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痉挛

没有人说话。

        火苗散去，地面上只留下一块烧的乌黑的痕迹，还有一块乌漆嘛黑的笏板一样的东西。

        “你们可以听说过燕孤寒？”

        “皇上，听说过这个人，据说是司天监里的一个怪人。”季末率先答道。

        “呃……据说是个奇人……”上官巧的话明显就多了一丝遮掩。

        李玄：“去派人找到她，让她先来给监正收尸，然后让她在四极殿外候着。”

        “奴才领旨。”

        ……

        寝宫。

        李玄对着众人说道：“都在外面守着，如果没有我的明确的招呼，任何人不得进入寝宫，违者杀无赦。”

        “臣（奴才）遵旨。”

        说是寝宫，其实就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套间：外间是一个书房，里间是一个挂着帷帐的高床。

        把门关上，李玄瞬间感觉自己浑身上再没了一点力气，整个人软软的坐在门前。

        一直伪装的冰冷在这一刻飞速消逝，而他的脸上，则带着不规则的扭曲，浑身一颤一颤，如同癫痫。

        原本身体上就堆积的不适，被他强自抑制……但时间太长的紧张，让这一具身体更加不协调，也更加的难以摆布：他真的害怕在某个时刻，他会不受控制的狂笑，或者爆哭，甚至喷淋。

        想起死在自己怀里的诸葛青，想想莫名其妙就自燃的蓝晓，李玄感觉五脏六腑全部离位，在自己身体内随意晃荡，而巨大无比的疼痛和痉挛，潮水一般侵袭过来。

        抽搐，他口中不断地吐出血水。

        李玄脸朝着地喃喃自语：我才刚来呀，就给上这样的地狱副本，真的是想一下子就玩死我吗？

        没有人回答。

        冰冷的地面反射出幽暗的光：李玄看见自己扭曲的脸，在对着自己进行疯狂的嘲笑。

        自己不过是一个猥琐的胆怯的无依无靠的可怜虫罢。

        这不是个好地方。

        治国？

        嘿，我连一群家里散养的鸡都整不明白！

        呕……

        李玄蠕动着把自己的身子摊平，完全的盖在这冰冷的地面上，让冰冷瞬间穿入体内，以此来对付这身体里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的……恐惧。

        他想起那些朝臣的脸，想起他们的眼神……

        他们就像是当初菜市场里面那些提着篮子的老饕，在谈论着市场门口突然出现的一只猴子。

        哇。

        他又吐出一口苦水。

        这种仓皇和无助，此生第一次拥有。

        足有一个时辰，身体上的冲突和神魂上的倦怠才稍稍退去，而他胸腹间冰凉的感觉，才更加清晰。

        他先是爬了几步，然后才瑟缩着起身，宛若一个溺水的人，重新开始呼吸。

        他坐到椅子上，把杯子里不知多久的凉茶全都灌进口中，让它们顺流而下：在这一刻，他可以确认，自己的身体，还温热。

        他想起了定国鼎。

        在那定国鼎之下，他神思清晰地时候，就感觉到自己宽敞的大袖子里面，多了点东西——但是，他很镇静的对赫秋离说的是：没有东西。定国鼎没有吐出任何东西。

        他看清了赫秋离的失望，更知道这失望之下可能蕴含的风险：在这个世界上，看来能否和自家传承的定国鼎沟通并得到馈赠，是考察一个接班人是否合格的硬性因素。

        但是，赫秋离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没有改变主意：这让李玄的几次试探，都落到了空处。

        他来到这个世界，短短的几天时间，看谁都是一张没有分别的脸：在这其中，他只记住了一个人，那就是诸葛青。

        他相信她的眼神，是坚信——她没说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决绝的选择离开——也许，在她心里认为那个原本的李玄会知道的清清楚楚——这都来自于现如今的猜测，但李玄就是愿意相信她，仅此而已。

        她说的话是：别相信任何人……

        ……

        李玄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稻草人：一尺长短，头顶上系着一个红绸子，腰间穿着一个短裤，脚上的草鞋还丢了一只。

        这是定国鼎吐出的宝物？

        就在李玄即将骂出那句口头语之时，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几行字，是这个看起来极为粗糙的稻草人的说明：圣俑，也叫替身人偶。

        使用方法：前三天，分别用眉间血、喉间血和心间血温养，之后的四十六日全部用指尖血温养，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人偶可成。

        效用：人偶一成，则可为本体替身，无论和本体相隔千里万里，只要本体不灭，人偶即可和本体心神相系，毫无差池。

        这些说明仿佛原本就存在于李玄的心间。

        李玄轻声呼唤：“系统？”

        没有任何应答。

        “要不是那个鼎的器灵老爷爷？”

        没有回答。

        “这世上见不得人受苦的心地善良的老神仙？”

        更没人回答。

        “要不然是……仙女？”

        除了他自己呼噜呼噜的呼吸声，再没了其他。

        “太上……太上老君？”

        静寂。

        李玄不死心，把他能想到的一切都问了一遍，结果都一样，证明了他是白费力气。

        李玄颓然放弃。

        给自己这个东西，是不是说明自己很危险随时可能会死？

        单单想到这个可能，李玄就感觉不好了：这是穿越的时候抽签抽了个下下签，没别的可能了。

        丧！

        还有……眉间血，该怎么取？

        他把圣俑举起，忽然间，这圣俑就贴在了眉心之上，紧跟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实在是忍不住，大声嚎叫。

        正等在外面的上官巧和季末等人，忽然听见李玄如此惨嚎，都是立刻就要推门闯进来，总算是最后时刻想着李玄的话，大声喊道：“皇上，皇上……”

        “我……我……我没事，你们……你们不用进来。”就在这瞬息之间，李玄已是浑身冷汗，他强自提起最后的一点力气，不让她们进到屋里来。

        圣俑还在手里……不敢保证他们当中有没有人认得。

        剧痛还在延续：这种痛楚仿佛是被凌迟，神魂被雷击一般，在那一瞬间的眩晕之后，所有的感觉都无比清晰……

        脑海之中的痛，通过每一寸肌肤传递出来，五脏六腑也紧紧地纠结到了一处——李玄想要晕过去，可惜……

        未能如愿。

        【作者题外话】：今儿腊八，大家伙都别忘了喝腊八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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