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来乍到：跛足

这儿不是个好地方。李玄。

        ……

        ……

        乾元大陆。

        大周国国都晏城，东宫。

        虽然已是深夜，但东宫之内，却是亮如白昼。

        粗如儿臂的油蜡，一排排的延伸开去，就连九曲回廊都完全布满，穿梭的侍女和太监步履轻盈，带起的一阵风，烛光摇曳。

        太子李玄此刻正趴在宽敞的榻上，他显然对那冰蚕丝织就的床单有着巨大的兴趣，已经对着床单喃喃自语许久了。

        身后，两个手捧着洁白轻薄玉片，手里拿着刀笔的学宫史笔，正弯着腰，痛苦的抻长了脖子，想要听清太子所说的话，却实在是无能为力。

        太子变了。

        自从上次受重伤苏醒之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最大的变化，就是他眼神之中总是带着明晃晃的疑惑和不安：这可和原本的太子，太不一样。

        太子：“这已经是第几天了？怎么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穿越……都没有福利的吗？”

        史笔勉强能听见轻微的几个字：第几天……后面的就听不到了，不得已，只好喊了一声：“太子。”

        太子身子抖了一下，两个史笔吓得连忙跪倒。

        “有什么事？”

        “您……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我们……我们没听见。”

        太子：“你们连我喃喃自语都要记录吗？”

        史笔连忙点头：“太子乃是东宫之主，也是我大周国未来之主，所说所想、所行所为，无不是天下万民思想之指引，行动之纲要，若不能仔细如实记述，又怎能成为教化万民之纲？”

        “这就有点搞笑了呀——天下人自有他自己的行走坐卧、吃喝拉撒，和家人亲友所说所做，全是出自自然，这些又何用教化——如果都按照教化而行，那成了什么样子了？”

        “哎呀……太子，刚才您说的是什么？我们两个没听清——对了，这个规例乃是太祖爷所制，在我大周国已施行一百多年，可以说大周国有如今盛况，品行规集所起的作用，无法估量——太子您是上一次受伤之后，还没好利索，我们这就给您喊太医过来帮您瞧瞧吧。”

        “打住……请什么太医呀，我自己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劳烦他们跑来跑去干什么。”

        “是，太子宅心仁厚，这必须记上一笔。”两个史笔弓着身，把刚才的事记到玉片上去：刀笔里有漆黑的墨，随着玉片的划痕浸透，玉片立刻黑白分明，颇为好看。

        “丰历三十一年冬，太子伤后未愈，四周商请太医，然太子立刻阻止：夜已深，复请太医实在是折腾，我心不忍……贤哉，圣太子！”

        太子忍不住微微一笑，看着自己的右脚：“就这样的……也行？”

        太子的右脚掌，此刻呈现出一个内翻的弧形，脚底上包裹着一层名贵的丝绸，看起来鼓鼓的——左脚倒是正常。

        史笔更是来了精神：“太子，您这可是大贵之象，要知道在我们乾元大陆，早年间有一种神兽，名为蜃龙，两前爪一长一短，长可顶天，短可立地，天地间纵横捭阖，无人可敌，当今圣上也曾亲口封下“龙子”，是以，您这可是实打实的大富大贵之象，无人能比呀。

        李玄“噗嗤”一笑，趴在榻上笑，觉得胸口疼。

        终于知道好听的话是怎么来的了。

        这大周国难不成只有我一个跛足？

        “太子……太子……”贴身近侍邱凉和季末急匆匆赶来：“吉时已到，太子，您要去拜见皇上皇后了。”

        太子抬起头：“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去惊扰皇上皇后，你们……是认真的？”

        两个人同时点头。

        邱凉：“今天司天监给了两个吉时：一个是上午的巳时，另一个就是晚上的亥时——今天皇上一天都在勤政殿商讨兖州大水的救灾事宜，各位大臣争得面红耳赤……”说到这，他忽然惊觉，连忙住嘴：“呃，上午那个吉时肯定是不成的了，那就只能现在再去叩谢皇恩，所以，咱们可得抓紧了。”

        季末：“太子爷……您就别愣着了，咱们赶紧起来，要是耽误了吉时，那奴才们可是罪过大了，喜娣，快点招呼丫头们过来给太子爷更衣啦。”

        一队穿着水葱色的宫女，急忙赶了过来，对着李玄躬身一礼，就上前开始动手。

        李玄脸上飘起淡淡的红色：这倒是让他原本苍白的脸颊，多了一丝潮红之色。

        “你们……慢着点儿，我自己来也成。”

        李玄小声嘟囔。

        喜娣顿时间脸色苍白，泪珠在眼睛里打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身旁的丫头们“腾腾腾”的跪了一地：“太子，奴婢错了，太子饶命。”

        季末连忙跪倒：“太子，看在她们服侍您十年的份上，您就饶了她们吧。”

        “你们干什么？我又没说你们什么。”

        眼看着太子脸色不愉，季末连忙喝道：“还不快点起来？今儿是什么日子？还由着性子在这嚎？太子爷最是宅心仁厚，快点起来干活了。”

        蟒袍玉带穿戴停当，八台彩轿停到了东宫门口，三十六个幻彩灯笼两面排开，朝着正殿而去。

        今儿，皇上领着皇后，就在正殿接受太子朝拜：这也是皇上亲自拟定，以示庄严。

        李玄头一次坐轿，感受很是不同。

        一路上没人说话，众人都是低头急行，只能听见整齐的脚步声，在这空旷而环环相套的皇宫内飘荡。

        透过灯光，李玄清楚的看见：红墙已斑驳，琉璃瓦吸尽夜色。

        记得曾经——确实是曾经了，自己在那些宫廷剧里面看见的场景，留在记忆深处的就是光鲜、宏大……还有无尽的靡费，但如今看来，绝对都是扯不知道谁的蛋。

        就像自己的东宫——那可是太子府，未来的储君居所，依然是陈旧苍凉，甚至可说是破败——这一次借着储君大婚之际，狠狠的打扮了一番，也不过是水漫地皮湿，视线所及之处，该抹的抹，该擦的擦，好一番捯饬仍旧是难掩美人迟暮（由此可见，宫廷剧里瞎编的厉害……可惜，真的看不到了呢）。

        ……

        这时，轿子停在了一处大殿之前，片刻之后，就听到大殿里面一个嗓子尖细的声音喊道：“太子觐见。”

        【作者题外话】：初来乍到。

        感谢编辑，感谢每一个读者大大。

        自此携手，必不相负——故事很好，请您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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