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你什么时候来的？等我很久了吧。”

        冉玖汐刚进院子，抬眼就见洛忆南从屋子里走出来，惊诧了一下。

        洛忆南见着她的身影，长呼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是要走了，就是去林子里捎带了点东西。”冉玖汐看着他一脸郑重，不由得莫名其妙，“出什么事了？不会不让走了吧。”

        “想什么呢。”洛忆南想敲她脑壳上的手伸到半空，顿了下，随即轻轻展开放在她头上揉了揉，“放心，没出事，只是带你去拿样东西。”

        冉玖汐一抬头，满脸惊吓地看着他：“你不觉得你突然这么温柔特别怪异吗？”

        她看他的眼神更加疑惑了，真的没出事？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质疑我？”

        洛忆南没有落下的脑壳崩迟到不缺席，敲得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才是你嘛，好好的做什么谦谦君子，学得不伦不类的。”冉玖汐吐槽完见他脸一黑还不忘护着头跑远一点，“注意形象！注意形象！要有大家风范！”

        路过的婢女好奇地朝院子里边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人是谁就赶忙匆匆跑了。

        洛忆南：“”

        他扭头问道：“我是会吃人么？”

        冉玖汐小手一摊，无奈地道出事实：“你暴躁的时候谁敢惹你啊。”

        洛忆南点点头：“嗯，挺好。”

        冉玖啼笑皆非：“东西呢，你要给我什么？”

        天地雪白，半遮半含的寒梅成为了唯一的点缀，梅不似梨般柔情骄奢，骨子里透出的倔强别具一格，独有一番风韵，叫人眼前一亮。

        洛忆南：“千辙山遍地的梨，想你也看厌了，这梅岭的冬日景象还算顺眼，勉强凑合看吧。”

        冉玖汐懒理他大少爷的毛病，直截了当地问：“到地方了没有，怎么这么远？”

        第一次见梅花，大抵都会好奇，冉玖汐没注意到旁边一个小雪堆的拐角之后有个小木屋，眼神专注地在梅枝上停留了好久，才缓缓伸出手轻触了下梅枝，雪落才见完整的梅捎，淡淡的梅香散了出来，好闻极了。

        “我随口一说，你真喜欢啊。”洛忆南朝着小木屋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冉玖汐没跟上来，笑问：“要不我在你院子里栽几颗？”

        冉玖汐收回手，摇了摇头：“这个就算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没人欣赏太可惜了。”

        她抬头看向洛忆南，眸光倏地瞥到了那一抹木色，笑着走了过去，眼角一弯：“到了对吧。”

        天寒地冻，洛忆南倒是没什么感觉，见冉玖汐把手缩进了袖子里，蹙了下眉，问道：“冷不冷？木屋里边有暖炉，快过来。”

        冉玖汐点了点头，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梅岭上唯一一处可以避寒的就是这间小木屋了，木屋很低矮，皑皑白雪覆盖在木屋顶上，远远看去像凸起的雪堆，十分不起眼。

        方才雪下得大，洛忆南用脚在门前扫开了些许积雪才空出了得以开门的位置，他伸手敲了敲门，礼貌地喊了句：“周叔。”

        过了好半晌，才有一个伴着拐杖杵地声的沙哑声音“唉”了一声，老人慢腾腾地挪到门前，貌似行将就木的模样，手劲却挺大，“咔”的一下开门的力道差点把门给拆了。

        “是小洛呀，快进来快进来。”周叔杵着他那拐杖，赶紧转身回屋拿板凳给他坐，“年纪大了，一下子听不出你的声喽。”

        洛忆南把站在外边愣神的冉玖汐一道牵了进来，领到周叔跟头前：“叔，这是小冉，跟您老提起过的。”

        周叔连忙再搬来一个板凳：“哎，好。”

        冉玖汐凑近洛忆南小声问道：“除了师叔爹还有其他兄弟？”

        “他和爹可没有这层关系，他是法器大师，喊叔就是显得亲切一点。”

        洛忆南在这屋里头比平常都额外的乖，说话都小声了，让坐就坐不叽歪，坐姿端正，像是个被教导的孩子。

        屋里烧着碳，很是暖和，冉玖汐的手终于完整地从袖子里拿出来了，见周叔拎着板凳回来连忙上前接了过来，自觉搬到洛忆南身旁坐着。

        她礼貌性地朝周叔微笑了下：“我也跟着喊您叔吧。”

        “是叫冉玖汐，对吧。”周叔把拐杖往地上一放，腿脚不太利索地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个玉牌给她，“这上面的名字你看对不对，可别给我老眼昏花整错了。”

        白玉牌上，周叔指着的地方赫然刻着冉玖汐三个大字，周边还有朝零的图腾，是百兽飞走的形态，上天入地气派得很。

        “这是来干什么用的，证明身份么？我没见谁带过啊。”

        冉玖汐接过白玉牌掂了两下，还挺沉的，可能是带了周叔体温的缘故，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玉石的透凉，反倒觉得暖和。

        “你日常接触多少人了我就问你。”洛忆南说，“我和爹就不说了，谁还不认识，带什么带，之前觉得你就待在朝零没什么必要，如今不一样了，你要出门，有麻烦这牌还能顶点用。”

        老人家过惯了独居的生活，多少还是不便别人打扰的，两人很快告辞了周叔，刚一回院子一个称自己是洛少下属，名为孟姜的男子把洛忆南给叫走了，冉玖汐百般聊赖地晃悠了下迟迟不见他回来就自己去和洛景别了。

        出了朝零，周遭都是陌生的小村庄，冉玖汐随处挑了个村庄歇了一夜，一大早就动身上路了，一路问着过去终于寻到了凌雾阁的所在之地——云棋。

        云棋最大最繁茂的都城是云城，街道上人声喧闹，人群拥挤，地摊婉转的叫卖声不见停歇，大大小小的店铺如蛛网遍布大街小巷，不少伙计在门前拉客又送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黑狐和冉玖汐，一个避世太久，一个不经人世，去凌雾阁总舵的想法却不约而同地凑在了一起。

        “大家快来看啊，驱邪避鬼圣火符，居家必备良品呐，在家门前贴上，什么妖魔鬼怪都见不着影儿，出门带上更是保障人身安全，走过路过大家千万不要错过啊。”

        一青年小伙沿街高声吆喝着，引众人围观，堵得那一小段路水泄不通。

        冉玖汐顺着人流正要过去，凑巧听了一耳朵。

        她惊讶地转头看了眼那小伙子，卖符咒？符咒是什么？

        冉玖汐停下了脚步，顺手在旁边摊子买了份糖炒栗子，边吃边看起戏来了。

        “这圣火符真有这么神？”老伯伯半信半疑问道。

        “那可不，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小伙子手指一动，驱动了一张圣火符，一团橙红的小火苗浮在符咒上，恰巧一阵大风袭来也不见半点熄灭的苗头。

        坚持了没一会，小伙子就开始出虚汗了，火苗在风中有点颤，他赶紧一抖把火给熄灭了，烧残的破纸随处一扔，拍胸脯保证道：“这个火烧起来，保证妖魔鬼怪不敢近身，要不要来几个防身。”

        “这可真神呐，给我来个。”

        大家纷纷抢了起来，青年小伙子接应不暇，高声喊道：“不急不急，都有份，一两银子一个，买到就是赚到。”

        话一出口，大家都愣然，一两银子一个？你当你买的是黄金？

        小伙子见大家都犹豫了起来，急忙劝道，“买的是平安，有人嫌自己命贵的？命就一条，还不得好好珍惜啊。”

        看到这里，冉玖汐不由得一阵好笑，原来是骗子啊，坊间为了生钱坑蒙拐骗的人她就在话本里听过，如今见到了只叹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啊。

        “有了这个是不是就不用怕鬼了呀。”不知何时，前面窜出了个孩童，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圣火符，“鬼怪什么的我最害怕了。”

        小伙子见他一身锦绣缎绸，不知是哪家富贵公子，眼睛放光地盯着他，“小公子要不要来几个？”

        冉玖汐眉毛一挑，这人还有没有道德底线了，小孩子也骗。

        她三下五除二地把嘴里的手里的糖炒栗子给解决了，走上前去拿起一张圣火符扬了扬，翘起嘴角揶揄地说：“驱邪避鬼？你可真能说笑呢，这个破纸最多照照屋子，拿来驱鬼你是真能编。”

        小伙子恼羞成怒，一把夺走冉玖汐手中的圣火符，“你瞎说！”

        冉玖汐笑笑不说话，我瞎说？看我怎么让你原形毕露。

        她一个大跨步瞬间移到了小伙子身后，动作毫不含糊地一抬手把他背上装满符咒的背篓往头上一扣，一只手摁着不让他动，一只手利索地伸进他衣服口袋里拿出盒火柴来点了扔进背篓里，里面几十张破纸一起烧了起来。

        小男孩愣愣地看着冉玖汐一顿操作猛如虎，张大了嘴巴，围在人群跟前的人纷纷往后挤着退开，生怕殃及池鱼似的。

        小伙子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眼前一黑，紧接着被烈火的光亮照得睁不开眼，头上烧出焦糊的味道。

        他以为是神仙显灵，吓得一边大喊求饶，一边挣扎着企图扑灭头上的火，“我不敢了不、不敢了，大……大仙发慈悲，饶过我吧。”

        冉玖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大仙是什么鬼，那我就如你所愿扮一回神仙好了。

        “咳咳。”冉玖汐用力清了清嗓子，按着话本里的来，一瞬间起范了，切换到“事无不可对人言”的“仙风道骨”，说道：“你可知错？”

        小伙子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小人发誓，往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说到这里，小伙子一哆嗦，至于天打雷劈什么的，太狠了，还是不要说了。

        冉玖汐咂嘴道：“我看你不够真诚啊……”

        熊熊烈火怎么扑都扑不灭，烧得脸生疼，小伙子愈发急了，喊道：“大仙让我往东小人绝不敢往西啊，小人一片赤诚之心还往大仙明鉴。”

        冉玖汐摸了摸下巴，琢磨道：“那你学个狗叫，打滚什么的，狗可听话了呢。”

        小伙子闻言立马一边汪汪汪地在地上打滚撒泼，一边手在头上挥舞着扑火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笑出了声。

        冉玖汐满意地点点头，玩得也差不多了，挥手灭了他头上的火，拉着小男孩一道隐入了人群。

        驻足观看的人群对着小伙子指指点点，全都觉得晦气似的绕着他走，纷纷议论着他被戏耍的过程，大叫精彩，宣扬得满大街都知道了，成了茶余饭后的消遣。

        小伙子在原地呆若木鸡片刻，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把头上的背篓拿了下来，他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已经不见冉玖汐的身影了。

        他愤怒地跺了下脚，没素质地把烧得残破的背篓狠狠地往地上砸去，砸得地上一片黑乎乎的灰，他抬头看着那些指着他鼻子骂的人，气得脚发颤，竟然有了杀人的冲动。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飞出了面镜子，稳准地落到小伙子面前，烧地秃黑的头顶，成了空气的眉毛，焦红蘸着黑灰的脸颊，地上的镜子都一样不落地把他狼狈不堪的模样照地一清二楚。

        小伙子一看大叫鬼啊，片刻后反应过来了便无地自容地愤愤跺脚，如过街老鼠一耸脖子慌忙找个无人的犄角旮旯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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