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与陈诺的一天

还没到周末，陆雅之又在家计划着出去游玩的地方。

        我突然收到陈诺发来的微信：周末能给我一天时间吗。

        陈诺不是说他已经明白了吗，怎么还会联系我？

        我回复他：有什么事你可以在电话里说。

        他又发来消息：我只需要一天时间。

        为了与陈诺彻底划清界限，我决定周末见他一面，仅此一面。

        我回复道：好。

        陆雅之在我耳边说：“梁姐姐，这个周末你休息，我们去滑冰吧。”

        我看着陈诺发来的消息：周日我来接你。完全没有听到陆雅之在说些什么。

        “梁姐姐，行不行嘛？”陆雅之又问了一句。

        我这才回过神来问她：“什么行不行？”

        “周末我们去滑冰呀，冰场凉爽又不会被晒黑。”

        我连忙说：“我约了人，周末没时间。”

        “你约了谁啊？不会是我哥吧。”

        陆涵之瞥了陆雅之一眼。

        我说道：“一个朋友。”

        “正好人多热闹，叫上一起呗。”

        我摇摇头说：“我和他有事要谈，你让你哥陪你去玩吧。”

        陆雅之噘着嘴，不依不饶还想劝我：“梁姐姐”

        陆涵之开口把给她顶了回去：“你梁姐姐有事就别闹了。”

        “可是”陆雅之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陪你去滑冰。”

        被我拒绝，陆雅之一脸不悦，我知道，陆涵之根本就不会陪她去玩。

        我将茶几上的牛奶塞到陆雅之手上说：“我说到做到，等下次有时间我一定陪你去滑冰。”

        陆雅之伸出小指说：“我们拉钩。”

        陆涵之觉得陆雅之太幼稚：“都多大了，还拉钩。”

        我笑着伸出小指与陆雅之钩在一起，我们笑着，唱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多么希望我与陈诺的约定也能一百年都不变。

        周日早上，陈诺开着车子来接我，第一次坐上他开的车，我心里满是欢喜，如果他的副驾驶室能永远为我留着，那该多好。

        上车后我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诺看着我，愧疚地说：“你说得对，我们在一起也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如果要放手，请让我再做你最后一天的男朋友。”

        我真没想到陈诺会有这样的要求，我拒绝他：“没这个必要了吧。”

        “我答应过你回国后会一直陪着你，我想给自己留些念想，哪怕只有一天。”

        “这对谁都不公平，我们现实些吧。”

        “梁静，算我求你可以吗？我只需要一天，过完今天，我们各走各的路，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陈诺的乞求让我再一次心软了，我对他根本就没有抵抗力，我就是个白痴，爱他爱到骨子里的白痴。

        我没有继续拒绝，算是默认了他的请求。陈诺像个孩子一般笑着，带着我出发了。

        坐在车上，我会偷偷瞅上几眼认真开车的陈诺，即便我对他痛恨过、失望过，但他的样子依旧让我着迷，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错乱了，好像从高中起，我的那根筋就已经错乱了。

        陈诺驱车带我去了十渡景区，记得卢佳来北京的第二年，我和她来这里体验过刺激的漂流项目，临走时，我们还许诺一定会来玩一次蹦极，苦于我们一直没有那份胆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是第二次来这里。

        下车前我犹豫了片刻，陈诺已经帮我打开了车门，看着他，我眼里有丝丝怯意。

        陈诺保持着笑脸对我说：“我一直想试试刺激的游戏。”

        “你是要带我去漂流吗？”我走下车问道。

        “我想去体验蹦极。”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故作镇定地说：“我可以给你加油。”

        “好啊。”陈诺脸上的笑容很温暖。

        我跟着他一起去了景区，十渡的风景特别美，一座座高耸的山壁上绿树环抱，迎光面上的岩石峭壁错层排布，碧绿的山影倒映在清澈的湖泊里，随着竹筏上游人手里的竹竿一层层向外轻轻荡漾，置身湖心，你才会感受到大自然赐予你的力量太过于渺小。

        买好票，我和陈诺上了缆车，我与他面对面坐着，我不敢看他，双眼只顾盯着缆车外的风景。

        陈诺开口说：“想不想试试双人蹦极？”

        我转过头看着他，原本我已经想好了替他加油的话，被他这样一问，我又突然忘记了。

        “我想和你一起体验双人蹦极。”

        “这、我”我哪里有胆量去玩蹦极。

        “我会保护你的。”陈诺的语气很坚定。

        “不是，我只是”我还是不愿意对陈诺说出害怕这两个字。

        陈诺很认真的问我：“梁静，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吗？”

        我摇摇头，陈诺接着说：“高中也好，大学也好，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么坚强、优秀，我喜欢你，可我却感觉不到你需要我的保护和关心。直到你被困在武汉，你的每一声哭泣都深深扎在我的心里，我告诉自己，我不能丢下你，只有见到你，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在方舱医院，你倒下的那一刻，你看我的那个眼神，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知道你真正需要的人是我，我可以保护你，用我的一辈子保护你。只是我许诺的一辈子过了今天就再也不会有以后了，如果可以，我想好好珍惜今天，努力保护你一次。”

        我看着陈诺，原来这才是他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我需要他保护，需要他保护我一辈子，可他已经不属于我了，我还能奢望什么。

        我终于说出口：“其实我挺害怕蹦极的，我还是”

        陈诺向前倾着身子，他握着我的手说：“有我在，别怕。”

        看着陈诺明亮的双眼，我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抱有幻想：我和陈诺的缘分已经断了，在他没有回国的那个夏天就彻底断了。

        我抽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对他说：“我可以像那年秋季运动会一样为你加油呐喊。”

        “我需要你的加油，你也需要我的保护，我们彼此成就对方一天，就一天，好吗？”

        陈诺的语气很温柔，我知道自己又沦陷了。可我害怕蹦极，我又该如何克服自己的恐惧呢？

        乘坐缆车，我们来到蹦极点，站在这里往下看，我眼里除了碧绿的湖水，只剩恐惧。

        周末来玩蹦极的人真不少，我和陈诺跟在队伍后面一点点向前走。时不时还能听到跳台处传来的阵阵尖叫声，男女声混杂在一起，我也能听出害怕的味道。

        陈诺牵起我的手，我们彼此对视一眼，他冲我笑着，我顿感安心不少。跟着队伍，我们称了体重、填了表格，陈诺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似乎在他看来，这样的动作能给我安全感。

        离跳台越近，我心里的恐惧越强烈，看着前面一对对情侣纵身而跃，峡谷间传来刺耳的喊叫声，我紧张到手心都出汗了。陈诺将我抓得更紧，他似乎能感觉到我的害怕。

        工作人员帮我们系上蹦极绳，并对我们简单介绍了蹦极注意事项，陈诺连连点头，我心内极度害怕，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说的任何一个字，看着脚下百尺开外的湖泊，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很近、很近，如果我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我紧紧抱着陈诺，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真的需要他的保护。

        陈诺抱着我，轻抚我的头发，小声对我说：“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我抬头看了一眼陈诺，我看他的眼神不再是方舱医院时的那个眼神，我没有了乞求，也没有了无助，我眼里满是安心，对陈诺的安心。

        陈诺接着在我耳边说：“一直以来，付出最多的那个人是你，不是我，如果要让我付出一些东西去换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小提琴、是生命。”

        我看着陈诺温柔的双眼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

        陈诺笑着吻了我的额头。

        工作人员最后又强调了几句，陈诺取下助听器交到工作人员手里，他听不到了，听不到我跳下去那一刻的害怕声了。

        “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问。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咬着牙说：“准备好了。”

        陈诺将我紧紧抱住，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好，下。”

        随着工作人员的一个指令，陈诺抱着我向峡谷倒去，伴着重力我们开始往下坠，那种急速失重的感觉会让人的害怕感本能的由嘴里喊出来。我失声尖叫着，双手紧紧将陈诺抱住，他是我的希望，唯一的希望。

        陈诺也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梁静，我爱你，我爱你，来生来世我也只爱你一人。”

        陈诺的喊叫声回荡在山谷里，我清楚的听到了每一个字的回音。

        不知是害怕还是感动，我的眼泪随着我急速下降的速度飘向了天空。我大声回应了陈诺：“陈诺，我也爱你，一直都爱。”

        只可惜他听不到，我也不会再对他说第二次。

        几次回弹后，我们的速度越来越慢，我抱着陈诺的双手却越来越紧，以后，我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以后了。

        回到地面，我才感觉自己又活了一次，陈诺依旧牵着我的手不愿放开，我对他笑着，我宁愿被他这样牵着走完以后的人生。

        下山后，我们开始返程，车里放着小提琴曲，在车上我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陈诺，他开着车，偶尔冲我温暖一笑。

        经历过刚才的“生死”，我和陈诺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伯克利的那段时光。

        回到市区，陈诺带我去了电影院，他说：“看电影是情侣间的必修课。”

        这是我与陈诺在一起看得第一场电影，也是最后一场电影。我挽着他的手，很认真的感受着我和他最后一天的情侣关系。

        电影会散场，人也终将分别，与陈诺在一起的这一天，我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好像一个眨眼，天就黑了。

        坐上车，我的心情很沉重，陈诺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我们彼此没有再说一句话，他认真开着车，我又仔细看了他一眼，时间你可要慢些走啊。

        陈诺送我到家，我对他说了声谢谢，心想着自己不会再有遗憾了，那就潇洒的离开吧。

        我刚准备解开安全带，陈诺抓着我的手说：“我希望你心里那个完美的我永远是完美的，现实中不完美的我，就忘了吧。”

        我看着陈诺的双眼，他眼里泛着泪光，我眼里也泛着泪光，我们又对彼此约定了，这个约定此刻就开始兑现。

        我对他说：“感谢你在我生命里路过，我们匆匆一面，都交给回忆了。”

        我抽出双手，按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笑着流着眼泪，陈诺不会知道，他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眼泪为他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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