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谁的脸面重要？

哗。

        除了荣高峰，其他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太子这话，好毒！

        先皇今日刚刚驾崩，群臣就在宗庙之内非议先皇，这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荣高峰此刻鹤立鸡群。

        眼见着太子冷冷的看着自己，荣高峰躬身：“太子难道忘了七日前的事了吗？”

        嚯！

        针尖对麦芒。

        上官靖大急：荣高峰彻底撕破脸皮了，现在，大周危矣。

        七日前，太子听闻定亲对象是天盲之人，一怒之下来到宗庙，头撞定国鼎，重伤……

        这件事，所有大臣都知道，但是，没有人会说。

        ——这是太子和先皇之间的龃龉，不属于群臣可以提起的问题：皇家尊严，尽在其中。

        “按右相所说，那就是不但先皇错了，我也错了，对吗？”

        太子的话依然沉静，但带着刀锋一样的冰冷。

        “微臣不敢——微臣以身许国，只求能为大周披肝沥血，不敢有任何僭越——太子如此威逼一个忠臣，确实是错了。”

        “哈哈哈哈。”太子忽然仰天大笑：“国家纷乱有忠臣——你的意思是说，大周现在已经乱了，只有你一个一心为国的忠臣了吗？

        “大周未乱——但此事若是处理不好，那大周之乱，就真的不远了。”

        “好一个忠臣，口口声声为国尽忠，却在这张狂侮辱先皇，侮辱太子——听你的意思，大周之乱完全乃是先皇和我肆意妄为导致的——我很奇怪，这样的右相，是大周之臣么？”

        荣高峰脸色阴沉，一口气沉郁在胸，只觉得热血翻涌。

        竖子！

        安敢如此辱我。

        只不过如今还不是自己举事最好的时机——若是有了外援襄助，定要将这个竖子碎尸万段！

        荣高峰屈膝：“太子，微臣荣高峰世受皇恩，乃是实实的大周之臣。”

        “很好……我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是大周的脸面重要，还是大陈的脸面重要？”

        上官靖：“太子……”

        此乃禁忌，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分说！

        这大厅之内，不知道有多少人和大陈之内的官署有关联，若是一旦传扬出去，大周……可就真的危险了。

        若是宗主国迁怒，而身旁有着巨无霸的大梁国，那大周可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李玄扭头看着上官靖，上官靖连忙说道：“太子，当前第一要务就是宣读遗诏，举行登基大典，其余之事尽可以在登基之后，逐步解决。”

        李玄摇头。

        “左相所言差矣。今日朝中臣子俱在，右相所说是指太子我登基名不正，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大周堂堂皇皇，傲立于天下，焉能被人如此质疑？是以，必须捋清此事方可。”

        紧接着，李玄转过身来，缓缓挪到荣高峰跟前，轻声问道：“右相，照你所说，你可是我大周的忠臣，现在你高声告诉我，到底大周的脸面重要，还是大陈的脸面重要？”

        李玄的每个字，都如同重锤，重重落在荣高峰的心坎之上。

        眼前这个局面，是他无论推演多少次，都从来没有想到的。

        无论是哪一个大周皇帝——不管他对大陈有山高海深的仇怨，他都绝不敢问出这一句话！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不管大周的脸面有多重要，大陈的脸面都更重要。

        但是，今日……这个李玄绝对是疯了。

        他自己疯不择路，要从悬崖上跳下去，却也直接把自己也拉下了水。

        荣高峰非常清楚这一点。

        因为，他面对的这个选择题，真的无解！

        在场的人，除了太子以外，其他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冷汗涔涔。

        谁能上前？

        谁敢上前？

        ……

        “呵呵，这么简单的问题，那么难回答吗？”

        “太……太子，大周的脸面重要，但……”

        李玄迅速的拦住了面红耳赤的荣高峰：“很好，右相果真是我大周的大忠臣，右相所说，你们都听见了吧？大周和大陈的脸面哪一个更重要，右相已经给出了最直接的答案，是大周的脸面更重要。”

        荣高峰嚯的挺直身体，此刻的他已是面白如纸：“太子，老臣的话还没说完，大周的脸面重要，大陈……”

        “停！”李玄大喝一声：“右相，你忠君报国之心，拳拳如夜月之光，清冽无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大陈乃是我大周宗主国，脸面还是要给的，所以，接下来的话，你不要说了，我们都懂——左相和众臣工，右相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上官靖立刻磕头，大声回答：“太子，我们都听的清清楚楚，右相不愧是忠臣……对了，学宫史笔，今日右相如此中正，必须要好好记上一笔，或可流传后世，记住了，你们写完的我要过目！”

        荣高峰再也忍不住，沸腾在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他伸手指着李玄：“你……你……”片刻之后，整个人已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学宫史笔正准备动笔，见眼前一幕，已是三魂去了两魂，七魄少了四魄。

        太子长叹了口气，对着学宫史笔说道：“右相忠直，如此良臣，果真是天下少见，你们可不要疏忽大意……要是不能如实记录，我可是要杀人的！”

        学宫史笔颤抖，刀笔上的墨，顺着白色的玉片直接流下，片刻之后就浸透了前胸。

        “你们很冷吗？”

        “呃……臣不冷，这就写。”

        “丰历三十一年冬月十八，太子与诸臣工在宗庙之内议事，右相荣高峰极为踊跃，臧否人物，傲然睥睨，太子以老臣忠直，多方为其掩护，然右相竟霍然暴起，咆哮宗庙！

        大周立国以来，太祖始皇帝伊始，皆是以天下万民为重，兴农田修水利，内利众民，外御敌辱，至此方有当今盛世——无论何人，若是妄图搅乱大周与大陈之相亲，皆是大周不共戴天之敌。

        右相荣高峰昏聩——太子数度相劝，仍出言不逊，肆意离间，朝臣众怒……太子念其老迈，嘱内侍还其家。

        圣太子心胸之光，可照大地，圣哉！”

        太子这时开口说道：“右相为国事操劳，积劳成疾，上官巧！速送右相到宫中太医院调养，告诫那些太医，右相若是有任何差池，我就……夷其全族，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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