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话

这次是宁渊第一次见识外面的世界，虽然是囚徒之身，但宁渊也看到了东汉末年的乱世之景。

行走在乡间野道里，遍地都是举家迁徙的难民。

“求求你，给点吃的吧。”

“行行好，我孩子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好饿啊，爹”

……

央求声、悲嚎声遍布了整片大地。

宁渊看见有父亲狠心将女儿卖作为奴，换来三升小米；有母亲割肉喂子；有老人拒绝吃食，只为了给家里省下粮食；有小孩跪在地上吃土只为填饱肚子……

“别看了，冀州还算富庶的，这些人最起码还有活的希望，灾情最严重的青州已经易子而食了。”张太平面无表情地说道，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先生，可否救救他们？”宁渊恳求道。

“救得了一日，救不了一世，大汉病了，得根治。”张太平摇摇头道。

“后面的，莫闲聊了，快跟上。”前面的狱卒传来不耐烦的呼喝声，同时踢开挡在他面前要饭的老人家。

听到狱卒的呼喝，宁渊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史书上说东汉末年减少四千万，当时数字宁渊听起来没什么感觉，而如今自己却真真正正见识到了，这不是什么数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是夜，宁渊一行人总算走到一间破庙休整。

关纯坐在破庙中央闭目养神，杨头指挥狱卒和囚犯生火做饭，而李头则是带着人用干草铺些床铺出来。

宁渊打开张先生的包袱，发现包袱里不仅有着肉干和胡饼，还有书籍和棋盘。

宁渊先是给张太平铺好稻草当作床铺，又去杨头那边领了三碗稀的米粥，这还是看在张太平的面子上，其他犯人只能喝米汤。

在碗里分别放了四五块肉片，分给了张太平和小虎子二人。

张太平随意地坐在稻草床上，取过一本黄色封面的书籍，津津有味地阅读了起来。

“一路辛苦了，你也吃点肉干吧。”张太平一手看书，一手端着稀粥。

“谢先生。”宁渊今天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此刻确实饿的不行，听到张太平的提议，也没客气，点头答应了。

不得不说，张太平的肉干相当神奇，一块小小的肉干抵得上十个包子的饱腹感，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兽肉所制。

狼吞虎咽吃完肉干后，宁渊有些无聊的张望着四周。

若说宁渊没有逃跑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一来要等杨头给小虎子找个好人家，二来张太平的恩情宁渊还未报答完，三来逃跑计划也没确定。

这破庙地方不大，宁渊这批队伍共有52名囚徒和6名狱卒、2名牢头以及1名武官。

狱卒把守着破庙四周，而牢头和关纯坐在破庙中央。

宁渊看到拐角处有4名囚徒紧张的张望着，并在墙角处围城一个圈，低声讨论着什么。

其中2名囚徒不断地抬头张望着四周，好似在筹划着什么。

杨头媚笑的将一碗厚厚的米粥再配上一叠咸菜和一盘酱肉，递给关纯道，“大人见谅，条件简陋，等到了清河县城，我再请大人吃顿好的。”

关纯将杨头递过来的食物推了回去，说道，“不用，某家有郡守赐予的气血丹，你们自行吃吧。”

随后在杨威羡慕的目光中，吞下一颗香气逼人的气血丹。

“这颗气血丹可是价值1贯钱，我们一辈子都吃不了几颗，人家却拿来当饭吃，可真奢侈。”杨威回想起自己，省吃俭用两三年才买得起一瓶气血丹，不禁羡慕地摇了摇头。

普通人家一天三口的花销也不过二三十文，而关纯这一顿便是一千文，相去四十倍之多，如何不让杨威羡慕。

“所以人家是三才境，你连一元境都不是，穷文富武说的没错啊。”老李头眯了一口水袋里装的黄酒，惬意地说道。

宁渊收回观察的目光，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原本宁渊心里制定了一个粗略的计划，在抵达洛阳前，将飞鹤腿修炼至一元境，试试能不能逃跑成功。

不过，现在宁渊有些迷惘，看到了外界的惨状，自己就算逃出去，能去哪呢？又该做点什么呢？

“怎么？还在想早上的事情？”张太平看出了宁渊的状态出言道。

“是的，先生，外面这么多可怜的百姓，朝廷就不管吗？”宁渊一边轻抚小虎子的背，一边不解地问道。

“朝廷？我也曾入过仕，为过官，向朝廷求过援，但朝廷下来的天使不是来救援的，而是向我来索贿的。后来我用尽手段，向朝廷求来了万石救济粮，但到手却是几百袋掺杂着黄沙的陈米。”

“辞官后，我曾弃官从医游历大汉各地，寻找救治百姓之法，我看到官府的粮库满载，外面的子民易子相食；我看到世家子弟千金狐裘衣，外面的百姓衣不遮体；我看到天子酒池肉林，而大汉的百姓却朝不保夕……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大汉病了，医治百姓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世。”

张太平平静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话语虽然平淡，但宁渊却清晰地感受到张太平悲哀、绝望的情绪。

“从医救人身体，从文救人思想，当一个民族思想沉沦，道德沉沦，真理沉沦时，社会就像草原的猛兽，有强壮的身体却是野兽的心灵，救人身体用药，救人思想用道……。”宁渊喃喃道。

听到张太平的经历，宁渊突然想到自己在语文书上看到过一位鲁姓文豪说的话，与张太平极为相似。

“救人身体用药，救人思想用道……这是哪位大贤说的话？”张太平反复咀嚼着宁渊说过的话，仿佛看到了志同道合者。

“是我家乡百年前一位鲁先生说的，他跟先生相似，发现救一个人救不过来，必须唤醒人民的意识，让人民自救，才是救万万人之道。”宁渊悄声说道。

“让人民自救才是救万万人之道吗？鲁先生胜我多矣，恨不能与鲁先生当面一谈。”张太平听到宁渊说的话，眼睛一亮，也越加坚定自己的道路。

“禁声，休息。”没过多久，夜已深，杨头的叫声打断了宁渊和张太平之间的交谈。

囚犯们纷纷入睡，很快鼾声此起彼伏，就连门外的看守也昏昏欲睡。

而宁渊隐约地听到周边传来小声的撞击声，虽然被人用呼噜盖住，但还是不免有些刺耳。

“通了没？”马北小声地问道。

“通了！小点声，我先钻。”周猴捂住嘴小声道，声音里隐藏不住的喜悦。

说完周猴凭借瘦小的身材从刚挖好的狗洞钻了出去。

马北和林三紧跟其后，唯有董皮因为身体肥胖被卡在了狗洞。

“快，拉我一把。”董皮看着伙伴们逃跑，喊叫道。

“没时间了，快跑！”周猴想回身拽一下董皮，却被马北拉住。

周猴犹豫了几秒，也很快转身跟上马北他们的步伐。

“草，你们这群不讲义气的狗东西。”董皮看到林三他们果断抛弃了自己不由破口大骂。

而闭目休息的关纯突然睁开了双眼，轻声说道，“心解，羽蛇！”

只见关纯手上的环首刀发出嘶嘶的鸣叫声，回应着关纯的呼唤。

随后手中的环首刀忽然变长，迎风便涨，如一条长蛇一般从破庙门口钻出追向逃跑的林三等人。

跑在最前面的林三还沉浸在自由的喜悦之中，迎面撞来一只如蛇一般弯曲的长刀，长刀上的铜环发出嘶嘶的鸣叫声。

“这是什么东西！”林三只见寒光一闪，长刀便洞穿了他的肚子。

串着林三的尸体，羽蛇向着马北和周猴追去。

仅仅几秒钟长刀身上又多了两具尸体，接着羽蛇来到董皮面前。

“求求你，饶了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跑了！”董皮吓得屁滚尿流。

羽蛇从董皮的嘴里钻进，背部冒出，带着董皮等四人的尸体来到关纯面前。

此刻关纯的长刀首尾相连，像极了一只吃饱蜷缩的巨蛇。

“这是什么怪物！”宁渊看着环形长刀，这一进一出，怕是有十几米长了吧？

“这是臣器羽蛇，是一柄杀一人长一寸的刀器，这长度怕是已经千人斩了吧。”张太平有如百科全书般为宁渊解释道。

臣器？这便是臣器吗？那在这之上的王器甚至帝器又该有多强？宁渊有些无法想象，羽蛇的出现再次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听好了！再有逃跑者，这便是你们的下场。”关纯举着串成串的四人尸体对着剩余囚犯说道。

看到董皮四人的惨状，其余有着逃跑心思的囚犯也都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吃吧。”关纯摸了摸羽蛇的刀柄。

“嘶嘶！”羽蛇感受到关纯的呼唤立刻兴奋了起来，如贪吃蛇一般将四人的尸体慢慢蚕食。

夜晚，寒冷的破庙里，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一只怪物嘶嘶的吞食声，令人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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