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仪式

轻轻推开门，李玄走了进去。

        他走的很慢。

        因为，屋子里的烛光亮白，有些晃眼。

        玉瓶公主还是那个姿势，安静的坐在牙床上，红红的盖头披在头顶。

        她听到了他一步一挪的脚步声；他听到了她细微的呼吸声。

        李玄觉得手里的黄金秤杆越来越重：他发觉自己根本没有想去看看盖头下那号称惊世颜容的欲望，他甚至想着，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那该多好。

        可这根本不可能。

        来到玉瓶公主身前三尺，李玄站定：“我来了。”

        “嗯。”

        这声音细如蚊蚋，若不是因为这屋子里实在太静，李玄都根本听不见。

        “不改了？”

        又是一声：“嗯。”

        李玄黄金秤杆伸出，缓缓挑起红盖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亦喜亦嗔的神仙面容。

        青丝高高挽起，两个眼角有炫彩的彩妆，琼鼻秀口，一双眼滴溜溜的，正看着李玄。

        李玄大吃一惊：“你……你……”

        玉瓶公主起身微一躬身：“玉瓶见过夫君，夫君莫惊，玉瓶的眼……真的看不见。”

        “怎么可能？”

        “玉瓶绝不敢谎言欺瞒，当初玉瓶刚刚出生，结果有异种降临大梁皇宫，等异种被驱赶之后，我的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这件事只有皇家知晓，所以……”

        李玄当时拦住她：“好了，你不必说了，我信你。”

        玉瓶公主脸上泛起惊喜：“多谢夫君信任，玉瓶……”

        “你知道……其实你我都别无选择。”

        李玄的话音依旧冰冷。

        玉瓶公主缓缓上前：“夫君，先皇已经去了，你已经即位了对吗？”

        “不错。”李玄转过身，看着那摇曳着的烛光：“其实……我给过你机会了，虽然可能世间会少有非议，但自此之后你如同潜龙归渊，猛虎归山，绝对可以自在逍遥，你又何必来趟这一趟浑水？”

        “夫君认为我从大梁来此，定是对大周有所图谋，可是这般？”

        “大周乃是小国，如今更是风雨飘摇，即便是有所谋算也是正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愿意当这个棋子吗？”

        玉瓶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夫君，你真的是多虑了。我嫁到大周来，和大梁国事可没一分一毫的关系哦，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即便是心甘情愿，呵呵……你也是跳进了火坑，不值得呀。”

        玉瓶公主捂着嘴笑：“夫君，你已经贵为大周天子，还会那么忌惮大梁吗？可大周有小半幅国土和大梁接壤……要是天天想起来，可是怎么得了哦。”

        李玄神色一滞，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这个时候所有的‘为别人着想，’其实不过是不信任，或者是包藏祸心。

        不要去试图影响或者指导别人，李玄牢记这一点。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如果她有什么目的，那一定不会轻易离开；如果她没有目的，那么，离开与否也没那么重要。

        “我不会忌惮任何大国，或者是任何人。”

        李玄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骄傲，或者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冰冷。

        “那……你知不知道，这一门亲事……是谁提起的呢？”玉瓶公主的微笑，宛若鲜花盛开。

        就算是李玄想要保持住一种冷峻的神色，但是，他心底也在暗叹：这才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吧。

        果真，只有自然的才更具美感。

        一瞬间的心神流浪，让李玄暗自脸红，他清整一下嗓门：“那这一门亲事是谁提起的呢？”

        “是我。”

        “什么？”这一刻，李玄真真正正的大吃一惊。

        “因为是我本来就想嫁给你，所以你觉得你说的这些……可以动摇我的心神么？”

        “你……你堂堂大梁长公主，这世间虽然说能配得起的人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我肯定不在其中，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我绝配。”

        “我不这样看——你们大梁早就觊觎大周这一块丰腴的土地……但是，你们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哼。”

        “呃……”玉瓶公主不住摇头：“夫君，你真的想多了，大梁到底怀了什么心思我真的不知道，那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而我……玉瓶现在出现在这，是大周新国主的妻子，仅此而已。”

        “你的算盘敲得不错，但可惜你还是没有算到今天这一步：要知道我父皇和母后今日双双故去，我是在热孝之中……在这深宫之内独处，宛若冷宫，你想到这一步了吗？哈哈，哈哈。”

        李玄的嗓子已经沙哑，这两声笑，难听至极。

        “夫君，你太累了，你必须早点休息，否则的话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多谢，不劳挂心，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现如今仪式已成，公主应该是可以满意了吧？”

        玉瓶公主微微躬身一福：“多谢夫君，玉瓶心满意足。”

        “很好，约束好你的飞凤军。不要再出现青姑这样的奇葩……大周皇城的脸面，不会再任由他人揉搓了。”

        “是。”

        李玄转身就走。

        到了门口，他似乎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但仔细去听，却又再没了踪迹。

        青姑见到李玄的身影，急忙迎上前来问道：“姑爷，您去哪？”

        还没等李玄发声，就听到玉瓶公主的声音：“青姑，不得无礼，见过大周国主。”

        青姑有点不明所以，早被玲珑一把抓住，按住脑袋跪了下来：“奴婢见过皇帝陛下。”

        李玄“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你们两个进来。”玉瓶公主轻声喝道。

        青姑进了殿内，看见玉瓶公主她就问道：“公主，刚才……”

        “下次再不可如此鲁莽，否则的话，如果新皇追究你的罪责，恐怕我都救不下你。”

        “怎……怎么回事？”

        “你只需知道：今后见到新皇，也就是姑爷，要像见到大梁国主一般敬畏，也就是了……”

        青姑扭过头看向玲珑，玲珑对着她连连点头。

        青姑的眼神里有太多不解：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姑爷……怎么就和大梁国主划上等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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