情的向陈诺走去，他满脸洋溢着笑容，我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多年同学再见，其实我真没有必要在心里给他画上界限吧。我告诉自己，就当普通同学那样对他，反正还有几个月我就走了。

        走到陈诺面前，我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清楚。”

        “那就在这里说吧。”

        陈诺看了看四周来往的同学，他再一次牵起我的手往前走，他手掌的温暖流向我全身，我好希望就这样一直被他牵着走下去。

        来到草地上，陈诺松开我的手，语气低沉地说：“梁静，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以为我走了，我们就不会再相遇，曾经的一切也会随之尘封。那时候的一切都太痛苦，又太美好了，我始终没能做我自己。”

        “你现在不挺好的吗，在这么好的学校读书，过去的一切就当是回忆了。”

        “我时常回忆过去，回忆你给我的帮助、回忆你给我的鼓励、回忆你给我的快乐。我很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你，我也特别感谢命运让我再次遇见你。”

        “我经常对自己说，过去的就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前进的步伐，你也可以。我们都不要觉得亏欠对方什么，有遗憾的青春才叫青春嘛。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把握这个机会，让自己更充实。”

        我知道自己多少还是埋怨着陈诺，那个夏天哪怕他接通了我打的任何一通电话，我也能释然。

        “梁静，你知道吗？你才是我青春唯一的遗憾。”

        我不解陈诺这句话的意思，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痴痴地做了一个仰慕者，他应该不会察觉到。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陈诺问。

        我呵的笑了一声，说：“曾经我们是同桌，现在我们是校友，我与你的关系一直没变呀。”

        阳光下，陈诺笑了，他的笑容依旧那么让我着迷，其实，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原谅他了，那我还在坚持什么？还要让他这个漂泊在外的游子继续孤独下去吗？我不忍心，从来都不忍心。

        陈诺笑着对我说：“如果你有时间，我想带你尝尝这里的美食、看看这里的风景、走走这里的街道。”

        我问陈诺：“这三年都是你一个人吗？”

        “寒暑假佩佩偶尔会过来旅旅游，陪陪我。大部分时间是我一个人。”

        听陈诺这样说，我便更心疼他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关心他、爱护他呢。

        我兴致昂扬地说：“好啊，我十分期待你的介绍。不过，我的时间很宝贵。”

        我们看着彼此，呵呵笑着，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与陈诺第二次见面后，我坦然了很多。我给卢佳写了一封e-mail，告诉她我在伯克利遇见了陈诺，我与他还会像从前那样做同学、做朋友。卢佳的回信却显得很平静，原来陈诺真的已经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她不再需要这段感情，而我还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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