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追杀

正午，众人按着昨夜的原计划出发。

        除了曲飞玉这一队光明正大地穿着官服，其他人皆是乔装打扮成了平民百姓，三三两两地朝城外游走出去。

        南郡城门暂时还是由他们把控，所以不怕有人蹲守，只是出了城门口就不知道路上的情况会如何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架着马车的高琼等人。

        他们一行人，几个高大的师兄办成了护卫，个子较为矮小的那个小豆子师弟扮成了马夫，高琼和小铃铛两人则扮作了侍女，和柳己一起坐在马车里保护他和账本的安全。

        马车昨夜经由几个师兄改造，踏板下修了个暗层，用来放置真正的账本。

        原本曲飞玉就和高琼说过，由他们来运送账本。

        至于为什么要另外向其他几个狱字组的人隐瞒，谎骗自己运送账本，这其中自然也有曲飞玉的考量。

        柳己坐在马车里，室外寒冷，他被迫披上了件雪白的狐裘，衬得整个人越发娇贵，俨然是个在家族里千娇百宠的小公子模样。

        然而柳己没有自觉，正撩开窗帘眼巴巴地瞧着前方曲飞玉的身影不肯转头。

        有寒风吹过，毛绒绒的毛领不时随着凉风撩过他的脸颊，带来一片松软的暖意。

        触感像飞玉的手一样温暖而软绵。

        柳己心想。

        分明还未分开，但他已经开始想念。

        接收到他不舍的视线，曲飞玉走近前来，伸手握了握他因为一直放在外面而有些发凉的手。

        “进去吧，到都城等我。别着凉了。”说着，朝他安抚一笑。

        出了城他们就要朝着相反的方向先行了，柳己眨了眨不由自主泛起水润的眼睛，不想在曲飞玉面前漏了怯懦，顷刻放下了窗帘退回了马车。

        曲飞玉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们一行人缓缓从太守府的后门偏巷驶出，目不斜视。

        瞧着曲飞玉紧张的样子，没有人敢多嘴去问他们离开的方向。

        等了一会儿，曲飞玉才带着剩下的人大摇大摆地打开了太守府门。

        守门的士兵纷纷向他们致意。

        这些都是之前从太守手下收来的兵甲，是镇守整个南郡城的，他们并不知道曲飞玉离开的真正理由。

        门外剩下的那些荆州卫兵已经排好长队，为他们一众人牵好了马匹，静心等候。

        他们只是接到命令，要护送这些人离开荆州，也不知其深意。

        曲飞玉脸上带上了那熟悉的钟馗面具，她率先翻身上马，冰凉的面具也遮盖不了她那锐利的双眸。她双腿一夹，马儿接到指令，有了蓄力之势。

        “出发！”

        一声令下，众人声势浩荡地朝着城门飞奔而去。

        城外。

        “太守大人！您说的那个带着红色钟馗面具一席玄衣的女子出来了！”

        原本躺在竹床上昏昏欲睡的太守立刻翻身而起：“出来了？”

        昨夜他们一群人蹲守在城门口，以为曲飞玉会半夜带人出城，却没想守了一夜，竟然无一人出城们，太守便让人继续去城中探查，得知他的太守府一直大门紧闭，想来是他们根本没想过半夜出城。

        无事，那他便继续守着！他相信对方一定会出来！不论是出于什么想法，她一定会出来。

        这不！果然被他等着了！

        “她都带了些什么人？”太守兴奋地问。

        “精兵五人，荆州卫兵一半人马。预计，还有半个时辰就会赶到此处。”

        “五人？只有五人？”太守皱了皱眉，他记得那女人身边跟着的绝不止只有五个人，线报还说她身边有至少二十呢！这人都去哪儿了？

        “她一定是派人乔装打扮想暗中出城，你带人守好各个出城口、水关、以及必经的小道。飞鸽传信附近的县城，遇到不明身份的人，一律抓起来！让守在主道上的人都埋伏好，不能放走去往都城的任何一只苍蝇！”

        “是！”

        带领廷尉的那个女人，她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暗藏玄机，此人擅耍心机，行事狡诈，与他们不遑多让。这点，他是吃过亏的。

        他一边渡步一边思量，要怎样万无一失地将他们所有人彻底诛杀在南郡内，他暗自嘟囔：“决不能让他们进了水路。”

        “对了，你看到账本没有？”

        那属下肯定地点了点头：“看到了，那五人中，有人怀中抱着一个腰宽的黑匣子。”

        太守暗沉的双眸犹如腐朽的机关一般动了动，整个人阴沉沉的：“不！那肯定是个迷惑我们的障眼法！真正的账本一定是让剩下的人暗中护送走了。你吩咐下去，凡是看到有携带书本的，一律不能放过！书本全部焚烧！”

        他和背后的人早已在这南郡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准备将他们困死在城中，料他们插翅也难逃。

        太守将自己的安排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确认没有漏洞，胸有成竹地坐了回去。

        今日，一定是他们的死期！

        曲飞玉带着人驾马踏出南郡城门，走出不到两刻钟，很快就发现了路上有了打斗的痕迹。

        身后的五个人勒马，绕着痕迹打量了一圈，转身像曲飞玉报告：“是我们的人。”

        曲飞玉脸色沉了沉，这条路是出城的必经之路，他们所有人都是分散离开的，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人暴露了。只是看痕迹，肯定不是柳己一行架着马车的人，曲飞玉暗自松了口气。

        “继续前行！”曲飞玉沉声说道。

        众人再次朝前飞奔。

        这边曲飞玉他们正经历着生死危机，朝堂上，此刻也并不安生。

        “陛下！廷尉如此大批撤职朝中官员实在是不合规矩！那么多朝廷命官，我们要如何补上漏缺！造成的人心动荡又该如何安抚！”

        前两日丞相府收到了廷尉派兵诛杀了众多官员的消息就一直在上书对廷尉进行弹劾，直说廷尉的人目无章法，急功近利，虐杀官员。致使多处地方官员担惊受怕，新任官员也惶惶不安不敢上任，还有受害的家属倒在自家门前泣血椎心、昼吟宵哭。

        “陛下，廷尉如此行事实在骇人听闻，官员虽德行有失，但罚不及嗣，微臣终日羞愧啊，陛下。”到了殿前，丞相府里的人说话还算委婉了。

        “司直大人！”左监邱大人就站在一旁，听了他的话，气得一声呵斥，“难道只有那些被连累的官员家属委屈，投诉无门的百姓们就不委屈了吗！”

        丞相司直被呵斥得怔愣在了原地，似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在殿上也敢如此大声喧哗，偷偷瞄了一眼宝座上的人，见他并无恼怒的迹象又迅速垂下了眼帘。

        陛下都没说什么，那他还真得安静地听着了。

        “那些官员图职务之便肆意凌虐百姓搜刮民脂，百姓们投诉无门只得任他们磋磨，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如此他们难道就不委屈吗！”

        “那日夜在你府中哭诉的一家子联合亲众欺压渔民，乱搞裙带关系，借由地区封闭的便利几乎垄断了百姓的衣食住行，故意用最低的价格收购百姓们的以命冒险出海捕捞的鱼虾，再高价卖给那些达官贵人。他们各个赚得盆满钵满，百姓却连普通的糙米都吃不起。他们难道不苦，心中不委屈吗！”

        “你只听到了耳旁哭诉，却不闻远方凄苦，司直大人，你好糊涂！”

        这一番话说得丞相司直面红耳赤。

        “可，可你贸然行事、独断专行。如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实在有碍朝堂颜面。朝堂上自然有朝堂办事的规矩，若都如你一般江湖行径，规矩何在？章法何在？更何况，若这些事情传扬出去，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损伤了天家颜面，这造成的后果你如何承担！”

        “等你们丞相府批准，这群朝中蛀虫就要搬空国库了！”

        左监站在他身侧偏后方，两人因为争吵越站越近，邱大人边说边开始对着他吹胡子瞪眼，气得那司直的脸色瞬间铁青，颤抖着手指着他正打算回击，就听他又说。

        “何况都是小人行事为何你要牵扯陛下，难不成，大人是觉得这朝中谁人犯了错都是因为陛下驭下不严不成？”

        正要说话的司直被这句话吓得脸色由青变白，很快反应过来收回了自己的手一个匍匐在地：“陛下！微臣绝无此意，微臣惶恐，是微臣妄言。”

        邱大人也跟着跪地微微俯身，只不过他没有说话。

        没想到自己的两个臣子吵着吵着竟然会吵到自己的身上，宝座上的人浓眉微皱又松，不快是有，但又不至于因此处罚他们二人。

        “我看确有许多人因此对朕颇有怨言吧？”

        这句话辨不出喜怒，但仍旧吓坏了司直，他可不敢让这事成了陛下的过错啊！

        想罢，他的身子抖成了筛子，以示自己内心的惶恐，以及对皇威的敬重。

        他将额头更加贴上了地面：“绝无此事，陛下自上任以来一向勤政为民、仁厚礼贤，平日励精图治、任贤革新，百姓们只会赞扬。”

        “赞扬？百姓们过得水深火热我这个皇帝还有什么脸让他们赞扬！”

        像是越说越气，宝座上的人忽然一把扫下了案前的文书。

        那司直抬眼去瞟，眼尖的瞧见里面还有自己弹劾的册子，心下瞬间失了安稳，像是在那万丈深渊边落了空，提心吊胆碰不得实地。

        但好在陛下并没有提及他的姓名，只是让身旁的宦官展开了一份状文。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上面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所犯下的罪过，巨细无遗就这样赤条条的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时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瞧着一群人噤声的样子，宝座上的人反而越发怒不可遏。

        “这就是你们当初选上来的官员！一个个，为虎作伥，无恶不作！我看你们根本是不把朕，不把这个朝堂放在眼里！”

        陛下大发雷霆，众人纷纷跪下大喊惶恐，两股战战的样子与方才的司直一个模样。

        “廷尉正、左右监！”

        三位大人急忙向前应声到。

        这三人是目前整个廷尉里最主位的三位官员，廷尉正，主决疑狱；左右监，管逮捕。

        “查！继续查！全部查！我倒是要看看，这朝中到底有多少官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抓住了，全部重罚！这事就交由你们廷尉处全权审理！”

        这下，廷尉追查贪官一事算是在陛下面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彻底过了明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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